别无选择，男人握着鼠标，在“是”的方框上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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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光茫之外一片虚无的空间里，光圈静静看着【游戏监管者】的数据代码正在慢慢修补恢复。
　　“玩家选择启动系统检修——”
　　“系统权限解锁——”
　　“解锁完成！”
　　“系统权限级别——最高级——”
　　一行行红色数据在光圈面前飞速划过，当最后一条信息停下时，浮动的光圈在虚空中慢慢化为人形，继而是实体，一身质感垂顺的宽大白袍优雅飘逸，腰间是金银相间的束带，金发男人如古希腊神祇一般缓缓落到地面，璀璨似蓝宝石的眼眸安静地看着缠绕在四肢脖颈间金色的枷锁开始不断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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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了一面墙的房间里，众人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中。
　　距离墙壁坍塌最近的是里瑟，他抓着匕首投了出去，撞上了透明的隔离罩弹落在了地上。
　　“阿斯莫德...是病毒...”菲尔喃喃重复这句话，可是他为什么要带走沙菲克，脑海里不禁回忆起方才那间昏暗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她想起当时留意到的裘德还有里瑟/阿嵬茨三人似乎并没有很震惊，相比之下，裘德和里瑟脸上愤怒的神情倒是更明显些。于是记忆又回到了更久远之前，沙菲克疲惫恍惚的样子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他那仿佛心灰意冷的表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脑子里一团乱麻，菲尔怔怔望向梅菲斯特问道：“你说过，这不是你们的阴谋，那是谁的？你到底都知道什么？”
　　红楼主人淡淡扫了她一眼，眼底自从阿斯莫德带走了沙菲克就一直沉郁着，闻言又透着几分焦躁，他拉起兜帽，红色斗篷颜色慢慢深了起来直至变成了黑色。
　　“巡游..商贩？”菲尔愣住。
　　梅菲斯特的脸隐藏在了斗篷下。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里最自由的人。
　　刻在灵魂深处的信息告诉他，只要转换成【巡游商贩】模式时，他便能够去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不被召唤和【雨夜红灯】关闭时，梅菲斯特喜欢在世界他未知的角落里探索。深海下的赌场，犹如废弃了的地狱般的格斗场，充满死亡与欢乐的游乐园，自以为深爱着费尔曼的愚蠢女人——甚至他也会利用被玩家召唤的机会，偷偷潜入了游戏角色专属的休息室，然后，见到了那个人.....
　　之后50级更新以后，他打听到了【阿斯莫德】已经刷新出来，通过不停的寻找，在一处废弃的化工厂他见到了还在沉睡中的白发男人，未被激活的【终极BOSS】在彼时还只是一具空壳。
　　于是梅菲斯特便亲眼看到了，【病毒】侵蚀进入了【阿斯莫德】的全过程。结果被对方察觉到的梅菲斯特在逃跑中被追来的【病毒】感染了一小部分数据。
　　如果脱下红色斗篷，众人就能看见他身体上布满了如蛇般的黑色阴影。
　　而这件事，那个人也透过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一切。
　　但是【游戏监管者】没有找上自己。
　　于是趁着被召唤的机会，他主动找到了系统。
　　然后，局面终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一刻。
　　梅菲斯特放下帽子，身上的颜色又恢复了鲜红，抬眼看着菲尔，胸口像是被压得喘不上气，最终却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没关系的，你们全部都不会有事的。”
　　阿嵬茨靠坐在墙边，闻言抬头淡淡问道：“什么意思？”
　　梅菲斯特随手理了理衣袍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像是照应他这句话一般，原本昏暗的雨夜突然洒进了炽烈的白光，天空仿佛一瞬间扫尽了阴云，只是细看才发现云和雨并没有消失，只是世界被照亮了而已。
　　天上一缕金色光束倾斜着投了下来，光芒中无数星星点点的光子慢慢汇聚凝成一个耀眼的身影。
　　当那人的面孔露出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沙...沙菲克？”
　　短暂的震惊过后，裘德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眯起眼：“不对，他不是沙菲克。”
　　“嗯？”菲尔愣了愣，眼睛习惯的强烈的光后慢慢能看清男人的模样，的确，他并不是沙菲克。
　　虽然两个人拥有着近乎相同的外貌，但是眼前的男人气质更为清冷，周身散发着一层温和浅浅的光晕，圣洁而威严的目光里始终带着几分疏离。
　　男人看到菲尔时，嘴角淡淡划出一个弧度，转瞬即逝，然后说出了和梅菲斯特一样的话语：“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对方冰冷的，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菲尔顿时瞪大了眼睛：“系...系统？”
　　这时，梅菲斯特走到了男人面前，打断她的话，慵懒地笑着说道：“让剑士大人陷入绝望和崩溃，然后如您所料，阿斯莫德果然被成功吸引了过来——怎么样，不知我的配合您还满意吗？”
　　男人神色不变，看着他开口：“我先帮你清除病毒。”
　　“....不用了。”梅菲斯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袖中攥紧拳头用力握起又松开，最后他抬头时又恢复成平日算计的笑脸，“算了，那就拜托您了。”
　　男人不再言语，抬手食指轻点上他的额头，光芒流溢进了梅菲斯特体内，即使不用看也知道身上的黑色痕迹正在飞快褪去，嘴边不禁划过一抹苦涩：“您还是真是着急...”
　　收回手，男人看着他，声音平静地问：“技能可以使用了吗？”
　　梅菲斯特知道对方可以看见他的数据，但还是出于礼貌亲自问了这一句，技能栏中【通感】的冷却正好结束，他不由失神了一刻，然后闭上眼暗自发动。
　　他的能力是【精神控制】，正好对应着两个技能。【绝对控制】可以通过入侵他人的意识进行操控，而另外一个则是【通感】，每次作用对象不超过两人，技能开启后他可以获得对方全部的五感。
　　于是意识里出现了另一番景象，永不西沉的落日，无边无际的废墟。
　　“西边，他们要去【世界边缘】。”梅菲斯特睁开眼，表情有些无奈，“那里面的位置【通感】就无法感知到了。”
　　男人并没有失落：“嗯，谢谢。”身上的光芒开始游弋着四散。
　　知道他要离开，梅菲斯特呼吸变得急促，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
　　“怎么了？”男人垂眼，目光无波无澜。
　　梅菲斯特语塞，他只是深深望着，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刻进脑海里。
　　良久，梅菲斯特松开了手：“不，没什么..我只想说…再见。”
　　男人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再见，梅菲斯特。”说完，他的身影在光点之间化为了虚无。
　　菲尔盯着男人消失的位置，声音颤抖：“他要去找沙菲克他们吗？”
　　梅菲斯特失神了片刻，声音低沉：“嗯。”
　　“那么...”菲尔问，“他是去救沙菲克的，对吗？”
　　“不。”梅菲斯特摇了摇头，慢慢走到破碎的断壁下静望西方，“他只是去见他而已。”


第41章 世界边缘 02
　　阿斯莫德抱着他在一个个副本场景掠过，高高跃起又落下，飞快地在这座城市里穿行。疾风呼啸着刮起男人的披风，如肆意洁白的羽翼挥展在一望无际的世界里。
　　城市的最边缘外仍有风景，但是任何人也无法到达那里，里面是被透明【界限】阻挡住的【世界边缘】。
　　沙菲克缓缓偏过头，随着不断靠近那条边境线，心渐渐提了起来，然而阿斯莫德浑然不觉，动作没有任何迟疑，就带着他那样直直越过了【界限】。
　　这里是世界的边缘。
　　没有副本和游戏，只是世界边界外的背景。
　　空旷，死寂。
　　只有光，云与废墟，映入眼中的景色里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物，徒留断壁残垣。
　　沉沉厚重的流云被疾风挟裹着推行西去，水平线之上落着血色夕日，明亮的暗金暮光便如幕布般在云层上铺开，压在缝隙间漏出大片大片压抑的光斑，黑暗与光明在每一处角落交替，流动的阴影忽明忽暗，恍若为这残败的世界献上的辉煌而悲壮的送葬曲。
　　已经失去活性的细胞感觉不到温度，夹着碎沙的风刮过赤裸的皮肤也不痛不痒。
　　沙菲克目光平静地望着无人又陌生的广阔世界，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飞跃下去，让时间就停滞在这一瞬间，第一次体会到了【自由】的感觉。
　　阿斯莫德最后停在了一大概有五米高的废墟上，有两面墙壁还算完好，屋顶混凝土和钢筋裸露出来，挑选这里没有特殊理由，只是墙角放了一块半旧不新的床垫，颜色还算干净，也许是设计师偷懒，上面没有太多灰尘样子也还算干净。
　　将披风铺在了上面，阿斯莫德小心地把沙菲克放在上面，身体陷了下去，屁股挤压着弹簧发出声响。
　　暮色照在他身上，沙菲克遮了遮眼，抬头看向西方永远不会沉下的落日，一缕头发飞滑落到额前，盯着那淡得几乎透明的金色，意识恍惚了一瞬。记忆也褪色了一般，沙菲克突然觉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过去的一切好似昨夜旧梦，此刻醒来，那些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情感，也全都随之淡却了。
　　他变成了【丧尸】。
　　同时，也是【病毒】。
　　“人生”突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而且堕落可谓相当彻底。
　　沙菲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也真地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
　　男人全身除了手和脚其余部位都覆着那种黑色绷带，紧紧缠绕肌肤勾勒出如雕塑一般健美的身体，在沙菲克身边坐了下来，血红眼睛静静望着他。
　　很神奇，明明两个人都没有体温，但是肩膀碰在一起时却又觉得温暖，沙菲克出了会儿神，闻言摇摇头：“刚才没有来得及说，谢谢你，还有——”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能听到我的声音？”
　　“不知道。”男人很直白地回答，“很早之前，在意识到那是沙菲克的声音之前，就一直能听到了。”阿斯莫德轻轻地将沙菲克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沙菲克半张着嘴，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所以...你是那些代码？”
　　“不。”阿斯莫德盯着男人的侧脸说道，“那些代码孕育了我，但我是为了沙菲克而诞生的。”
　　沙菲克愣了愣。
　　“我只能听见沙菲克的声音，你不在的时候，会很寂寞。”
　　因为那些代码折磨的对象只有我吧。沙菲克想着抬起头，却撞进了阿斯莫德有些悲伤的目光里。
　　“所以，我偷跑出去了，可是又找不到你。不过仍能时不时听见你的声音，虽然很小声，但似乎一直都很悲伤——嗯，每一次都如此。我可能只能听到你的痛苦了，然后慢慢地，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那个黑影，真的是你？”沙菲克心情说不上来，压抑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嗯。你当时应该很痛苦吧？声音，第一次能听得那么清楚，所以我找到了你。”阿斯莫德顿了顿，“只是很快就被发现了。”
　　沙菲克想起第一次见到黑影之前，他刚刚离开地下格斗场，心里下意识想要回避那件事，语气变得有些匆忙：“被谁？监管者吗？”
　　阿斯莫德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系统——你是这样称呼他的。”
　　沙菲克想起他问系统时对方的隐瞒，微微怔了下，又问：“那，然后呢？”
　　男人垂下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逃走了。”
　　“....”沙菲克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这样啊。”
　　“因为我太弱小了。”阿斯莫德却只是静静陈述着。
　　沙菲克干咳一声：“那你为什么又会变成阿斯莫德？”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人聊天让他觉得很轻松。
　　“壳。”阿斯莫德抬眼，“我不想吓到你。”
　　沙菲克想起在休息室见到他的两次，那一团漆黑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诡异黑影确实把他吓得不轻。
　　“只是要彻底融入进来，需要时间。但是上一次，我听到了你的声音，痛苦的情感强烈得几乎让我窒息——所以没有忍住，还是去见了沙菲克。”阿斯莫德低下头，“对不起，最终还是又一次吓到你了。”
　　“不怪你。”沙菲克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也变成了病毒吧，男人懊恼的心情似乎也通过某种联系传递了过来，“是我自己不够坚强。而且这次，你来救了我不是吗，可以一笔勾销了。”
　　阿斯莫德仍然低着头，沙菲克有些奇怪：“怎么了…”然后他的话顿住了，某种陌生的情绪开始疯狂涌入脑中。
　　「想要进入这个人」
　　如果血液仍能流动的话，那么沙菲克猜测，他的脸现在，大概一定会很红。
　　涌进来的情感，也许是压抑不住的决堤，也许是故意试探的引诱。
　　但是沙菲克看着阿斯莫德平静的神情，脑中莫名划过一个念头。
　　或者，他只是在询问自己。
　　询问自己，是否想要接受他。
　　沉默良久，沙菲克只是轻声，带着一丝迷茫：“为什么？你说因为我才诞生，是为了这种事吗？”
　　“不全是。”这一次阿斯莫德同样没有任何隐瞒，伸手轻轻抚上沙菲克的脸，血红眼眸中神色温柔下来，男人嘴边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于是变得很好奇——为什么这个人不能露出更高兴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