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霍乱看着他,语气竟有一丝丝紧张了,“如果,我是坏人呢?”
阮圆的表情在瞬息之间变得严肃,他道,“如果你是坏人,那不好意思,这一带的法官我都认识,我亲自办了你!”
“……”
军机总部内。
祁沐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他已经把人员调动的名单都整理了出来,递给顾辰州,道,“之前司徒倾卸职,少将军之位空出一个,我有一个人选。”
顾辰州接过看了一眼,淡声道,“来了?”
“是,在门外等着,”祁沐道,“这是他的相关资料,如果主帅觉得没问题,那我便安排他试炼上任了?”
顾辰州把资料放在一旁,双手合拢,道,“先让他进来。”
祁沐点头,往外叫了一声,“裴寒,进来。”
这个名字…
顾辰州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耳熟。
即将面对整个北方军区的最高统帅,裴寒心里还是很紧张的,然而,当他推开门,正准备向主座上的人敬礼时,目光对视,他却猛地愣住了。
顾辰州亦是满脸惊愕,一串电流刺激大脑,他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画面中有个残破的操场,里面杂草疯长,一派青葱的校园之色,还有两个人。
顾辰州亲眼看着一个带着另一个人摔倒,压下去那个下意识把手垫在另一个人的脑后,护着他,然后身体交叠……从顾辰州的角度看过去,他们亲在了一起。
压在上面那一个正是眼前叫做裴寒的alpha,而下面那个……竟然是花团?!
第72章
顾辰州心神巨震,他咬紧牙关,随意搭在腰腹的手已经隐隐爆出了青筋,然而他面上却不显,依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裴寒?”
裴寒回了回神,低头应道,“是,主帅大人。”
他不知道顾辰州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那个曾经突然失踪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最高统帅,但是顾辰州不说,他也不会傻到这时候开口去问。
“…你先出去,祁沐,你也是。”顾辰州闭眼道。
裴寒惊讶地看向祁沐,不明白他的意思,显然,祁沐的表情也略带惊讶,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情,道,“是,主帅。”然后给了裴寒一个眼神,带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门外,祁沐皱着眉把裴寒拉到一边,“…主帅从来不会这样,你认识主帅?”
祁沐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很早就注意到,裴寒出生的地方,正是曾经失踪了三年的顾辰州的安身之地,那样一个小镇,人又不多,在那待上几年难免会遇见,认识不算奇怪,祁沐现在唯一只担心的是,裴寒和顾辰州曾经有所嫌隙。
裴寒同样也皱了眉,“…不算很熟。”
祁沐追问,“主帅曾经在你的故乡待过一断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有过不愉快吗?”
裴寒想了想,慎重摇头,“并无。”
确定门关好之后,顾辰州拿起一个杯子,忽然,猛地往地上摔碎,然后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
超强质alpha的破坏力可想而知,然而在隔音效果极好的高级办公室内,门外也只能听到一点点声响。
顾辰州大脑里疯狂流转,心里叫嚣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更多’不堪入目’的画面一一从脑海深处迸发出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顾辰州才堪堪把情绪压制下去,他知道记忆片段并不能准确说明什么,更不可能直接证明花团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看见花团冲这个男人笑了,笑得无比开心。
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暴躁无比。
他们是什么关系?朋友,亲人,还是……
他记得花团当初最开始是个怎样无情冷血的人,从来单只形影,没什么朋友,但是这个裴寒……花团对他就很特别。
他会照顾他,会帮他忙,甚至还会对他笑……凭什么?他对别人这样,又是怎么对自己的?
顾辰州越想越气,他忽然想起,他还没派人去花团那边照顾,嫉妒的种子在心里拔根,他控制不住,几乎是立刻就打了个电话出去,打完之后,疯狂的报复欲得逞,顾辰州才感觉那股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好了些。
而花团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才很乖地配合医生做完了检查,回到自己的病房,窗外的风呼呼地吹,下着点小雨。
天气转冷,快要入秋了。
还好医院有厚一点的病号服,不然花团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没来得及买厚衣服呢。
自己爬回床上,盖好被子,花团把头转向窗台,继续数树上的叶子。
窗外的风很大,树枝晃动得很厉害,尽管吃力,但花团还是把视野所能看见的叶子都数了出来,然而因为最近刮风下雨,每一天的叶子都会掉,一天比一天少……他其实只是太孤独了。
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他一个人,会感到很难过。
也不是不能玩手机,只是每一次碰到屏幕,他都忍不住去翻看通话记录,然后,会很想很想给顾辰州打电话,哪怕通话记录显示,他极少有打通的时候。
为了后面好生产,花团遵循医嘱,每天都会扶着肚子绕医院散步,他住的这所并不算什么大医院,但是离家很近,所以当时顾辰州提出要送他去市中心最好的医院时,他拒绝了。
他当时只不过是想着,万一后面他忽然出了什么事,而他的alpha不能及时赶过来,他还可以自己回家,因为离家近,很方便,他也找得到路,不怕走丢。
但是现在看来,简直是有备无患了,他自己回家的几率可能比当初他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
顾辰州真的太忙了,几乎都没有时间过来见他一面,更遑论照顾他。
他看别人家的omega怀孕,几乎是全家出动,丈夫还特意请了假过来陪产,一家人就只围绕着一个人,生怕他磕着碰着,当宝贝似的,花团没有,他只有负责他的护士,偶尔过来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花团有一次见一个omega撒娇跟自己的家人说想吃酸果脯,还指名道姓,说要某地某家的,不然就不吃,听起来他说的那个地方应该很远,但他的公公婆婆二话不说,立马打车绕远路给他去买,然后他又说渴了,他的丈夫在一旁给他倒水,试过温度,都不用他去接,直接喂到了他嘴里……花团没敢再继续看下去,他还得跑到医院外边,去给自己买饭,雨下得大的时候,他的鞋子和裤脚都会湿。
他回来不能马上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他怕自己感冒着凉,还得艰难地换掉鞋袜,然后自己去打一盆热水回来,把冰冷的脚先泡暖。
还好他曾经历过好几个月食不饱腹的日子,他能吃得了苦,不然就着已经半凉的饭菜果腹,他可能会哭。
他开始发呆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些嘈杂,高跟鞋鞋跟扣打在地方的尖锐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
花团皱眉盯着门口,心底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一向十分准确。
没有敲门,门被直接推开了,门口出现一张花团此时此刻根本一点都不想看见的脸,他几乎是瞬间攥紧了被子,眉头皱得更深。
来的人是章楠玉。
顾辰州的小后妈……也算是花团的。
“哟,我当是多好的地方呢就请我来,又小又脏,破破烂烂的,你们就打算在这种不入流的小医院生孩子?出问题了怎么办?…哦,也是,你差不多,也就只配在这种地方生了吧…”章楠玉尖酸的语气加上傲慢的神情,成功让花团对她的厌恶又上涨了好几个度。
章楠玉摘下翡翠毛毡小帽子,挑剔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翻白的眼珠子瞥向花团,又道,“不过我也真是小瞧你了,乡下来的小杂种,居然能叫动二少爷让我来照顾你…”
第73章
章楠玉自个儿絮絮叨叨个没完,花团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只是垂眸看着前方,脑子里不断在想,怎么会是她过来……
她之前是怎么刁难、苛待自己的,顾辰州不是不知道啊。
花团现在心里堵得要命,他一点也不开心,早知道这样,就不听顾辰州说的什么派人来照顾他了,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自在呢,这么长时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还差这几天吗…
章楠玉忽然扣响桌面,浓妆艳抹的脸上明显的嫌弃,但却依然趾高气昂地对花团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就是这样,一点规矩都不懂,就算你是乡下来的,进了顾家的门,也得守顾家的规矩,我大老远跑到这来看你,算抬举你了,还不快去给我倒杯水来?”
花团看着窗外,对她的话置若未闻。
章楠玉等了一会,把镶满珠宝的手包重重砸在桌面上。
她哎哟了一句,阴阳怪气道,“我虽是后娘,但好歹顾帅见了我,也要尊敬地叫一声章姨,我真是没想到,和他领了证的人,竟然是这幅德行,见了我不吱声也就罢了,连杯水也不肯给长辈端,这顾夫人的架子,真当是摆得大呢,看来,我那儿子不仅遇人不淑,连娶老婆的眼光也不是很好呢…”
她若是单纯地指名道姓地揪着花团骂,花团倒还能忍,但她这样说,无疑是在以顾辰州对他施压,如果他再这样无动于衷,那可真就像她说的那样,自己目无尊长毫无教养,顾辰州双目蒙尘遇人不淑!而且,她这样能说会道颠倒黑白,要是跑到顾辰州面前去说他的坏话,顾辰州,会相信他吗?
早晨起来,又是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他还和肚子里的小宝宝约定好了,不能难过,不能不开心,这样等宝宝出生的时候才会更加健康,可现在,他好像又要失约了…
章楠玉冷眼看着花团给她倒水,嘲讽道,“顾夫人还真是金贵得很呢,给自己的母亲倒杯水,也能委屈成这样,哭随便你哭,只是别在顾帅那吹枕边风,说我欺负了你…”
花团只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又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倔强道,“我不会。”
章楠玉这才满意了些,“不会就好。”
日子从此变得难熬了,时间才过了一天,花团却感觉度日如年,从他给章楠玉倒了那杯水开始,他就已经被章楠玉拿捏住了。这个女人无比记仇,当初花团只不过是受不了她的隐瞒,选择自己独自去找顾辰州,她就记上了仇,后面顾辰州把花团丢在顾家老宅,她变本加厉地苛待他,还不够,连如今快要临盆的花团都不放过。
别的病人只见,一个大着肚子的Omega从病房进进出出,难得闲下一刻,像个仆人一样伺候着一个好手好脚健健康康的贵妇人,实在是新鲜。
花团有些吃不消了,他的心情越发低落,总是在没人的时候掩面哭泣,哭完又不敢不做事,章楠玉对他说,哪怕成了家,Omega也不可能一直依附于alpha,那些男人们总归是要挣钱养家的,更遑论军人,他们比普通的alpha更多了一项保家卫国的责任,哪有那么多时间来陪自己的妻子儿女情长,比如章楠玉,比如花团,等以后alpha们都离了家,花团面对最多的,还是以章楠玉为中心的家里的妇人长辈,如果花团不听话,她有的是办法和时间,慢慢整治他,不怕整治也没事啊,那名声呢?花团一个无亲无故的Omega,难道不怕在顾辰州的亲戚面前败坏名声吗?到那时候,他唯一可以依靠的顾辰州,又会怎样想他呢?
花团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嫁了人以后会是面对这样复杂的环境,他以为结婚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然而等着他的,却还有婆媳关系,家族文化礼仪,和一个偌大的关系网……这么难,都没有人告诉过他,让他哪怕有一点点的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变得越来越不敢忤逆他曾经那么讨厌的人。
他想给顾辰州打电话了,但是想起顾辰州上次来看他时说的话,他又有点不忍心,那人那么忙,凌晨两点多了都没办法睡觉,自己不能再给他添麻烦呀。
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心里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对未来,迷茫又不安,他开始自己胡思乱想,怕顾辰州不再喜欢他,怕自己得不到顾辰州家里人的认可,更怕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没有人重视,也没有人理会,还受尽欺负,那该有多委屈,他光是想想,心里就已经疼得抽搐了,这可是他十月怀胎,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他唯一的宝贝呀,怎么可以这样……
花团难过得睡不着,前段日子那么嗜睡的一个人,现在整夜整夜地失眠,忍不住地掉眼泪,可是,都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办,整间房子里,只有他一人低低的啜泣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等他又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肚子已经开始疼了。
花团是头一胎,但是很奇妙,肚子一疼,他就知道,这是单纯的腹痛,还是肚里的宝宝想要出来了,或许是看他一个人太难过,宝宝急着要出来陪他……他其实还是有人心疼的。
花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镇定,他自己走去找了医生,然后等待检查,检查完以后,医生说,是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但还不到时候,需要等开十指,才能送进手术室。
于是花团便自己乖乖回去等了。
期间有护士来教他怎样可以让宫口开得快些,章楠玉也来了,她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想过要帮忙,最多冷眼旁观,再说几句风凉话,花团不理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