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身形一晃,差点脸色更加惨白:“难道,这毒连小公子也……”
“瞎说什么呢。”伊嘉瞪了他一眼,“用施针的方法没办法快速驱除,就只能抓药吃了,但是这最起码得三日才能见效果太影响我神医的名号了!”
神医不看一眼就能治好病还叫什么神医!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抗拒抓药服用,尤其是普通的中药材,可是这毒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那么一丢丢,只能靠吃药除根。
伊嘉十分郁闷,季同却由衷松出一口气:“我就知道还是小公子有好办法!不愧是神医,这样狠毒的毒素也只有小公子这样的神医才能这么快找到治疗方法,佩服佩服啊!”
一句话就让阴天直接转晴,伊嘉得意洋洋地仰着下颔,美滋滋道:“是吧是吧,遇见我这样的神医你就偷着乐去吧!是你一生最大的幸运。”
季同连连捧场,伊嘉更加高兴,这不禁令在一旁看这这一幕的喻文山眼神深邃,深深看了季同一眼。
果然这个人也掌握着顺毛缕小公子让小公子高兴的办法!
啧,果然也是个人才啊!
季同似乎感觉到了目光,扭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两人望向彼此的眼底,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火热的攀比之心!
就在两人因为这不知名的嫉妒心而丧失理智时,伊嘉早已写完了药方,顺手递给了季同,让他和护卫每日喝三顿,看看疗效再说。
季同感激地接过,却不知道该上哪抓药,还是喻文山好心带他前去抓药,又招待他在衙门好好休息。
等到一碗药下毒后,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季同竟真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好了不少。
他这才有功夫与伊嘉和喻文山二人详细探讨中毒的事。
“既然没有陷害你们的理由,或许并非是特意针对你们下的毒。”喻文山意味深长说出自己的想法。
季同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要么是下错了位置,要么就是不分对象的下毒?”
“没错。”喻文山敲了敲桌子,“如今,唯有前往你去的那家酒楼一探究竟,才能知道前因后果了。”
“我现在就派下属去那酒楼调查。”喻文山最后敲定道,“你先安心养病,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季同鼻子一酸,连连谢过他的恩情。
于是这一天,季同也体会了一把伊嘉受到的顶尖待遇,想要什么说一下就有,想看什么直接从外面请过来,甚至连走路都有人担惊受怕生怕伊嘉摔了碰了,地上铺上柔软的毯子,确保不会受伤。
……季同本以为他的保护就很周密了,但若是跟这衙门的人比,他算个屁啊,他连提鞋跟都不配!
深刻地反应了下自己对待小公子的草率,并暗中决定要更加细致温柔地对待小公子,但季同还没等付诸于行动,就见喻文山沉着脸回来了,浑身都散发着不愉快的气场。
这令季同心情迅速沉了下去,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什么?”
喻文山叹了口气,左右没看见伊嘉,便放心地将一封信放在桌面上,压低声音道:“这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
季同连忙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去,看完后赫然一惊,猛地站起身:“什么?!仅仅一天,怀宁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没错。”喻文山沉痛道,“听闻怀宁县几十个人里便有一人发热呕吐浑身酸疼乏力,跟你们的症状一模一样,所以……”
“这是大规模的投毒事件?”季同倒吸一口凉气。
喻文山:“嗯。听闻,死亡的人数也有了不少,已经控制不住了。”
“这毒素最可怕是能够快速传染给别人,小公子说的果然没错……我的下属仅仅去了一段时间,与病人接触就也染上了相同的症状。”喻文山的声音里透出了悲伤,“为了不传染给安庆的百姓,他暂时不打算回来了,这才寄出书信回复……”
听着听着,季同气得浑身颤抖,破口大骂:“到底是何人如此心肠歹毒,竟然在整个县内投毒!”
“嘘。”谁知喻文山立刻瞪了他一眼,“这么大声会被小公子听见,小点声。”
季同不解:“为什么不然小公子听见?现在怀宁县的毒素就只有小公子能够解了啊!”
喻文山狠狠道:“没听到我刚才说传染力极强吗,也就是说如果小公子前去救治,他也一样会被感染,现在你还想让他去那个地方吗!”
季同怔住了。
他答应过叶剑神楚大侠等人,绝对不会让小公子受到一点伤害。
如若小公子因为去救人而自己染病身亡,那后果可就严重到不堪设想。
他自己会如何先不提,不夜城还会对大魏之人开放吗?不夜城的人真的不会因为过于悲恸而对整个大魏宣战吗?
那样可是比一个牺牲一个县更加严重的后果。
……就算不提那些影响,单纯就论此事,他任性将一个年幼的孩子扔进危险之中吗?
……不可能的吧。
这怎么能做到呢?
于是季同沉默了下来,几乎认同了喻文山的做法。
“……不是有药方吗,把药方给他们。”喻文山放轻了语气,叹息道,“虽说需要时间才能治愈,这期间又不知道会被感染多少人,但是……也总比什么都不干强。”
“我也会上报朝廷,让他们派人来解决……只能这样了。”
“朝廷应该没时间去管这些事了。”季同自嘲地勾起了唇。
喻文山不解:“怎么回事?”
季同:“就在前段时间,有消息传来昭王爷开始对左相势力动手了,他翻出了无数的罪证,完全可以让许多手握重拳的官员打入死牢……现在朝廷已经闹翻了天,没时间管理其余的事情。”
“这个时机……这么巧。”喻文山再次叹息一口气,感到心碎,“那么……就只能祈祷上天了。”
季同感到相当无助,他体会过中毒后的感觉,疼痛感异常强烈,如今怀宁几百百姓都在受苦,他却只有自己获得了救助,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本想请求喻文山再想想别的办法,可是对上喻文山那双痛苦的双眼,他便顿时明白了。
喻文山比他想象的还要痛苦无数倍,只要想到自我牺牲留在怀宁的下属,只要想到那些需要救助的子民,喻文山的心就紧紧揪了起来。
可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能因此而牺牲小公子,绝对不能。
*
伊嘉虽然身处玩乐之中,但心还是好奇挂念着投毒的事件。
毕竟这次的毒素相当劲霸,连医术满级的他都觉得有些棘手,看起来非必寻常。
不过他心想如若有问题喻文山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根本没有想过主动询问。
可是逐渐地他发现他敏锐的第六感起了作用,他总觉得喻文山和季同的情绪相当古怪,面对他时也颇有闪躲,看起来像是藏有什么秘密。
伊嘉向来是心直口快,既然发现问题,他便直接向这二人问出了口。
前两次都被二人打哈哈岔了过去,但是第三次,随着伊嘉将两人压在墙角边缘,恶狠狠瞪着他们不让他们走,这两个人这才无处可躲,只能苦笑着面向伊嘉。
于是伊嘉双手环在胸前,眯起眼睛扬起了头:“说吧,你们在隐瞒什么?”
第六十一章
自知躲不过去, 喻文山和季同各自对视了一眼,相互帮忙遮掩道:“我们怎么可能有事瞒小公子呢,小公子你多虑了。”
“不对劲。”伊嘉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 直把他们看得内心发虚,“你们的表情很不对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肯定心里装着什么事。”
“快点说!”他打断喻文山二人相互使眼色的动作, 威胁性地磨了磨牙:“不告诉我我就不放你们走,看谁能熬过谁。”
喻文山苦笑地扯了扯嘴角,他和季同确实还有要事繁忙,无法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好吧, 我摊牌了。”诡异的沉默半晌后,季同率先叹出一口气,“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季先生!”喻文山似是要阻挡一般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伊嘉锐利的目光下,也只能无奈闭上嘴,沉痛摇了摇头。
看着他们终于放弃抵抗的模样,伊嘉这才松了松蹙紧的眉宇, 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吧,发生了什么。”
“其实……”季同面露悲恸,哽咽道,“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怕影响小公子的心情才没有说出口。”
一听这话, 伊嘉下意识紧张起来, 难不成怀宁的毒素感染的很严重, 超出正常范围了?
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颔首:“你说吧,本公子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季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终于倾诉道:“昨日我家两只汗血宝马好不容易生下了两条小马驹,结果到了晚上……全都夭折了!哎呦,我的心这个苦啊!”
刚想聆听怀宁死了多少人的伊嘉:……
脑子一片空白,他迷茫道:“就这事?”
“这事还不严重吗!”季同激动道,“这可是两条小生命啊!就这么没了!”
伊嘉仔细想了想,嗯,确实也没错,这可是名马,夭折了会伤心也难怪。
但他疑惑地看向喻文山:“他家的马夭折了,你那伤心什么?”
喻文山也悲伤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家的马也正巧这两天夭折了,听闻季先生家的小马损命,这才也悲从中来。”
伊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这样,你们也太不幸了。”
见他完全相信了他们两人随意编造都未曾沟通的谎言,正在假哭的季同和喻文山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忍俊不禁。
“我们还想慢慢缅怀那逝去的生命。”二人叹息道,“可以让我们离去了吧。”
“嗯。”伊嘉往旁边让开一条路,眼底满是怜悯,“你们也不要太过悲伤了,身体才是本钱,悲伤可是会被身体搞垮的。”
二人含泪感动道:“是,多谢小公子提醒。”
两人转过身背对着伊嘉迈出几步,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欣喜还是无奈。
这人确实也太好骗了。
可是没等走出几步,却突然又被伊嘉叫住脚步:“等等!”
二人疑惑向后看去,正对上伊嘉皱眉苦思的神色,纵使是一副苦恼的模样,他那张精雕玉琢的脸也很是好看,一双黑眼睛望着你时,便明显能够感受到有水光在里面流动。
“不对劲。”但他在长久的思考后,却对喻文山二人说出了这样几个字,“不对劲啊。”
他率先看向季同:“你昨日分明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人找过你,从哪来的家中书信?”
季同:“额……”
一时无语凝噎的功夫,伊嘉又看向喻文山:“还有你,你不是书生出身吗,家里怎么会有马!”
喻文山:“嗯……”
冷汗瞬间往外直冒,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搪塞的理由,而仅仅是因为这样僵住了的表情,伊嘉便从其中品味到了更加浓重的违和感,眼神逐渐不善起来,缓缓将双臂环在胸前:“好啊,骗我?”
“我可最讨厌别人骗我了……说,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刻意压低的声线透出几分怒气,伊嘉安静站在那里,眼底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平日里那般孩子气的性格陡然转变成这样的状态,竟是让喻文山二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如果说方才还是装作的苦笑,现在喻文山是真的想要苦笑了,为何小公子明明很单纯,却总是会在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异常敏锐。
这谎言真是很难编下去了。
而当他一旦想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伊嘉也仿佛警犬附体似的,整个人都出奇的敏锐。
“如果是小事你们肯定不会瞒着我……那么这个时候你们会瞒着我的也只有那一件事。”伊嘉抬起锐利的双眸,直直射向二人,“是不是怀宁出现了什么问题?”
“怎么会呢!”喻文山还没等开口,已经紧张到极点的季同便刹那间脱口而出,“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怀宁的状况!更别提瞒着你了!”
“……真的?”伊嘉定定地瞪着他,威胁道,“要是再敢骗我的话,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季同还真就不说话了。
半晌,他才犹犹豫豫地哭丧着脸,轻声凑过来问道:“我只是想问一问哈……小公子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
“呃……”伊嘉没料到他会反问,一时间也噎住了。
但是在喻文山和季同好奇的目光下,他总不可能说没想好吧!
因此,沉默半晌后,他摸了摸腰间的鞭子,吓唬一般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看见这鞭子了吗,再不说就抽你们屁股!把你们抽哭!怕不怕!”
……
闻言,喻文山和季同面面相觑,非但不害怕,反而有点想笑。
不知道为何,小公子在他们的眼中就仿佛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奶虎,明明牙都没有长全,却奶凶奶凶地威胁着敌人。
自以为很可怕很危险,但实际上呢,可爱到他们想去摸对方的虎头。
但他们不能笑,笑了事情就更大发了。
他们可是专业的!
“怕,非常怕!”所以他们努力绷着脸,一本正经道,“所以我们不可能欺骗你,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咦?”眼见面对他如此可怕的威胁这二人还是口径一致,伊嘉眨了眨眼睛,心中确信他们肯定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