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明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脆弱的布偶, 忍不住笑起来：“小朋友伤不到我。”
　　他微微俯身, 在那森白的骨质面具上轻轻落下一吻：“小朋友只想着我在台下，忘掉其他人，就不会紧张了。”
　　苏眠：……
　　他想了想，犹豫地点点头：“好像是诶。”
　　“还有我！”塞洛缪在旁边疯狂举手。
　　晏长明凉凉地瞥一眼。
　　这些电灯泡就不知道安静地当一个电灯泡，非要找存在感。
　　小朋友心里眼里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不需要他们凑热闹！
　　苏眠眨了下眼：“时间要到了, 我先上去了。”
　　他说完, 和晏长明小心抱了一下。
　　塞洛缪：……可恶, 他就没有王的抱抱！
　　他恶狠狠地盯了晏长明一眼。
　　一切开始，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或站好。
　　苏眠出现在直播中时, 一直刷的很欢的弹幕停顿两秒。
　　“感觉也不是很凶, 反而有种诡异的美感。”
　　“确实, 有一说一刚才拍到的不少虫族更凶。”
　　“不过……也没像那些虫族说的那么可爱啊，他们管这叫可爱？”
　　“以虫族大部分的外形来说，的确挺可爱啊，以人类的身高都算比较小巧了，可以一下子搂在怀里。”
　　“……至少人不可以。”
　　苏眠倒是不知道弹幕的思维发散这么远，他上台后，一直紧张的心情莫名平静下去，虽然只是站在空荡的祭坛上，却好似有一种被人慈爱注视着的感觉。
　　那些本只是机械记住的感谢话语，在这一刻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真挚的感恩。
　　这世间大部分生物都源于父母的结合，但他却不同，他来源于天地能量的结合，可以说这个世界就是他的母亲。
　　是她赋予了自己生命。
　　他说的不全是人类的语言，有一些虫族通用的鸣叫和音波，所以这一段看直播的人大多没有看懂，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一种玄妙的庄严感，不敢打扰，连弹幕都减少许多。
　　这一段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却没人觉得枯燥无聊，反而感觉心情平静，连精神力都平和许多。
　　尤其是高等精神力的人感触最为明显。
　　像晏长明，他能感觉到的更多，比如苏眠并不是在演一场独角戏，而是真的和什么人在交谈一般。
　　那道慈爱的目光偶尔也会落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便是宣誓环节。
　　虫族的代表们纷纷半跪下，齐刷刷的一片，膝盖与地面接触，只响起一声沉闷的咚。
　　“我宣誓——”
　　不同声音交织着回荡在半空。
　　风挂过，台上的旗帜呼啦啦响着，仿佛在为他们的声音伴奏。
　　“我将为王的荣耀献出性命！虫族永恒！”
　　数百人呐喊着，一字一顿，重复三遍，仿若鼓声响彻天地。
　　苏眠站在台前，他能看到所有人的脸，他们的眼里都燃烧着忠诚而热烈的火焰。
　　一股无法言说的心情涌上，苏眠郑重地将手掌置于胸前：“虫族永恒！”
　　等这一切结束，弹幕上才稀稀拉拉滑过几行。
　　“卧槽，明明是虫族的宣誓，我竟然也觉得热血沸腾，差点就跟着他们一起喊了。”
　　“……我刚刚喊了，我爸反应过来后拎着鸡毛掸子把我揍了一顿。”
　　“光是每个种族出一名代表都这么多，虫族的高级种到底有多少啊，幸好停战了，不然打起来死伤肯定惨烈。”
　　“虫王要是早点苏醒就好了。”
　　“真是没想到打了这么多年，结果一直在和人家小兵打，还好这个王热爱和平。”
　　“说什么丧气话，咱们也不差吧！陛下那么强，军队里也有不少能人，真打起来不一定会输！”
　　“你说得对，咱们还有陛下呢！”
　　“我看到陛下了，他站在侧面，离虫族的王还挺近的……就是感觉他眼神不对劲，怎么那么柔？”
　　虽然这位发现不对，但大多数人都被虫族的宣誓震撼住，并没有关注那面，所以没人附和他的言论。
　　等震撼感过去，弹幕也渐渐多起来，不少人聊着天，又暗搓搓地问：“歌舞什么时候开始啊？需不需要做点防御手段？”
　　他们的弹幕还没飘过去，苏眠便在台上道：“接下来的曲目请谨慎观看，如有不适需尽快调低音量或停止。”
　　而后直播的视角一变，在上空向下对准了一片空地。
　　那“空地”上渐渐显露出人影来——里面居然有一队虫族，仿佛隐形在其中一般，根本无人发觉。
　　他们双臂高举，发出持续不断的蜂鸣声。
　　紧接着，另一队虫族入场，他们有着色彩绚丽的翅膀，翅膀花纹仿佛一只只睁开的眼睛，当所有人张开翅膀连成一片时，那些花纹显得华丽而诡异。
　　虫族的音乐与歌舞和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同，但又让人觉得果然如此。
　　他们不会乐器，也不懂人类歌唱谱曲的技巧，他们将无数平日用来攻击、联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独特的虫族战歌。
　　因为只是歌舞，所以尽可能降低了攻击性，但精神等级低的人听着，仍然感觉大脑嗡嗡作响，只能将音量调到最低。
　　甚至有的人连屏幕都不敢看，只能挡住大半后，发弹幕感叹虫族的歌舞果然不能随便欣赏。
　　最后能完整将歌舞看完的，只有精神力在B以上的人。
　　“这要是虫族来帝都跳一曲，能死一半。”有弹幕吐槽。
　　“不是阴间音乐，但胜似！虽然好听可是一般人都没这个命听……”
　　“之前那个大翅膀的虫族也太好看了吧，除了翅膀外脸长得都绝美。”
　　“虫族和人类有物种隔离，楼上还是别想了。”
　　“怎么就有物种隔离了，你没看之前的外交直播吗，他们有不少能变成完全的人类形态，除了不能生孩子外估计什么都能做！”
　　“生孩子说不定也没问题呢（扭捏）。”
　　弹幕讨论的方向逐渐走偏。
　　“看虫王的模样，要是化成人类形态，说不定特别好看。”有人突然提到虫王。
　　“确实，看眉眼人类模样肯定不差！”
　　“你们讨论这个是真不怕被虫族追杀啊。”
　　苏眠还不知道网上一堆人在讨论自己的模样，他正对着虫族的歌舞一脸感动。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个惊喜。
　　被王注视着，虫族们更起劲了。
　　在场的晏长明和路松元精神力都不低，能无压力地看完整个歌舞。
　　路松元少有地主动和晏长明搭话：“虫族真的很看重苏眠。”
　　晏长明低低嗯了一声。
　　“苏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上学也只去了几天，没有交到朋友，我一直担心他的交际情况。”路松元道，他面不改色，直视前方：“只有您这一种羁绊是不够的，我希望他可以多交些知心朋友，希望有很多人可以喜欢他。”
　　晏长明回眸看他一眼，挑眉：“你还真敢说。”
　　“因为我希望苏眠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是友好的，他前半生几乎都活在利用与恶意中，就连我收养他的目的也不纯粹。”路松元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一无所有。”
　　晏长明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不过现在我放心了。”路松元缓声说：“他现在有了很多很多的爱戴，有人会真心爱着他。”
　　“我也很高兴。”晏长明将目光移到离他很远的苏眠身上，柔和了视线。
　　虽然会吃那些走哪都要跟的王宝虫的醋，但晏长明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完全抵触。
　　苏眠一直以来对这个世界的游离感与小心终于被打破，那是他单独一人无法做到的事。
　　他的小朋友是世界的珍宝，理应被喜爱，自由而无拘束地活着，即使骄纵一些也完全没有问题。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苏眠远远回望，看到是他后，弯起眼朝他笑了起来。
　　即使是非人感十足的虫族模样，那笑也明亮灿烂，仿佛微风拂过，春暖花开，让晏长明也不由地笑起来，周身气势温柔和煦。
　　明明两个人不在一起但还是突然吃到狗粮的路松元：……
　　算了算了，他们感情好他应该开心才是，吃狗粮而已。
　　——回家就把“罪魁祸首”路舟景揍一顿解气。


第82章 84
　　登基大典后, 人类这面的主战派才终于消停下来。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若和拥有如此多高级种的虫族对战，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路松元的光脑也终于消停几分, 没有再接收到各种试探性的消息。
　　不过他还是只能自己待着, 因为苏眠已经成年，战斗力得到极大提升，虫族没有再对他的行踪严加看管——但不管走在哪都能偶遇到约会的小情侣，不想吃狗粮的路松元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内。
　　当然他也没闲着, 虫族也有属于自己的文明和信息交流的场所, 他很轻易地就问出了进入方法, 一直在记各种虫族的信息。
　　虫族那面并不在意这种事。
　　至于总给他喂狗粮的那对小情侣，自然就是苏眠和晏长明。
　　苏眠用的是人类形态，虽然晏长明说自己也很喜欢虫族形态，但被苏眠用虫族形态嘴巴被面具挡住没办法亲亲拒绝了。
　　这个理由太过真实, 晏长明也没法反驳, 而且人类形态时确实可以进行更亲密的接触与互动。
　　此刻他们就坐在放映厅的沙发上，这里是虫族在半年内建立起来的众多娱乐场地之一，苏眠没事的时候就可以窝在这里看电影。
　　这里甚至还有不少游戏，不过他那时候太小，没办法打游戏, 所以只是买来等他成年后再玩。
　　苏眠自己没觉得有什么, 晏长明却从很多成年后才能使用的设施后看出了他们的“险恶用心”——想用这些娱乐设施增加苏眠对王宫的喜爱, 说不定可以拖延苏眠离开的时间。
　　没用的, 到时候他和苏眠一起住的地方，该有的都会有, 这里没有的也会有。
　　“晏先生你看。”苏眠还不知道他又在暗中和虫族们较劲, 兴致勃勃地举起一套小房子：“这里是我平日观影的地方, 这个兰普森给我做的小沙发和放平板的地方。”
　　他那时候的体型在小屋子里刚刚好，恢复正常后，就感觉非常迷你，好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娃娃屋。
　　就是小孩子非常喜欢的那种。
　　苏眠有时候看着那些小巧精致的物件，就会思考虫族们是不是把他当娃娃养了半年。
　　顺便一提，大部分他之前用过的东西都被虫族收进了一个新建立的博物馆中，用玻璃罩住，煞有其事地标上名字和曾经被他用来做什么，每天限制一百个虫族进去看。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苏眠简直不敢想象，不过和虫族们待久了，他的羞耻下限也降低许多，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们，但没让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放起来。
　　他还想和晏先生一起回顾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呢。
　　“和你视频的时候见过。”晏长明点点头，手指在沙发上捏了捏：“做的不错，小朋友很喜欢？”
　　“嗯，而且做这些也很耗费精力。”苏眠笑了笑：“因为兰普森对手工非常在行，每次切割都极为精准，所以这里几乎都是他做的，麻烦他很久。”
　　晏长明微微垂下眸，又很快笑道：“那确实辛苦他了。”
　　他把小房子从苏眠手上拿下去，放到桌面上：“这么精美的艺术品，还是不要随便拿起来了。”
　　“确实，变大之后对身体的控制也比以往差了不少，总是会不小心弄坏东西。”苏眠挠挠头：“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强度和素质突然提升，我还没适应。”
　　人类的外表毕竟只是拟态，并没有实质改变，他的皮肤虽然摸上去仍旧柔软，但从用刀轻轻一划就会受伤，变成即使被子/弹击中也毫发无损。
　　力气更是大了不少，最近他捏碎了很多东西，虫族们就在后面将那些坏掉的东西换成更加坚硬的材质。
　　“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晏长明道。
　　“是之前说的惊喜吗？”苏眠睁大眼，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袖子：“是什么是什么！”
　　“你先闭眼。”晏长明笑道。
　　苏眠毫不怀疑，闭上眼。
　　他的听力现在非常出众，闭眼后能够听到晏长明拿出了一个纸袋子，而后响起一阵悠扬的乐声，像是人类叫钢琴的乐器演奏出来的。
　　他恨不得立刻睁开眼，但还是按捺住期待，乖巧闭着眼等晏长明的话。
　　突然，身前的人凑近他，没说话，而是低头亲了他一口才说：“睁眼。”
　　苏眠一边睁眼一边抱怨：“怎么突然亲上来，还就亲那么一小下。”
　　“等下补上。”晏长明道。
　　他把手中的物件微微抬高。
　　那是一个雾霾蓝的音乐盒，上面一只雕刻细致精美的小人翩翩起舞。
　　“这是我？”苏眠诶了一声，脑袋凑经：“哇，五官都一模一样，而且动作一点都不僵硬！”
　　“动作是由机械控制的，我本来想设定多种乐曲，但是时间有限，只能做出十曲。”晏长明道：“因为不熟练，失败了很多次。”
　　他这话的意思明显，苏眠惊讶地看过来：“是晏先生做的吗？”
　　晏长明微笑着看他。
　　“谢谢你！”苏眠一下扑进他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他下巴上：“我超级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