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明的话还没说完，苏眠就指向圆盔虫脖颈下方的一处。
　　“不错, 小朋友观察力很强。”晏长明给予大力赞赏。
　　苏眠抿了下唇。
　　观察说不上,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攻击那里。
　　又听了几种虫族的分析后, 苏眠觉得很奇怪，他对虫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玄妙, 即使他说不出这些虫族的名字, 却知道它们的要害在哪, 会有怎样的行为模式。
　　难道是在实验室里曾经接触过？可他记忆中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类知识的印象，这以他的记忆力来说非常不正常。
　　“怎么了？”见他神色异常，晏长明问。
　　苏眠犹豫一会儿，把自己发现的问题说了，晏长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们恐怕对你的大脑动过手脚。”他思索着道：“必须立刻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
　　记忆出问题是大事，实验室的人为了控制苏眠，很有可能对其进行了催眠等控制手段——之前的检查一直没有问题，而且实验室的记录中并无这方面的记载，晏长明便以为是苏眠精神力等级太高，实验室无法做到。
　　不过以苏眠的精神力，确实很难动这种手脚，大概率是在他幼年时做的。
　　晏长明皱着眉叫来医疗团队，见苏眠惴惴不安，放松神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不会有事的。”
　　就算无法解除催眠，只要杀掉所有知情者，就不会出现引爆这个“炸/弹”的人。
　　苏眠不知道他在想这种事，但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便不由安定许多。
　　他配合着医疗团队进行了大量细致的检测，还有一部分人在重新检索他在实验室的记录，等一切弄完，已经是深夜。
　　苏眠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耳边的说话声像是刻意压低。
　　“没有检测出任何问题。”主治医生严肃道：“但大脑是一个神秘的领域，也许实验室的人掌握了新的技术，让我们无法检测，保险起见具体还要问实验室的人。”
　　“记录中也没有任何关于他学习过虫族知识以及进行催眠的内容。”负责检索的人也道：“因为是极其罕见的双S，他们的记录精准到秒，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也许有人刻意隐瞒了这一段。”晏长明道。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负责人想了想：“目前可疑的点在于苏先生九岁时，因喂食编号为SA801的药剂，而导致发色眸色改变，上面并没有提过这药剂的作用以及其余的后果，也许就是它对苏先生的记忆产生了影响。”
　　苏眠在沙发上猛地一晃，迷茫地睁眼四处望望：“我睡着了吗？”
　　“今天先到这里。”晏长明看着他在沙发上蹭乱的头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扭头对医生道。
　　在苏眠离开实验室后，各种检测做了不少，什么都没发现，刚刚也是，那继续留在这也没有意义。
　　医生们离开了，苏眠打着哈欠站起来，想了想：“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嗯。”晏长明摸摸他翘起的呆毛，在他反应过来淡定道：“头发乱了。”
　　困倦的苏眠并没有和他计较这么多，两人一起在宫里走了一会儿，他才想起问：“刚才的检测有发现问题嘛？”
　　“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晏长明摇头，他迟疑片刻：“你还记得发色和眸色变化的原因吗？”
　　“发色？”苏眠歪着头思索片刻：“是九岁那年，他们说研究出了能让我的精神力更上一筹的药，吃下去后就变成这样了。”
　　“关于那种药吃后的反应，你还记得多少？”晏长明问。
　　苏眠很快反应过来：“你怀疑是那个药导致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那个药一定有问题。”晏长明道，他的目光在苏眠身上停留片刻，沉了沉：“如今研究出提升精神力的药剂，都会对人造成极大的损耗，能让双S精神力提升的方法几乎没有。”
　　苏眠垂眸思索片刻：“那药吃下去后，第一感觉是灼热，像是要把整个身体都烧穿一般，但我热了两天，除了外表的变化外，什么都没有变，精神力自然也没有提升。”
　　当时研究院非常失望，也做了不少检查，想找到他发色变化的原因，但都一无所获。
　　他说得轻描淡写，晏长明却能想象得到其中有多么艰险。
　　那两天发热若是没有挺过来，也许苏眠就会消失在那个不知名的夜晚。
　　“已经没事了。”他低声安慰：“那些人再也没办法伤害到你。”
　　他虚虚环绕住苏眠的肩膀。
　　沉浸在回忆中的苏眠一愣，记忆中火烧一般的灼热感消退，余留下的是此刻怀抱令人安心的温暖。
　　他没有动，将头靠在晏长明的肩膀上。
　　也许在以往被药物的后作用折磨时，他都渴望有人能抱住他，直到今天，愿望实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苏眠从怀抱里挣扎着抬头：“抱了快十分钟了，是不是该放开了！”
　　晏长明：……
　　他默默放手。
　　居然已经十分钟了吗。
　　“谢谢晏先生安慰我。”苏眠从他怀里跑掉后，一本正经地道：“虽然你的恩情很重，但是现在不流行以身相许。”
　　晏长明挑眉：“那流行什么，强取豪夺？”
　　苏眠：？
　　他往后退了一步，义正辞严：“这种事是违反法律的，晏先生不能知法犯法。”
　　“在这里我就是法律。”晏长明笑道。
　　苏眠见势不妙，扭头就跑。
　　他们一个跑一个追，最后一起进了卧室。
　　苏眠藏在床后面，警惕地看他：“不玩了，我要洗漱睡觉了。”
　　总觉得要是被晏长明抓到会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
　　晏长明盯着他，目光黑沉沉的，直把苏眠看得身体紧绷，才唇角一弯：“你去吧。”
　　苏眠在卫生间换好睡衣才出来，发现晏长明还是一身军装，坐在沙发上看着光脑，完全没有准备睡觉的意思。
　　“晏先生，你不休息吗？”苏眠问。
　　少年穿着深色丝绸睡衣，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整个人柔软得毫无防备。
　　晏长明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片刻：“等下还有事要处理。”
　　负责苏眠的实验室负责人关在皇宫下的监狱中，事情交代了大半，可丝毫没有提过苏眠的事，想来也没有表面这么老实。
　　这种事迟则生变，他没有等到明天再去审问的耐心。
　　苏眠有些欲言又止：“要到很晚吗？”
　　“我会在你睡着后再走。”晏长明以为他不喜欢只有一个人在屋里，柔声安慰：“放心，你醒前我一定回来。”
　　“你不睡觉吗？”苏眠睁大眼：“准备通宵工作……是不是我今天太耽误你时间了。”
　　上午的时候晏长明一直在健身房陪他，下午和晚上又在检查身体，完全没有工作的时间。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苏眠用脚尖蹭了蹭地：“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其实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一点，晏长明之前说的健身之类的事，就是想让他留在皇宫，追求他，哄他开心。
　　苏眠也存着一点留在这里观察晏长明的想法，可他并不希望他们之间的私事耽误对方的工作。
　　“你只要待在这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晏长明道，他起身走近，嗓音低沉和缓：“光是想到你在我身边，心情便会不由自主地好起来。”
　　“而且你的事对我，甚至是对帝国来说都无比重要，谈不上耽误时间一说。”
　　他抬起手，轻轻摁住苏眠的肩膀：“去睡吧。”
　　苏眠被那双乌黑的眸子盯着，稀里糊涂地就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那，看起来乖巧得很。
　　屋内暗下，但还能看到晏长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陪着他。
　　“晚安。”苏眠小声道。
　　他本来就有困意，在黑暗中闭上眼，很快呼吸便悠长起来。
　　确认他睡熟了，晏长明才起身，凝视着苏眠片刻后，动作轻缓地出了房间。
　　今晚要做的事有很多，注定是一个透着血腥的不眠夜。


第62章 64
　　梦里是一片黑暗, 渐渐地有了光。
　　那光很微凉，但足以让苏眠看清周围。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 洞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着白色的椭圆形坠物, 那些白茧一样的东西就是这里光的来源。
　　有些白茧的光更亮，有些却无比黯淡。
　　苏眠知道自己在梦里，他有些恍惚，看着那些黯淡的白茧, 心里竟是一阵失落, 而看向亮起的白茧时, 又由衷地感到高兴。
　　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其中最亮的白茧开始轻轻摇晃，像是其中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钻出。
　　苏眠屏息凝视着它, 不知过了多久，噗嗤一声, 锐利的银白色前肢刺破了白茧，而后顺势一劈而下，露出里面的身影来。
　　那是一个拥有着和人类似体表特征的生物, 说是类似, 因为他长着一张人的面孔，额间却张开第三只竖瞳, 右臂从小臂开始便是镰刀一般的尖锐的前肢。
　　他身上的皮肤自脖颈处便蔓延着银白色的薄壳, 背后延伸出蝉翼般透明的羽翼。
　　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生物, 可苏眠潜意识便知道，这是虫族。
　　尽管它长得和已知虫族完全不同。
　　那双金黄色的竖瞳转了转, 猛地朝他这面看来。
　　它似乎张开嘴, 但苏眠并没有听清它说了什么, 而是猛然惊醒, 自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冷汗。
　　过了两三秒，梦里的景象才从脑海中淡去些，苏眠急促地喘息着，逐渐恢复知觉，这才发现晏长明正一脸焦急地望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
　　暖意自相握的双手处源源不断地涌来，苏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头扎进他怀里。
　　“怎么了？”晏长明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后背，只觉得苏眠浑身发凉。
　　苏眠嗅着他怀里熟悉的气味，缓了好一会儿才不那么心悸，小声道：“做了个噩梦。”
　　“能说说梦到了什么吗？”晏长明用手捂着他冰凉的后颈：“别怕，我在。”
　　苏眠沉默了一会儿，在晏长明以为他不愿意说的时候，听他哑着声音道：“我梦见了虫族，长得有点像人。”
　　他说的并不是全部。
　　吓醒他的是在那虫族看来时，他喜悦的心情，还有一种他可以命令那个虫族做任何事的感觉。
　　尽管只是一个梦，但那梦实在太真实，现在闭上眼，仿佛还能记起洞里静静悬挂的白茧，与破茧而出的虫族。
　　“现实中从未发现类似人形的虫族。”晏长明想起昨天问出的话，眸色一沉，但依旧温和地安慰他：“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轻松，吃点东西去冲个热水澡，心情会好些。”
　　他这么一说，苏眠也意识到自己身上都是冷汗，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确实应该洗个澡。”他嘟囔着从晏长明怀里直起身，突然又眉头一皱，凑近过去仔细闻了闻：“晏先生身上有血腥味，受伤了吗？”
　　“可能是在监狱染上的。”晏长明道，没有过多解释。
　　有些事他不想讲出来，脏了苏眠的耳朵。
　　不过他本来不应该满身血味就来见苏眠，他只是想开门看一眼，没想到正巧看到苏眠在床上白着脸，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
　　“那晏先生也该洗个澡，而且你一晚上都没有睡，今天应该好好休息。”苏眠揉了揉眼睛：“等下还有工作吗？”
　　“可以小睡一会儿。”晏长明笑道：“其实我三天不睡也没有大碍。”
　　“但是会困，而且对身体不好。”苏眠认真地道：“要注意保养才行。”
　　晏长明眉头一动：“小朋友觉得我年龄大了？”
　　苏眠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保养身体这种事等老了再开始就晚了，即使现在的医术发达，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还举了网上看到的例子：“现在有好多人说自己熬夜，吃药长头发的速度都没有掉的快，而且还会体虚，一天到晚没做什么都腰酸背痛，晚上都交不上公粮。”
　　顿了顿，苏眠疑惑：“交公粮是什么意思？”
　　晏长明：……
　　他嘴角微微一抽。
　　“现在不方便和小朋友解释。”他道：“等我们恋爱后再告诉你。”
　　“说的好像我以后一定会和晏先生谈恋爱一样。”苏眠小声嘀咕。
　　晏长明假装听不到。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小朋友追回来，没有失败这个选项。
　　“把牛奶喝了去洗澡吧。”晏长明道。
　　苏眠嗯了一声。
　　宫里洗澡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像澡堂一样，都是豪华单间，洗浴室里应有尽有，而且他们是在不同房间，不用担心换衣服被看到。
　　但是苏眠心里一点都不安定，他现在一独处就会想到那个洞穴以及那些虫族。
　　他匆匆将身上洗干净，出去找晏长明。
　　本以为自己已经洗的很快了，没想到出去的时候，晏长明已经在外面靠着墙，目光虚虚落在空中一点，竟是少见的在发呆。
　　晏长明大概有很多件长得差不多的军装类服饰，都是深黑色的，衣领等处在活动时会闪过不明显的暗纹。看上去简洁，只有识货的人能看出上面简单的领带夹都价格不菲。
　　当然，苏眠属于不识货的那种，他只能看出这套衣服设计的十分利于作战，又不会过于简洁而显得朴素，而且还衬得晏长明身高腿长，气势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