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游戏人物能做到的事吗？
　　苏眠不信邪地又点了两下，仍旧没反应, 握着自己的手还愈发收紧了。
　　他清了清嗓子, 又不知道说什么，无数想法从脑海中奔腾而过。
　　宋归止能阻止他下线, 那对方是否意识到这里是游戏，自己是游戏里的人物？
　　“我不跑。”苏眠把所有想法都压在心底, 小声道：“你抓疼我了。”
　　宋归止没有说话，盯着他看了片刻, 微微放开手。
　　苏眠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干脆咬咬牙, 直接问：“宋先生为什么说我又想跑，我不是在这里吗？”
　　宋归止轻笑一声，起身。
　　他之前半跪着时，比苏眠稍矮一些，一站起来，就必须要苏眠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这里是公寓的负一层，很少有人知道。”宋归止道：“门可以从外面反锁，再挂上铁链，没有窗户，被关在这里，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苏眠听着咽了咽唾沫。
　　他刚想开口，宋归止却截住他的话头，继续说：“但是这里却关不住你。”
　　他直视着苏眠。
　　苏眠讷讷道：“你知道了？”
　　“虽然还有疑问，但知道了一些我本不该知道的事。”宋归止弯起唇，他俯身，手撑在床板上，凑近了：“比如当你离开，这个世界便会停止。”
　　别说世界停止了，苏眠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我……”他刚想开口，唇前却多了一根手指。
　　宋归止轻轻压着他的唇，却道：“小朋友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还没说话就已经定性了！
　　“我不是因为害怕宋先生所以要逃跑。”他嘴一秃噜就说了：“因为宋先生骗了我，还想让我杀人，所以我才想自己冷静一下。”
　　他说着，居然还真找回了一点委屈的感觉：“宋先生一直都在骗我，现在还要把我关起来……你当初同意我告白，是不是也是为了让我杀人，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
　　宋归止叹了口气。
　　他握住苏眠的手，不顾微弱的抵抗，强行插/入，十指相扣：“事到如今，你关心的只是这个吗？”
　　“这不重要吗！”苏眠瞪起眼睛：“我可是真心喜欢宋先生的。”
　　“我自然也是真心喜欢你。”宋归止缓缓道：“我从不将自己的感情当做筹码。”
　　他很少剖析自己的内心，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相当于将自己的弱点明示在外，会带来下意识的不安与危机。
　　苏眠仔细看着他：“真的？”
　　“如果是假的，那天就不会轻易让你走。”宋归止弯起唇笑了笑：“当然只有我喜欢的人有放弃的特权。”
　　明明自己还在小黑/屋里，但苏眠还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心跳加速。
　　毕竟在宋归止那他相当于一言不发离开，对方又意识到了世界的真相，在种种条件加成下，就算把他关起来，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苏眠陷入沉思。
　　等等，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他晃晃脑袋，继续道：“就算这样，宋先生之前也一直在骗我。”
　　“小朋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相？”宋归止反问他。
　　苏眠现在也没有说，他不知道宋归止理解的真相是什么，但是他仍旧说不出这里只是一款游戏，宋归止只是一个由ai控制的游戏人物。
　　“有的时候，谎言有它存在的意义。”宋归止预料到他的沉默，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如果我一开始就让小朋友知道我的真面目，你只会跑得远远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之前也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苏眠：……
　　他思索片刻，意识到当时宋归止为什么拒绝了他的告白，而且后续也是他步步紧逼，才让对方同意和自己在一起。
　　而且宋归止说的对，如果一开始他便知道真相如此，他恐怕真的不会接近对方——那时候他还很听路松元的话，自然不会接近一个常人眼中的犯罪分子。
　　“那我们就抵销了吧。”苏眠心虚道。
　　宋归止低低笑了声：“既然小朋友希望，那便抵消了。”
　　没想到这么轻易，苏眠眨巴眨巴眼，试探着道：“那我能从这里出去了吗？这里太暗了，我不喜欢。”
　　“不行。”宋归止这次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握紧苏眠的手，轻声低喃：“别怕，我会和你一起留在这儿。”
　　苏眠一愣。
　　“如果我走了，小朋友肯定又要跑掉。”宋归止笑着道：“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会儿了。”
　　听宋归止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他下线了？
　　苏眠睁大眼。
　　“难道小朋友不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宋归止弯着唇：“留下来陪我也没什么不好吧。”
　　“可是……”苏眠张了张嘴：“如果一直留下来，我会死的。”
　　“那我便陪你一起。”宋归止凝视着他。
　　苏眠下意识摇头：“我不想……”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宋归止低头吻住了他。
　　苏眠的后背抵着墙，被迫仰起头，手被用力握着，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对方连皮带肉一起吞下去似的。
　　从这个激烈得过了头的吻中，他意识到宋归止没有在说笑，如果他在游戏中死去，对方也会随他而去。
　　*
　　咔哒——
　　苏眠猛地睁开眼。
　　“强制下线会对玩家的精神力造成一定的影响，但并不严重。”旁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你看，他的精神力只略有浮动……浮动值可能比一般人稍高了些，但应该是因为他自身精神力强，之后很快便恢复正常，不会影响之后的测试。”
　　苏眠没听后面的，他的注意力凝聚在前四个字上。
　　强制下线。
　　刚才感受到的吸力果然是登录器被摘了下去……但在临走前短短一瞬，他好像看到宋归止脸上闪过的惊慌。
　　还是第一次在宋先生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苏眠想得入神，肩膀忽的被人轻推两下，而后响起路舟景暴躁的声音：“真的没影响吗？苏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别是你们这群庸医哪里弄出问题了吧？”
　　他骤然回神，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诶，醒了醒了。”
　　医生正被路舟景缠的头秃，见苏眠看过来，赶忙道。
　　路舟景果然立刻转身看向苏眠：“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苏眠摇头。
　　他确实没觉得哪里不对，身体都很正常，就是有些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到集合的时间没有看到你。”路松元走过来，简单解释：“似乎是游戏出了问题，无法唤醒，只好让你强制下线。”
　　苏眠立刻反应过来。
　　他在游戏里和宋归止在地下室住了大概十多天，按照现实和游戏不同的时间流速，确实该到第二天约好的集合时间。
　　“可能是现实检测出bug了。”他下意识道：“我没听见有人叫我，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这什么破游戏。”路舟景皱着眉：“果然是小作坊出产的，质量就是不行，你别玩这个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他嘴快，话一秃噜说完，才发现路松元正凉飕飕的看着他。
　　路舟景：……
　　他默默闭嘴。
　　虽然路家兄弟长大后亲密不足，但是大哥的威严还算足，反正他是不敢当面造次。
　　苏眠眼睛瞟向自己的登录器：“不用，这个就挺好。”
　　“把登录器送回原厂检修。”路松元淡淡道：“没问题再继续，全息vr对精神力会产生一定刺激，如果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他皱着眉，似乎因此联想到另一件事，深深呼出一口气。
　　苏眠乖乖哦了一声，又说：“那等我自己送去修就好。”
　　当然不会送，万一送回原厂，他们检测出游戏里的人物出现自我意识，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苏眠心里装着事，跟着路松元往外走：“我们现在去做心理检测吗？”
　　路松元点头：“检测人员已经到位。”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光脑响起，接通后说了几句话，苏眠便见他脸色先是一喜，而后又瞬间难看起来。
　　而后他挂掉通讯，扭头看向苏眠，喉结滚动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
　　“大哥有急事吗？”苏眠问：“那我自己去做检测就行。”
　　路松元深吸一口气，这才道：“检测推后，我有事想让你帮忙。”


第42章 44
　　坐在飞行器上, 苏眠才从路松元那得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为一个人进行精神疏导，但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精神暴动到如此地步，路松元却讳莫如深, 半分没有透露。
　　苏眠也不好奇, 他从被路家收养时就知道他们可能需要自己做什么, 如今得知只是做精神疏导, 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比他想象的轻松太多。
　　“到了地方后, 不要太靠近对方，如果他有攻击的倾向，立刻离开，不要让自己受伤。”路松元面色严肃地叮嘱他。
　　“嗯。”苏眠点头，见他拧着眉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放心吧大哥，我做过很多次精神疏导，非常熟练, 不会出问题的。”
　　“他的精神力也非常强大，可能不弱于你。”路松元迟疑了片刻, 还是道：“你多加小心。”
　　苏眠略微吃了一惊。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很强, 可谓举世罕见，是实验室最宝贵的“财产”, 所以他们从不对他做太过分的实验, 唯恐伤了他的根本, 令研究性下降。
　　没想到外面居然有人和他的精神力不相上下。
　　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陷入暴动，痛苦程度会比普通人严重几倍, 如果意志力不强甚至会被折磨得疯掉。
　　——苏眠就看到过被精神力暴动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 当然, 在接受过疏导后，他们都恢复了健康。
　　正想着，飞行器突然猛地一震，车内响起冷硬的电子音。
　　【警告！受到不明飞行器袭击，防护罩剩余能量百分之八十五，正在锁定……锁定失败！】
　　苏眠下意识看向路松元。
　　路松元脸色不变，低声道：“坐稳。”
　　看起来他早有预料，解锁飞行器的操作盘，十指在复杂的键位上快速操作一番，那飞行器竟是从内部向外伸出两个纤细的激光炮台。
　　苏眠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盯着那操作盘，不过很快他就没有余力盯着那些了，他只觉得身体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甚至还进行了360度大旋转。
　　期间只听轰隆隆几声响，飞行器重新平稳下来。
　　苏眠往外看去，看到两个爆炸四散的零件。
　　“扶好把手。”路松元又道。
　　他感受到精神力辐射范围内又驶来几架飞行器，眼底闪过冷意。
　　一群不敢露面的小人，不过就算再怎么遮遮掩掩，他也会抓到这些家伙的尾巴。
　　经历了比刚才还要剧烈的摇晃旋转，苏眠生无可恋地瘫在座位上。
　　飞行器停下，路松元扭头：“还好吗？”
　　“头有点晕。”苏眠揉揉太阳穴：“其他倒是还好。”
　　路松元唇角弯起：“你很有天赋。”
　　“我以后也能这么操作？”苏眠眼前一亮。
　　“当然，而且不仅是这么一个小的飞行器。”路松元道：“你的精神力可以驾驭帝国最强大的机甲，只要努力训练，就算比肩……”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这些之后再说。”路松元拿出一个银白色的轻薄面具，递给他：“抱歉，这里是机密，到达位置后才可以取下来。”
　　苏眠眨巴眨巴眼，点点头。
　　看来这次要做心理疏导的人地位很高。
　　面具和他脸刚好配套，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贴在脸上居然有几分柔软。
　　眼前一片漆黑，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苏眠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跟随着指引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地方，脸上的面具被拿下，路松元看着他，低声道：“我说的话都要记住，如果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撤离。”
　　“我明白。”苏眠点头：“那我进去了。”
　　他推开那扇雕着精致浮雕的大门。
　　门内很暗，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熏香味。
　　苏眠一开始没看到屋内的人，从拉得死死的厚重窗帘一路看到房间中的大床，才看到上面躺了个人。
　　他太安静，双眼紧闭，不像是精神暴动的人。
　　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他的脸后，苏眠不由自主地抿起唇。
　　这人长得好生吓人。
　　不是样貌可怖，是五官攻击性极强，即使现在闭着眼，也透着一股凌冽的寒意。
　　苏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确定对方不会暴起伤人，才将手虚虚覆盖在对方额头上，探出一丝精神力。
　　双方精神力刚一接触，苏眠就忍不住瞪圆了眼。
　　对方确实精神力强大，和他比起来也不逊色，但是，人的精神力怎么能乱到这种地步？
　　这个人还没有疯，可见他意志力强悍。
　　……也不一定没疯，毕竟他现在昏睡着，看不出什么。
　　这次精神疏导比苏眠想象的要累，对方精神力强大又一团乱麻，甚至有很强的排斥及攻击性，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连个线头都捋不出来。
　　苏眠理了半天，累的浑身汗津津的，才疏导了一半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