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其琛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一旁的林四九却忽然好奇道：“前辈？你刚刚怎么没跟我说，有个什么前辈？”
　　如今玄门一脉，他们已经是资历最老的人了。
　　林四九想不出还有谁能被灵山观主叫做前辈。
　　灵山观主念了一声咒，旋即看着赵熙秦其琛道：“那位前辈，你们应当也认识。他同我说昨日贸然造访你们，实在抱歉，往后如若还有机会，定会再见。”
　　赵熙眯眼，身影一闪落在他的身前，一把掐住灵山观主的脖子。
　　“赵熙，不要——”
　　林四九连忙出声，语气凝重，“我与他相识数十年，他半辈子行善积德降妖除魔，没有做下半点恶事！绝对不会跟那个妖人同盟，我们先听听他的解释。”
　　赵熙收紧的五指微微卸了一些气力，灵山观主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灵山观主咳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害怕的恐惧，看着赵熙神情和蔼道：“他算是我的恩人。几十年前，是他随手救了即将饿死的我，后来他又向我透露了我苦寻多年的亲人讯息，我欠他诸多因果，所以冒昧叫一声前辈。”
　　赵熙嗤笑。
　　林四九皱眉看着灵山观主道：“老伙计，你糊涂了！他一个老妖怪，你相信他的话！小心被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灵山观主看着林四九道：“无事，利用也好，算计也罢。总归他真的帮我找到了我想要的，所以无论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都可以。”
　　林四九：“你！”
　　他看着灵山观主，良久叹了口气，直叹息道：“你糊涂啊。”
　　灵山观主却是笑而不言，他看着赵熙，又看向了秦其琛，随即艰难地从身上摸索。
　　赵熙看着他的动作，手上用了些力气。灵山观主被掐的混身一颤，呼吸不畅，脸色涨红，却还是努力从身上摸索出一样东西，艰难地递给赵熙道：“冒、冒昧前来，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在他掌心里是一条平安绳跟一个法器金球。
　　林四九一眼认出这两样东西，同赵熙解释，这条平安绳是灵山特有的命术之一，需要修为高深的人用自身气运功绩作为引子编织。可以保护佩戴的人免受邪祟侵蚀，甚至还可以将一个将死之人的三魂七魄留在身躯，强行续命三天。
　　“这么短嘛？”赵熙说。
　　林四九：“……”
　　林四九道：“已经很长了！让已死之人强行续命，这种属于逆天改命禁术之一。只是三天而已，就需要大修为者半辈子的气运做引，前者还得背下不少孽债，如果更长，做平安绳的人就得直接没命了。”
　　赵熙闻言，看着这东西，还是觉得挺鸡肋的，毕竟只有三天。不过他没有继续吐槽，看向另外一样法器。
　　这个他自己能感知到法器里面困了不少恶鬼。
　　这样的恶鬼献礼，明显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大约这个也是给赵小乖的礼物。
　　赵熙抬眼注视着这个灵山观主，他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啊。
　　灵山观主看着赵熙冷厉的目光，神情一点没变，明明已经极为痛苦。
　　但他还是镇定自若，目光和蔼地看着赵熙，偶尔也侧目扫向了秦其琛。
　　大厅内寂静一片。
　　赵熙板着脸忽然直接从灵山观主手心抓走了那两样东西，然后收回钳住他的手。
　　灵山观主被松开，气终于顺畅了，一直咳嗽。
　　林四九凑过去给他顺气，看着他的样子唉声叹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认识了几十年的老伙计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虽然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他相信灵山观主的为人，绝不是为虎作伥的人。
　　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啊你，可真能藏！”
　　灵山观主笑了笑，没说话，然后看向赵熙道：“你们有什么想要问我的，都可以直接问，我都会告诉你们。”
　　赵熙挑眉，觉得他还挺上道。于是赵熙也没客气，直接让他交代了他跟赵高的认识过往。
　　灵山观主知无不言，但他能说的信息也很少。
　　灵山观主确实跟赵高交际不多。
　　第一次见，是几十年前时期，他流离失所倒在路边即将饿死，是赵高发现了他给了他一些吃的。之后观主机缘巧合遇到了灵山观下山行善，然后他被收入观中。
　　后来再次相遇是前年在华安市，他遇到了容貌全然没变的赵高。
　　从而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当时没想杀他吗？”赵熙神情可惜，“出家人不都应该嫉恶如仇的吗？”
　　秦其琛林四九闻言看着赵熙，一脸：？
　　嫉恶如仇，那你呢？！
　　灵山观主道士笑了笑，旋即道：“其实刚知晓他身份时，我有过这个念头，但后来我发现他天命加身，我杀不得、也伤不得他。加上他告诉我，他能帮我找到我最想见的人，所以我就没有再起杀他的心思。”
　　“你们出家人，真的好现实噢。”
　　灵山观主微愣，旋即笑了笑，目光轻柔又慈爱，“大约是有一点，抱歉让你失望了。”
　　赵熙：……
　　赵熙还是头一回，阴阳怪气别人，人家不仅没生气还非常和蔼可亲地跟自己道歉。
　　灵山观主的态度，让赵熙十分不适应，啧了一声，他侧躺靠着秦其琛的肩膀。
　　秦其琛已经习惯了赵熙的亲昵，伸手自然地揽过他，挺直肩背让他靠着。
　　林四九看了他们一眼，咳了一声，想示意还有外人在呢。
　　灵山观主却忽然道：“你们很般配。”
　　林四九顿时愣了一下。
　　赵熙闻言道：“有眼光。”
　　秦其琛这时也朝着灵山观主露出一个笑容。
　　灵山观主手指发颤，深深地看着他们，目光温润又和蔼。
　　交代了事情始末，灵山观主很快又起身告辞。
　　离开秦其琛家后，灵山观主很快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住所。
　　让弟子看着他的身躯，他的灵魂离体，带着智远下到无间炼狱。
　　地府的无间炼狱是一处隐蔽有恐怖的地方，凡是进入这里的灵魂都要经过层层烈火烘烤，所以不会像平常地府会有阴差看守。
　　这里有可以灼烧灵魂的烈火，是天然的屏障，厉鬼到这里会被烧的神形俱灭，普通阴魂也会永不超生。只有有大修为的人，才能抵达底部，但也要忍受烈火灼烧的痛苦。
　　灵山观主一路向下，最终到达底部仿佛熔浆一样的无间炼狱，他将智远放了出来。
　　智远出来后，就感受到魂体被灼烧的痛苦。
　　他哀嚎一声，旋即就见到，漫无边际的烈火熔浆里满是厉鬼哭嚎，他们在这里永生永世受苦，无法脱离。
　　而在熔浆上空，忽然有环绕的矗立台座，琳琅数十个坐台上全是他相熟的人。
　　那些都是智远曾经的师弟们，以及往后几代的灵山观杰出弟子。
　　智远身体发颤，他咬着唇，听着震耳欲聋地怨鬼哭嚎声里呢喃的超度声，用力撺了撺拳头冷笑说：“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用！即便在这里一刻不停的超度，也永远救不了他们。他们仍然在炼狱里，永不超生！永远受苦！”
　　坐台上的灵山观众人，一言不发，超度梵音在炼狱上空盘旋。
　　灵山观主上前对智远道：“师伯，你所言师傅和师叔们都知晓。但他们也清楚，即便如此师叔祖们也绝不会愿意伤害无辜人的性命来脱离苦海。”
　　他看着智远说：“当年他们下山造杀孽，为的就是守护平白百姓。如今他们又怎么会愿意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其他性命？”
　　“天道对他们不公，但他们的道仍在。”
　　智远捏紧了拳头冷笑：“可笑！”
　　灵山观主叹了口气，旋即道：“师伯，你可知，师傅师叔乃至师兄们曾经用过自己献祭想要救出师叔祖们。”
　　智远猛地回头看向灵山观主，观主与他对视，又缓缓说。
　　“但最后师傅师叔们，都是被师叔祖们亲手送离的地狱。”
　　智远回头看向坐台上的灵山观众人。
　　他摇着头说：“我不信！”
　　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泪水从眼眶中奔涌，智远大声说着我不信，忽然猛地起身朝着无间炼狱冲去，然后纵身跳进了那囚禁着无数冤魂的熔浆。
　　坐台上的灵山观众人忽然唰的睁开双眼，旋即齐齐长叹一声，所有人都没有停止念往生咒，但不少人双目通红。
　　灵山观主也跟着念了一段往生咒，旋即他朝着众人微微鞠躬道：“诸位长辈，小池很快就到。”


第41章
　　“我们家祖坟炸了！”
　　赵熙跟秦其琛带着带着赵小乖,跟姜家人一起去了小苗那里。
　　姜家老爷子一路上面如沉水，唉声叹气。
　　姜兮华一直宽慰他，老爷子叹气摆手道，“道理我都明白,我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阿青她苦了这一辈子,我就希望她能如愿。只要……真的能看到她好,我也没什么意见。”
　　至于身份隔阂,尽管放不下，但这些哪有家人重要。
　　赵熙对姜老爷子还算是比较有好感的,老头子宽厚仁慈,心思也豁达,是个很不错的人,加上他还是姜兮华的爷爷,多重因素叠加,他对老头子也有不错的滤镜。
　　他替小苗说了几句话,倒也没有刻意说什么好话,只是照实说。
　　虽然小苗是个僵尸,但人确实不错,这么多年一直行善积德救了一村子的女人,也明明找到了姜家姑奶奶，却因为不想让她遭受一样的痛苦选择默默守护。
　　她对姜家姑奶奶是认真的。
　　姜老爷子连声向赵熙道谢说，“谢谢您的宽慰,这件事也劳烦您了,一直来回跑。”
　　赵熙说,“您客气了，我跟姜哥是朋友，应该的。”
　　姜老爷子于是顺着台阶下说有赵熙这样的朋友是姜兮华的福气。
　　赵熙轻笑，秦其琛握着他的手看着他。
　　他们一行人到了神女村，这次没有去神女村打头阵，而是直接按照上一次从山路走的路径进入。
　　刚走了一段距离，小苗就出来了，她看着赵熙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姜家人，身体顿住，没动。
　　看着有些僵硬，又有些不知所措。
　　姜家人看着她也非常惊慌，不敢妄动。
　　赵熙这时忽然开口打破沉默说，“你对象家人都上门了，还不叫人？”
　　这话一出口，场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姜老爷子看着有些局促的小苗，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一些率先开口说，“小苗姑娘，冒昧来打扰你了。”
　　小苗摆手道，“没有。”她侧过身给他们让路，“我带你们去看姐姐。”
　　姜老爷子说了一声多谢。
　　小苗没说话，沉默的领头带着他们前行。
　　这一次他们来这儿，比及上一次要好的多。
　　沿路上没有出现一点异样不说，连前行的路都变得清晰好走，甚至还能看到山林风景。
　　这跟上一回过来时，那副阴气森森仿佛就像是到了地狱一般，完全不同。
　　没来过的姜家人走着，倒是一点都没害怕。
　　只有经历过的姜兮华才懂这其中的深意。他对小苗又放心了一些。
　　一行人来到了山谷，那里还是景色如春，而祭坛上的姜家姑奶奶比起前一天看着年轻了不少，状态也越来越好。
　　姜家老爷子看着红了眼眶，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的心情太过于复杂，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于理，他是不应该接受这么荒诞的事情。
　　可于情，他想到了一辈子都在受罪，半辈子都活在痛苦里的妹妹，又觉得应该成全她们。
　　他无法理清楚自己的想法，想来想去觉得就这样吧。
　　姜家人滋味难明，这时赵熙叫过小苗说了自己的请求。
　　小苗看着乖巧的赵小乖道，“可以，反正这里我存了很多，给姐姐绰绰有余。”
　　赵熙说，“谢了。”
　　然后也让赵小乖跟小苗道谢。
　　赵小乖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姐姐。”
　　小苗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抿唇笑了笑，有些心动，略有些认真的看着赵熙道，“这个小朋友……是怎么来的？”
　　赵熙看着她心动又跃跃欲试地样子，瞬间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赵熙：赵熙咳了一声说，“说不清楚，看命吧……”
　　小苗有些失望，赵熙不想再跟她多言。
　　宜早不宜迟，跟小苗知会后，赵熙跟秦其琛就带着赵小乖在山谷另一处僻静的地方吸收阴气。
　　这种无形的阴气只有非人类跟术士能看到，所以倒是没引起姜家人多数人的异样目光。
　　场中只有姜兮华跟小苗能看到，看着漫天的阴气仿佛飓风疯狂汇聚到小乖头顶，目瞪口呆。
　　小苗答应赵熙的时候，是真觉得这不是个事儿，一个小僵尸能吸收多少阴气。
　　直到看到这个场景，她瞬间感觉，不好，失策了！
　　她着急的飞身过去道，“我的阴气！！”
　　赵熙摸了摸鼻子安抚她道，“放心，放心，就一点。”
　　小苗看着直接吸成龙卷风的一条，身体发抖。
　　“这是屁的一点啊！！”
　　最终，在小苗怒火中烧的目光里，赵熙提醒了吃的欢快的赵小乖适可而止，真的就一点点就可以。
　　赵小乖有些舍不得，毕竟难得又有这么多这么多的阴气，能让他再有一次饱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