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呸!滚出来!否则我就砸了这个梨园!”
“你滚出来!你还我儿子!”一个中年妇人指着梨园大骂,她穿的不是粗衣麻服而是绫罗绸缎,与一旁的其他百姓截然不同。
相同的只有那双充满仇恨的脸。
玩家需要询问NPC获取剧情。
很显然,这个场景里最重要的NPC就是这位中年妇人了。
风波恶打头阵:“这位……婶婶,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刚刚路过,听见你在说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也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妇人擦眼泪,哭着说:“我的儿子被这个狐狸精害死了!他就是狐狸精!吸干了我儿子的精魄!”
“不然我儿子怎么会死的那么……那么……”妇人说着说着,就哭的更厉害了些。
吸干了精气?!
那不就是狐妖吗?
这梨园内的戏子,是位狐妖?
风波恶问完了话,又回去问时祁:“大佬,你觉得是狐妖的所作所为吗?那芮儿是不是也被这狐妖夺走了?”
时祁:“不一定。进去看看。”
他们还没进去,就被一人喊住了。
那声音起初极远,后来越来越近。
“等等!谢兄!时兄!等等我!”一道少年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过头,看见的又是「踩」着剑歪七八扭地朝着他们来的洛遥之。
不过这次他平衡感好了不少,没有落个四脚朝天。
“你怎么跟来了?”
洛遥之就是个傻白甜,直白地把薛闻机的话复述了一遍:“哦!哦,闻机兄说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太无趣,跟着你们也好有个照应。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进去吧。”谢戈先一步走入梨园。
梨园极大,入门前有一方流动的池水,再走入就是高大的戏坊,空设着许许多多的座位。
偌大的戏班子,竟没有一位客人光顾。
高台上那人还在唱歌,水袖高高地抛出去,台上的花旦浓妆艳抹,清凌凌一双水灵眼像是能勾魂。
她声音清丽,不像百姓口中的狐媚子,唱起词来也是娓娓道来,别有一番风味: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出好戏尚未唱完,就有人带着家伙进来砸了场子。
带头的妇人形容疯狂,直接扑上去要撕扯花月的头发。后者戴着厚重的头饰,一时间被妇人拔下了一根钗子来。
这种撒泼的行为让玩家们皱眉。
妇人带来的人又是砸桌椅,又是砸茶水花灯,一瞬间噼里啪啦的响声充斥在众人耳中。
“拿着这张脸勾人,欺骗了那么多人。”妇人抬手,从帮手手中拿来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冷笑道:“我儿子已经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不是喜欢勾引人吗,那就下地狱勾引去!”
“戏子,臭/婊/子,一杯茶水泼下来,你的这张脸怕是保不下来了。”
被她抓着下巴的「戏子」紧闭着双眼,不动。
她脸上的粉被女人粗鲁地抹去了不少,显得滑稽又狼狈,睫毛微微颤动着。
谢戈的脚步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身旁的洛遥之已经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住手!”
洛遥之真真是个行走的钱袋子,灵剑一出手就是流光溢彩,一瞧就是千金难买的宝剑。那宝剑一横,制止了中年妇人的动作。
还在砸东西的帮手们纷纷停住手,朝戏台上的他们看来。
谢戈忽然问:“十七,你觉得他像不像一个人?”
那人十来岁时也想着仗剑江湖,负剑过群峰,更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经年累月后,那颗赤子心也早已消失。
他刚学御剑飞行的时候也和洛遥之一样,歪歪扭扭惹的众人大笑。
那是怎样的时光呢……
如今锦衣玉食、善良的有些发昏的富家傻白甜,和他太像。
就连他自己看,也觉得太像了。
就像是另一个自己,还尚未历经沧桑的少年。
“不像。”十七忽然接话,他的声音低低的。
“没人能像你,主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谢戈看向台上。
台上,洛遥之已经和那群练家子打起来了。他蹬蹬蹬地踩在木台上,一把抓住那花旦的手想要带她跑。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白玉京》里的主角已经出场率。
是洛遥之。
少年心性,不畏艰险,是侠的最好典范。比起那些亦正亦邪、心性不定的角色,他更受主流的欢迎。
接下来,玩家们会跟着洛遥之一起参与打斗。
谢戈出声,他的心情似乎不好,声音也低沉:“够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动手了。
心情不好,所以出手更凶。
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台上移动,没过多久,谢戈轻轻松松地救下洛遥之两人,那妇人看着他像在看什么狼狈为奸的贼人。
花旦得以从魔爪逃离,而妇人跪在地上。
妇人很恨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你们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被指着骂的谢戈无所谓地点点头,剑支着地面,“那我等你。”
洛遥之送着容发凌乱的花旦往后台走去,谢戈扫了一眼,远远地跟着走去。
后台物品收拾的并不整齐,有些砸乱,还有些缠缠绕绕的丝线被随意摆着。这里是化妆的地方,不过此时居然没有其他戏子,只有花旦在慢慢卸妆。
她声音一改,一时间从清丽婉转的女声变成了清润男音:“奴名花月,在此谢过各位今日的救命之恩。”
随着这句话,“她”脸上的粉墨一瞬间被褪下,露出妆容下干净的面容。
和浓厚的妆容不同,花月生的很干净,薄薄的单眼皮,眼尾弧度微微向下,看上去像干净的少年。
居然是个男人。
男扮女装。
化着妆时,他像是有一双勾人狐狸眼,卸去妆容,却是单纯下垂眼。
堪比易容。
谢戈皱眉。
他想起了什么似的。
谢戈扭过头和洛遥之说话:“洛遥之,你先去外面和风波恶他们汇合,我有事想问花月。”
洛遥之哦了一声,乖乖地走了出去。
等到洛遥之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之后,谢戈才真正的和花月交谈起来。
他的脸色一瞬间冷下,“为什么骗我?”
谢戈问。
他的这句话问的毫无征兆,但是花月知道他的意思,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花月安静下来,没说话。
许久,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谢戈对花月的对不起毫无兴趣,只说:“还是你根本就是不是背叛我,从一开始,你的主人就另有其人?”
“之前没问过你的名字,原来你叫花月。”
花月,就是风波恶闯入傀儡谷那日见到的团扇美人。
狐狸眼,团扇。
他易容工夫高超,男扮女装也没有什么难度,把谢戈都骗了过去。
伪装成花楼的傀儡,被谢戈救下,看来也是下了不少工夫的。知道他心慈手软,看不得这些,才以此接近他,探入傀儡谷。
要不是谢戈从来只相信十七,这些年怕是会被骗的团团转。
原来这些年,连他救下的傀儡都在利用他。
“对不起,你是个好人,而我心肠阴狠,又杀人无数……但是花楼那时我不是想骗你,我……”花月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
他低低地说对不起。
谢戈不想听道歉,问:“你的主人是谁?”
花月摇摇头,低着脸:“抱歉,我不能说。谢少主,也许你不懂我们这种人在想什么,但是十七应该会懂我。我不能回头。”
一个利用傀儡做尽肮脏事的傀儡师,能算得上什么主人?
“怎么了?”风波恶从台前的帘幕里探出个脑袋来,问:“子虚,你在和花月聊什么呢?”
谢戈:“没什么。”
紧跟着他声音出现的,是花月的最后一声抱歉。他忽然站了起来,褪去妆容的脸素净,藏着悔恨,又藏着愧意,唯独没有后悔。
下一秒,花月的水袖如湍急的流水一般朝他们袭来,单薄下垂眼看向他们:
“抱歉。”
“但戏一旦开嗓,就必须唱完。”
作者有话说:
傀儡的故事。感谢在2022-07-05 22:13:19-2022-07-06 23:0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花月没有真的想伤害谢戈, 伸长的水袖不过象征性地向谢戈打去,力道却轻柔。
谢戈拔剑,刺穿水袖。
两人从后台打到了戏台子上, 谢戈却不像花月那样轻柔, 一招一式都极为凌厉。
花月身上所穿的戏服宽大水袖被长剑尽数斩断, 随着谢戈的招式动作,花月也被剑柄击倒在了地上。
花月被谢戈打落在戏台上,刚要起来, 一把寒气四溢的剑就指向了他的脖颈。
那剑峰离他不过几寸, 只要他再往前靠一点, 就会被划出一道伤口。
谢戈把长剑指向地面上的花月,眼睛冷冷扫向戏台左上方的厢房,问:“怎么?我都要杀了你的傀儡了, 你也不敢露面?”
戏台附近不仅有一层的大堂, 二层还有富家人士观戏所待的厢房。这间梨园阁子装饰细致精美,有彩画, 有雕刻, 其上的木雕有花草、树木、鸟兽、人物……虽然那间厢房没有灯光, 看不见是否有人影在其中。
玩家们还没搞清楚状况, 傻愣愣地站在一旁:“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忽然打起来了?这……”
“不会吧, 他真的是狐妖吗?”
玩家们站在戏台下, 愣愣地看着戏台上的两人,只有十七的神色自如。花月身上的戏服尚未脱下, 他侧着脸,水袖袖口被勾出丝丝毛线来, 而戏服上镶嵌的几颗珍珠也随着动作滚落至地面。
而花月倒在地上, 盯着离他脖子三寸的长剑看了一会。
谢戈没注意花月, 而是盯着上方的厢房看。那虽然没有点灯,却并不代表真的无人在。
否则花月方才独自一人在戏台上唱戏,又是在为谁唱戏?
只是没想到谢戈这句话一出,像是刺激到了花月。
花月抬头看了一眼左上方,下一秒支手撑了撑上半身,直接往谢戈的剑上撞去。
谢戈迅速一撤。
但还是晚了一步,花月的脖颈处还是划开了一道裂缝,看着不浅,却没有血液流出来。
“值得吗?”
谢戈盯着花月脖颈处的伤口看,这种细微的伤口是没法修复的。
果然是傀儡。
这么痴心地替主人着想,也不见得上面的那人露面。
谢戈的剑锋不过移开了一寸,犹豫须臾,花月就腾地一下拍地而起,一把踢起一旁的花枪。
花月只是说:“为了主人,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其实如花月这种通过灵、有神智的傀儡是很难得的,越优秀的傀儡师,越能制造出通灵傀儡。
如此可见,花月的傀儡师水平高深难测。
据谢戈所知道的,天底下能做出这种傀儡的除了他,就只有一个人。
可那人已经死在了多年前才对。
花月跳下戏台,挑起花枪,从水袖飘扬的花旦转为了刀马旦,花枪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破风声,他凌空往后一翻,腰身也随之一转,稳稳当当地立在了离谢戈几丈之处。
他那褪去油彩的脸,没有再被束发吊起的眉眼,多了几分稚嫩干净。
谢戈看着花月,叹气说:“及时回头,还有机会。”
花月摇摇头,视线越过谢戈落在了他身后的十七上,后者隐隐有上前的意思。
花月问谢戈身后的十七,“如果是十七,他会和我一样的。”
谢戈扭头,身后的十七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花月没说错,十七低低承认了:“若是主人要杀人,我会替你放火。”
对于他来说,没有是非善恶。
而对于花月来说,主人同样,远高于一切。
他不像十七那样武艺高强,更不能大杀四方。
如果那一日,他的存在会牵连主人,他也会毫不犹豫从这戏台后的窗户一跃而下,跳入梨园后的深湖之中。
这是他的宿命。
见谢戈没有要再动的意思,花月最后看了一眼左上方的方向,也许他的傀儡师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
而他最后能做的,就是不透露主人的一丝信息。
花月转过身,跑出大堂范围,毫不犹豫地径直冲向木窗。
谢戈来的时候看过附近环境,这窗后是湖泊。
花月居然要寻死。
十七知道谢戈肯定要救人,可这湖泊冰冷刺骨,太伤身体。
于是他在谢戈动之前,就已经上前要去拉花月。
戏台上方的厢房忽然有流光出现,这窗台上方就是厢房,厢房处忽然有一人踩着剑出现,一只手勾住了花月。
“谁让你这么做的?”那人勾住花月的腰身,“寻死觅活的做什么?还是你认为,你主人就是个丢下你逃之夭夭的小人?”
他们站在灵剑上,立于距离湖泊水面几丈米的高空,与趴在窗台上的玩家们对视。
谢戈的瞳孔微微放大。
是他?
他怎么还活着?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