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了路口的一个小巷里头，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黑暗里。塞因蹲下身，和迦岚面对着面，他的声音有点干涩，“你...你...”
　　可半天，也没开口。
　　迦岚微微喘着气，他额头上冒出薄薄的汗，呵出的气也变成了奶白色的雾。
　　“塞、塞因。”他低低的开口，满是委屈，迦岚瞧向对面的雌虫，他伸手想要去抓塞因的衣服，但是塞因躲开了。
　　迦岚怔住了，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刚才，是想接下的吧。”塞因艰难吐出了这句话，“你要是想走，我不拦你。”
　　“你说什么？”
　　“刚才，柯道给你名片的时候，你犹豫了。”
　　可他犹豫的不是名片，而是柯道说他是雄虫这件事。
　　塞因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可以理解的，毕竟我对你很凶，长得也一般，现在也赚不了钱，他说的是市政大厅吧，离这里不远，我带你去。”他抓过迦岚的手。
　　“不去。”迦岚更加委屈了，他明明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塞因仅仅就因为他一时的犹豫就想把他推走，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一个想丢就丢的宠物吗？
　　迦岚强硬地甩开塞因的手，“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儿。”
　　塞因缓缓站起身，靠在墙角，心想他刚才是不是疯了，他在看见柯道的举动的时候的确很生气，但令他更为焦躁的是他的确不能带给十二柯道所说的那样优渥生活。
　　光靠地下格斗场那些积蓄，他怎么和柯道比。
　　而早晚有一天，他会死的，那时候十二该怎么办？
　　柯道的出现变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迦岚也沉默，对于塞因而言，他的确是一个累赘，他想把自己丢了也是正常的，可但不是答应过自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吗？可塞因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第一时间回来了，他应该也是在乎自己的。
　　他也在乎塞因啊，塞因为什么不问问他他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的想法就不重要了吗？
　　迦岚越想越觉得委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塞因就想着把他推倒另外的雌虫怀里，这是他的错吗，这明明是那该死的柯道的问题，要不是他突然拦下了他和塞因，他早就应该回家了才是。
　　都是那该死的暴发户，住在市政大厅了不起啊。
　　“十二。”塞因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迦岚只发出了一个糯糯的哼声。
　　“要不要回家。”
　　迦岚眼眶红红的，他吸了好几口气才说：“你不是要把我送给别的虫吗？”
　　“抱歉。”塞因很少说这几个字，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说得那么顺口，“下次不会了。”
　　“我只是想...也许你是想和他走的，我刚才就没问过你的意愿就把你带走了，A区和B区的确是不一样的，我也气自己的确不能带给你很好的生长环境......”
　　塞因说了很多，这还是迦岚第一次听到塞因说这么多话，比起以前故意装得凶狠的塞因，好像更、更可爱了？
　　“总之，这次的确是我做错了。”塞因结束了自己的一番论述，最后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但迦岚还是不开心，“你，你以后不能说这样的话了，不然...不然。”他不然不出什么东西。
　　“不然，我就不喜欢塞因了。”
　　塞因心里咯噔一下，他伸过手捏了捏迦岚已经有点肉的脸蛋，“你还和我谈条件了？”
　　“唔..我说真的！”迦岚的眼睛亮亮的，十分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十二，很记仇，以后都要报。
　　先报捏脸之仇。
　　十二后期不弱，但他现在真的很好捏，只要一个评论就可以捏捏十二的小脸蛋子。


第15章
　　小孩的脾气总是一天一个样，塞因这时候也不认为迦岚说得是什么大不了的话，心想到时候说不定就忘了，便也没放在心上，直接就应下了，随即把手放到了迦岚的脑袋上，说该去剪个头了。
　　A区的物价不是B区能够比拟的，但同样的，服务也不是贫民窟可以企及的高度。
　　塞因之前就想把十二的头发给剪了，现在不仅身高变长了，头发也几乎能扎个小辫子了，可B区的理发手艺...能把十二好不容易养出光泽的发丝给霍霍了。
　　他也没想过自己给十二剪一个，但他的手艺也没好到哪里去，干脆就让小孩养着得了。
　　正好赶上A区的开放日，塞因就想着给十二换个好看的发型和买几套衣服。
　　塞因左瞧右瞧进了一家看起来装潢很不错的店。
　　当然理发师的技术也很好。
　　只是，“这位先生，您需要办张卡吗，五百星币可以打个五折，还可以免费为您做一个养护，您看您家的孩子发丝有些枯燥，做个养护的话能改善很多的，而且您这次消费了一百星币，打完折还是很划算的。”塞因算了算，觉得是个值当的买卖，当即就交了钱。
　　迦岚出门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脑袋上顶了一个小型的钱袋，重得慌。他觉得塞因有些浪费，不对，是十分浪费。
　　他眼瞧着塞因就要迈进一家看着就很贵的商场，急忙拉住了塞因的手不肯松开，“塞因，不要了吧。”
　　“不需要吗？”塞因疑惑地看着抽长了的小孩，“可是之前的衣服你已经穿不上了。”
　　迦岚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不用在这儿买的。”
　　“只是几件衣服而已...”塞因语气有些暴躁起来，他知道十二是为他的钱包着想，可十二越是乖巧，塞因越是觉得自己没有用，要是放在以前，他都能把这个地方包下来让十二在里面逛上一整天，可现在，他却连挑选的权利都没有，甚至他自己也不过是被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已，“你就选一件你喜欢的，就当是，礼物吧。”
　　但他还是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十二好的。
　　迦岚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开心的，塞因应该是想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的，“那等以后我也给塞因买礼物好嘛？”
　　只是他们还没有进到商场里头，就听见全区的广播说开放日结束了，B区居民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B区，逗留者除了会被强制遣返还会被扣除一定额度的星币。
　　他们之前因为吵架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塞因觉得有些可惜，而迦岚却觉得这个广播真是来的刚刚好。
　　A区入口那里似乎是起了一些争执，虫群都堵在了那，迦岚他们等了很久才排到他们，堵塞是由一只上了年纪的老虫在入口处违规售卖商品造成的。
　　那是一只瘸腿雌虫，看起来耳朵也不太好使，所以一直没有听见广播。
　　迦岚看着有些可怜，但他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只是他走着走着找不到塞因了，只好返回去，看见塞因蹲在那只雌虫那堆小商品里头翻找着什么。
　　“这个，多少钱？”
　　那只雌虫看了一眼，说，比了一个数字，塞因没有还价，直接就把钱交到了那只雌虫的手中。
　　迦岚找到塞因的时候，塞因就顺手把刚买的小玩意挂到了迦岚细白的脖上。
　　“礼物。”说着塞因牵起了迦岚的手，“来不及挑了，这个很配你。”
　　塞因选的是一朵金色的永生花，经过处理放在了小小的玻璃珠里头，可以十几年不损坏。
　　迦岚开心了一路，他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
　　好吧，他可以忘记塞因之前说要把他推给别的虫的事情，嗯，只是小小的一会。
　　“好看吗？”迦岚转头问塞因。
　　塞因点了点头。
　　过了几分钟，迦岚又问塞因，“好看吗？”
　　塞因又点了点头。
　　“你都没看我。”迦岚当然注意到塞因的敷衍了，他明明问的是两个问题，头一个是说珠子好看吗，第二个是说他好看吗。
　　塞因停下了脚步，眯了眯眼睛，阳光照得他的眼睛有些疼，可余晖中的小孩却在闪闪发着光，灿金色的发丝贴着小巧的耳尖，微风之中好像是有淡淡的光晕，纯粹的眼睛亮晶晶的，跳动着欢喜，饶是周围残败的背景也无法阻挡小孩的那越发出尘的容貌，他不该在这。
　　“好看。”塞因由衷赞叹，但十二只是一只雌虫。
　　迦岚跳着奔到了塞因的怀里，“谢谢你，塞因，”
　　塞因此时觉得，雌虫也没关系了，他的十二就是宇宙里最好的。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对面的屋子已经好几天没有亮起光了，一度让虫以为夏青已经死了，但是今天却是难得点起了灯。
　　迦岚一直对夏青有些惧惮，他不由攥紧了塞因的手。
　　当塞因想要开门的时候，夏青像是闻到味儿的野狗，居然卡着点开了门，他看上去整洁了许多，精神状态也不错，那塞因透过夏青的眼睛还是能察觉到他还是老样子，他对塞因打了声招呼，“嗨，塞因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你先进去。”塞因对迦岚说道。
　　迦岚像受惊了的兔子那样一溜烟的跑进了卧室里头。
　　“嘿，不要那么盯着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呢。”夏青耸了耸肩，“我可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哦对了，今天有A区的虫找我打听你呢，难道你招惹了A区的富豪们吗，真是令虫诧异，没想到你在A区也出名了。”
　　“你不紧张吗？”夏青突然呼吸有些困难，话都说不清楚了。
　　塞因现在只有一只胳膊能使得上力，夏青很容易就从塞因的手掌中挣脱开来，他用力地吸着气，而后才嘻嘻笑着说，“放心，我可没告诉他们，毕竟我们才是一起的是吧。”
　　“你想威胁我？”塞因嘲讽，他高高地傲视着夏青，“你难道没考虑过后果吗，你觉得你知情不报联邦会放过你吗？”
　　“我不在乎，我本来就活不了多长时间。”夏青诡异地笑着，“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尝一下那种灭顶的滋味，你知道的吧，我喜欢宋星。”
　　宋星就是那个夏青在电视里天天看的雄虫。
　　塞因嫌恶地擦了擦手，谁知道夏青之前做过什么，“然后呢，我可帮不了你。”
　　“嘿嘿，你是帮不了我，但是小十二不是和宋星长得很像吗？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宋星。塞因，真的，我就...”
　　恶心，塞因浑身泛着恶心，他从未见过夏青这样的虫，他简直就要烂死在这个屋子里了，可他依旧不知廉耻。
　　“塞因、塞因！”夏青大声喊起来，他浑身发着抖，“不然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他抱住塞因的大腿，“真的，就一次，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塞因踹开夏青，他的手受伤了，但是他的腿还是好的，他毫不留情地踩着夏青的头，几乎要把他踩进土里，“他是只幼雌！你大可以说出去我的身份，但我敢保证，你肯定会死的很痛苦。”污泥贴着夏青的脸让他看起来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夏青扭动了几下，他抬起头，灰白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塞因，“塞因，你自己就很高尚吗？你敢说你没有别的想法吗”
　　塞因拽起夏青的头发，头皮被紧紧拉扯着，夏青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审判道：“我就算被损伤折磨死，也不会动别的歪念头。”


第16章
　　夏青的鼻头流出暗红色的血液，眼底凹陷，他用尽力气抠住塞因的脚腕，他还想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塞因根本不给夏青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他已经足够忍让了，但是夏青这只虫就是太龌龊了，他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还是十二。
　　塞因甩脱夏青，任凭夏青在那里哀嚎，头也不回的打开了门，并且上了双重的锁。
　　这个B区是待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夏青垂涎十二多久了，他甚至想到了夏青给十二送的那根棒棒糖，鬼知道夏青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要是十二吃下去了该怎么办？那时候他还生死未卜，塞因都不敢想要是那时候他晚几天回来，十二会怎么样。
　　塞因狠狠锤了一下门，门上很快就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塞因，你怎么了？”迦岚瞧着塞因近乎是自残一样的行为，连每日的牛奶都顾不上喝了，嘴角糊了一圈奶渣都没注意，“你在做什么？”他抓过塞因的手，指节那处被木材的倒刺磨出了擦伤，看着倒是不严重，他问塞因，“要不要擦点药？”
　　塞因愣了一会，才摇了摇头，问：“没事，你刚才听到了？”
　　“听到什么？”迦岚反问，他刚才光顾着开心了，还真的没注意塞因和夏青在外面说了什么东西，他替塞因将刺入皮肉的木刺拔掉，然后吹了吹才问，“你和他吵架了吗？”
　　软软的风拂过手指，反而将那原本细微的疼痛变得格外明显，塞因连忙收回手说：“我自己来吧，你喝完牛奶了吗？喝完就去刷牙洗脸睡觉。成年虫的事情你少管，我会看着处理的。”
　　迦岚哦了一声，跑过去把剩下的牛奶喝了，再把杯子丢进水槽里头，余光瞥过，迦岚发现塞因还怔在原地，好像是对受伤的那只手束手无策。
　　你瞧嘛，塞因才不会给自己拔木刺呢，还说成年虫的事情他少管，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再说了，再过不久他也会成年的！虫生那么漫长，他现在小怎么了！
　　迦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将塞因送给他的那个项链取下来后才觉得自己心跳的速度好了一点了，但他还是小心地把项链攥在了自己的手掌心。
　　这才安心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