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后的几人欲言又止,最后又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地低头赶路。
宗霄眼神专注在面前的祝长安身上,心里思绪万千。
这个副本世界和现实世界重合度高, 又和长安一样以道术为御敌的主要手段, 想必就是长安现实生活中的缩影。
长安失联的那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在这里也能找到答案。
“等等。”
祝长安停下脚步,抬手让身后的四人站在原地别动。
临近山脚, 已经能看见穿得黑漆漆的士兵们守在山口,从穿束和站姿就能看出这些士兵和刚才城区入口的那些士兵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士兵们手中抱得也不再是枪, 而是一个圆形的盒子,黑得不透光,只看一眼就觉得呼吸不畅。
迎面吹来的风似乎夹杂了什么不妙的东西,席卷下来将周边的小灌木丛吹得晃晃悠悠地直动。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朝着这边过来了。
除了祝长安,四个人看不见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却能明显地感受到空气中有股无形的压力逼近, 犹如被扼住了喉咙,让人喘不过气来。
风中还有无法言喻的呜咽和痴笑声, 细细碎碎的,听了让人头皮发麻。
祝长安送给他们的符纸在衣襟里面隐隐发烫, 升高的温度减缓了一些不适感, 随即迅速靠拢, 防备着未知的敌人袭击。
祝长安取出一张符纸, 将其贴在杂乱的草地上, 随后用碎空一刀刺中符纸的正中央。
瞬间涌起的气浪糊得人睁不开眼,所有人抬手挡住脸,微微躬着身子抵挡强风,唯有祝长安屹立不动地站在风眼中,将碎空换成匕首,割破食指,在另一张符纸上用血一抹,然后抛向风中。
如飞机从天空划过留下的尾迹,黑紫色的光束从符纸中争前恐后地窜出,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前方肆虐的狂风中奔去。
祝长安跟着黑紫的光束向前走去,在两股势力对垒的时候将手伸进了不停翻涌扩散的模糊混沌的空气中,然后狠狠地抽手。
随着他的动作,一根通体漆黑,连光都无法折射的细长鞭子被他从什么也看不见的空气中抽出来。
他猛地一甩鞭子,细长的鞭体划破空气,发出巨大的破空声,被鞭子抽打到的地面瞬间裂开一条半指宽的缝隙。
祝长安将符纸贴在鞭子上,接着目不斜视地往士兵们的方向快步走去,同时叫四个人跟上。
每迈出一步,空气中便会抽离出一丝黑紫色的光线钻进祝长安的鞭子里。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士兵的注意,他们形成队列,警惕地看着骚动发生的方向,派出了两个人行进过去查看。
等到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果断地先跪在地上行礼,同时举手示意身后的同伴不要妄动,一切安全。
“王。执行长大人。”
祝长安将鞭子盘在腰间,冷冷地应了一声。
“王是去到驻守所休息还是?”
士兵为首的头儿跪在地上低着头询问,声音倒是比城区口的士兵要镇定得多。
“去山屋。你们继续守着这里。”
“是。”
士兵首领应下,说话的时候看着握在手心里的铁盒子,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他趁着祝长安从面前经过,脚步声一点点地削弱时,扭头看了一眼往山腰去的一行人,目光穿过面生的纪云琥三人后,落在最前面并肩而行的宗霄和祝长安身上,眉头渐渐蹙起。
“头儿,你发什么呆呢。”
已经起身准备回到岗哨位的其他士兵们看着队长还跪在地上看着王离开的方向,纳闷地问询。
结果队长来不及让他们噤声,就见祝长安突然回过头,朝他看了一眼,那眼神冰冷又危险。
队长迅速收回视线,面上不显却心有余悸。
他抱着铁盒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等到祝长安五个人的身影彻底不见了之后,队长才急急忙忙地起身,快步返回驻守所里。
“队长,你,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
其他人见到队长这幅有点疯魔的样子紧张地跟着进了屋,有人还半开玩笑地说:“队友,你不会太久没见到王,兴奋过度了吧?”
“去去去,赶紧拉起防御网,封锁下山的路。另外,把鬼箱准备好。”
一连串的指令给士兵们听蒙了,纳闷地问为什么。
队长抬手在那人额头上一敲。
“我是第一批派到这里来驻守的,见到王的次数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你们光看一张脸,其他的一点没注意到。”
被打的士兵捂着头,“注意什么呀,我们都在行礼呢,怎么注意啊。”
队长瞪他一眼,“王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人我都认识,全是执行团的,但今天来的这三个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还有,执行长大人多敬重王啊,从来跟着王的时候都是站在王的右后侧。”
“你见过有和王并肩走的吗?”
听队长这么一说,士兵们开始动摇,但还是心有疑虑,“可是测试盒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刚才阴气这么重地冲下去,王可是轻松制服了。”
“那说明对方有两下子……”
队长呢喃了一句,然后摆手让他们赶紧去执行他的指令。
“就算他们有点本事,山屋那个地方的煞气,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他哼笑一声,然后转身走到桌前,拨通了座机电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报告上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明天应该能多更一点!
第69章 杀死祝长安(四)
地下室
从山脚下的驻守所一路往上, 压迫感越来越强,呼吸困难倒是小事。
层出不穷的幻觉似真似假地浮游在他们的眼前,干扰着他们的理智, 尽管有祝长安提供的符纸,所有人的理智值依旧在以缓慢的速度下降着。
进山后,茂密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本就阴暗的光线彻底迷失在错综复杂的枝叶间。
连手机的信号都丢在不知哪个幽闭的角落, 变成一个只能看时间的铁板。
好在祝长安对这里非常熟悉, 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祝长安缠绕在腰间的细鞭仍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不知名流光,表面从黯淡纯黑变得开始有光泽起来,仿佛要和这座大山里神秘的未知物一样覆盖上危险的气息。
“你们捏着这张符纸, 退后一米,蹲下。”
四个人的手里攥着祝长安新给的符纸, 听话照做地退后了一米,靠着一颗粗壮的大树蹲下。
途中他们听见了山呼海啸般阴郁的咆哮声,朦朦胧胧的身影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一起,半透明的身体簇拥着,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们。
分辨不清虚幻现实, 但危险却是肉眼可见的。
这些张牙舞爪的透明漂浮物不约而同地想要绕开祝长安, 朝看上去更好对付的宗霄等人发动袭击。
但它们前仆后继地冲上来,要么被祝长安的鞭子抽得魂飞魄散, 要么在接近四人时犹如撞上了空气墙,被符纸放出的金光打散。
妖冶疯魔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听起来毛骨悚然, 丝毫没有解决敌人进攻危机的快意和放松, 落在耳里却仿佛掺了利针的风刮进心里, 扎得人生疼。
宗霄迫使自己在劲风中睁开眼睛, 目光穿过令人理智值加速下跌的叠嶂停留在祝长安身上。
那身姿绰约宛如松柏的身影衣袂飘飘不似凡尘,在疾风中淡然处之,十足的安全感瞬间抚平了宗霄内心的担忧和紧张。
在这个特殊的副本里,他的能力恐怕帮不上长安多少忙,能做的,也只有听长安的话,不给他添麻烦。
祝长安一手攥着长鞭,抬手挥舞,清脆的挥鞭声在阴森的环境中格外响亮。
普通的武器无法伤害这些没有实体的东西,但祝长安的鞭子却能准确无误地击中围绕在他身侧的鬼魂。
每一次挥鞭,团卷的气流凝聚在一起,将半透明的魂魄拉长撕裂,化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涌入他手中的鞭子里。
“走。”
大约三四分钟之后,蹲在树下的众人听见了祝长安的声音,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又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他们看见了祝长安脚边厚厚一圈的落叶,横亘左右的地缝,树上那秃了一片的枝杈,就知道刚才的战斗有多激烈。
这一场和无形敌人的战斗过去后,竟然出乎意料地顺畅了许多,在祝长安轻车熟路的指引下,没过几分钟他们便看见了前面山腰处的小屋。
说小其实也并不小,虽然是平房,但看面积也足够容纳两三人的起居生活了。
还没接近山屋,祝长安便弹指将两枚折叠好的符纸片打在了墙壁上,碰撞之后又掉进了已经有半人高的草丛里。
祝长安用碎空在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画了一个阵法,阵眼处放得是那根黑色鞭子,并在其周围贴上了五张空白的黄符。
他没有画上符纹,只是挤破了食指上的伤口,将血滴在五张空白的黄符上,任其在纸面上四处游溢,抬脚跨过。
山屋有些老旧了,尽管是用石头建起来的,但上面长满了无人问津的青苔。
在深绿的林海背景中犹显孤僻和压抑,这种与世隔绝的低落情绪扑面而来。
门上的锁锈迹斑斑,不用砸,用力一扯便脱落了,木门被虫蚁侵蚀,脆弱不堪,手掌刚接触上去,门就啪地一下向后倒去,和坚硬的石头地面亲吻后碎裂成几块。
灰尘像飞蛾扑火一般挤出门外,被纪云琥挥手散开。
尘埃落定之后,他们抬眼一看,毫无准备地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下。
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被钉在对面的墙壁上,手腕和脚踝处打入了半个拳头那么粗的铁钉。
因为时间的缘故,上面的血迹早就和铁锈融为一体,变成比石头还坚固的东西。
男人没有头发,天灵盖上是密密麻麻的血洞,里面似乎被灌进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太满了从洞口溢出来堆积在地上。
走近了看才发现是虫子蜕皮后留下的旧壳和一些粪便。
祝长安停在原地细细地打量着男人的尸体,看着被吃得只剩下骨头的腹部里大大小小的腐虫的窝,破天荒地没有因为洁癖而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反而嘴角微扬,从进入副本以来就一直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四人在祝长安的脸上甚至找到了一抹不符合当下情景的愉悦。
“长安,你认识这个人吗?”
宗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明白了些什么,看着祝长安算得上惬意的表情试探性地问道,结果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当然。不仅认识,还很熟。”
祝长安盯着男人的尸体看了许久,之后侧转身子走到屋里一个角落,脚在地上剁了两下。
看似严丝合缝的地板突然塌陷下去,向地下深处露出一段石阶梯来,末端隐于黑暗之中。
“这里还有地道?”
看着灰尘厚的可以当被子盖的阶梯,众人诧异的同时也相信了祝长安是真的对这里很熟了。
祝长安第一个走下石阶,用手电筒照明。
长长的一段路后,他们在尽头看见了一扇坏掉的铁门。
铁门后是一间屋子,看起来似乎比地面上的石屋还要大,并且里里外外全是水泥打造的。
虽然破败腐烂了,但这里有很多家具摆设,看样子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地上全是灰烬和纸屑,旁边的大大小小的书架是屋子里许多的家具,只不过上面一本书都没有。似乎全都被焚烧,变成这满地的残灰了。
鹿佰注意到了灰烬之下好像还遮盖了什么东西,他用脚扒拉了几下,发现了一个被毁坏的阵法图。
“这个看上去有点眼熟……”
鹿佰想了一下,发现这个阵法和方才在屋外祝长安画的阵法一模一样。
他扭头看向祝长安,祝长安却没听见一样,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手中的手电筒光束照射的地方。
顺着这个方向望去,他们看见了墙角一堆半指粗的生锈的铁链拷锁,尾端被固定在墙上,首端的铐子断裂成两截。
在这堆铁链的旁边,有一个被扭曲成C型的餐盘。
祝长安眼神晦暗,在地下数十米深的幽暗空间里,突然吹起强风,将他的发梢弄乱。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到,以为是有敌人进来了,顿时警戒着四周,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风似乎是从祝长安的方向吹来的。
“长安?”
宗霄的声音像石子落在湖面上,激起的涟漪反倒令祝长安波涛汹涌的心潮平静下来了。
他的眸色迅速冷却,浅浅地深呼吸几个循环后面色恢复方才的淡然。
“这里是?”
看祝长安情绪稳定后,鹿佰直觉这个地方对祝长安非常特殊,从刚才祝长安看到那具尸体的反应就能看出。他对这里印象深刻,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却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这幅锁链圈出的地方,就是我生活了五年的笼子。”
来的时候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刚才看见何深尸体的时候他都没有失态,可看到这个他曾经像牲畜一样生活了五年的角落,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你说什么……”
宗霄瞳孔紧缩,呼吸急促地看着那个逼仄的角落,肮脏的环境,恶劣的锁链失语,半天才错愕地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