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他抬脚往龙床走去,殿内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宋燕全部注意力霎时便全在龙床上的身影上了。床幔遮挡下他只能看到团成团的被子被一脚踢开,而后人影一动不动,宋燕松了口气,看来没醒。
而转瞬,等他悄悄爬上龙床,这才倍感无奈,许怀清占了大半个床,却将被子趋到一角,寝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裤腿也卷曲到露出精炼的小腿肚,白莹莹一片。
宋燕默不作声收了呼吸,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
他不知该流连在小腿上还是锁骨上,但却知道,晚上受凉凡人脆弱的身躯会冻坏的。
所以宋燕理所应当的将许怀清圈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将被子盖上。
许怀清在睡梦里挣扎了一下,然后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枕在宋燕的胸膛上睡着了。
他这样,宋燕反倒不敢动了,因为陛下的呼吸出的气流飘在他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宋燕的耳朵抖了抖,悄悄红了。
……
翌日;
城门口,拉着菜车进城卖菜的菜农冷不防被后面的人一跃而过,在他刚想呵斥不要插队时才发现那是个管事模样的人,穿着不知比他们这些赶早市进城的人体面了多少倍,而面上亦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模样。
菜农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得找麻烦。
而就在菜农就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只听那管事大声地说:“神迹显灵,龙迹显灵,天佑大行,天佑大行!!”
管事手舞足蹈,倒还知道将手中的令牌交予守城的士兵去看:“快让草民去面见圣上,皇庄有真龙现身,现在满后山都是龙鳞纹路的金子!”
巡逻的将军被这里的状况吸引,走了过来听完便脸色大变,他不是小喽啰,自然明白京中形式。若是真的,于圣上有利还好,若是其他,可真就……
他握着兵刃上前,问管事的:“凭证呢?要是胡说可是要下大牢的。”
管事却什么也不惧,心中只有大功一件,但他身为皇庄的管事人,自然有一番周全,不会赤着脚跑到皇宫,于是从怀中掏出了碎金。
“将军请看,这是草民令人敲出的碎金子,上面的纹路朝着一个方向发展,而且一片一片的,与龙鳞无异。再一个,昨天晚上庄子上的小厮起夜,往后山的方向金光乍现,亮出了一小片天际,而那小厮还道,在金光中似一条龙在舞。”
“而今早草民就在后山发现了金矿,几乎是表露在山地上,所以才大胆猜测这与龙有关。”
将军也惊了,接过管事掏出的金子查看一番,鬼斧神工,分明系大自然造化,连内里细小的缝内雕刻不到的地方都有和表层一样规律的纹路。
他不敢大意,招手让人送这位管事到皇宫,是监管也是保护。他也心热,恨不得代劳,可他的巡逻职责在身,不好脱岗给小人可乘之机,于是只得遗憾作罢。
“来人,派人手送这位管事去觐见陛下。”
管事手中有令牌,倒不用他过分操劳。
管事的抱拳一谢,随着士兵就往宫墙那边赶。
落在后边的菜农早已看傻了眼,排队人中亦是骚动异常,有人已经脱队要往皇庄那边赶,尽管不太信,但他们的大行这么好,神迹关照一下也说的过去。
等到菜农担着扁担进了城,顺着人流发现一个个往附近的茶肆赶,人这么多,菜农转了方向,悄悄找了露天茶肆的一角,将菜一铺,手往袖子里互揣,喊着:“白菜萝卜了,白菜萝卜了。”然后往茶肆旁递了一个耳朵。
闻风而动的人不在少数,不少还没穿齐整顶着茅草窝的脑袋便坐在了茶肆的长板凳上:“什么龙的凤的,我家婆娘让我出来打听一下,说有神迹显灵。”
“老哥,确实有神迹显灵了!城门口,那么大的金子,上面都是龙纹,怎么不算呢!”
旁边探出了个脑袋:“好哥哥,详细说说!”
说话的人不藏私,激动道:“你往那边瞅,昨天晚上好大一团金光,第二天一座金山就凭空而现,听说一座山都是金子。”
听着的人心想他昨夜怎么没见到呢,于是努努嘴:“那有人看到了吗?”
“当然了!一群人呢,见到龙都跪下来,哗啦啦一片,龙肯定都瞧见看到他的人了,咱虔诚的很。”他说的激动,在关键的地方不动声色添了自己的想法。
听的人自然佩服信任,热烈的探讨声中,故事被一点点补全,最后延展到圣上英明,皇后福祉,大行还能延续百年,千秋万代!
菜农边听边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当时那显灵的金子最近就与他隔了那么点距离,心里不免想着,当时的管事撞上了多好,他就能与显灵的金子来个亲密接触。
许怀清得到消息时朝堂上还在争论边疆军费一事,等到报喜的管事递了消息呈了金子朝廷上倏的安静了下来。
争论不休的官员被震慑住了,不知哪个愣头青在寂静到针落下来都能听个响的明亮朝堂上突然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不就有钱了。”
手中的金子是实心的,虽然可以从裂纹处看见里面也有与外面一模一样的花纹,可这不就是实打实的银子吗。
许怀清被军费烦扰的心突然狠狠心动了一下,而后又克己复礼露出了最妥善的帝王仪容。
第12章
温泉呀——
许怀清余光扫了大太监王福一眼,才知报信人所言非虚。
他果断站起来往朝堂下走去,心心念念的军费似乎有了门路:“请诸位爱卿与朕一同去京郊皇庄参拜神迹。”
朝堂上动了起来,众人拜服:“臣,领旨!”
当许怀清领着一众朝臣去了京郊的皇庄后山时,宋燕还在大剌剌补觉。许怀清上朝时轻手轻脚,并未吵醒宋燕,他觉得苦了皇后,还得陪他熬夜批奏折,于是便难得生出照顾人心思,上朝之前还吩咐宫人照顾好皇后。
御驾到了皇庄,侍卫将一条通往后山的路与整座后山都隔了出来,几步站一岗,个个都精神气十足。
许怀清扶着王福的手下了御驾,皇庄的管事就被示意上前了一步。
“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管事跪地磕头,正是拿着令牌金子跑进京城的人。
许怀清环顾四周,周围并无什么奇特的,荒山枯草,染了尘土带着灰扑扑绿意的散乱分布着的松树,与几棵不知名挂着几个枯叶耸立的树。
许怀清言简意赅:“带路。”
管事的激动地应了声是,但同时紧张的额头直冒汗,往露出金口的后山走去。
好在路很平整,所谓的后山更像个大型土丘一样,管事带着饶了路,没有往高处走反而踩着平坦的土路,直到看到一众穿着短褐的小厮长工围在一起才止步。
许怀清身后跟着穿着朝服的大臣,俱是庄重肃穆的模样,不敢有一丝懈怠。许怀清亲自上前查看了一番,面上微微惊讶,确实是龙迹,大自然造化莫测,是一座鳞片状的金矿。
许怀清示意大臣门一一上前去看,他则站在一旁微微思索,这矿交由谁来采才能发挥最大效用,才能对大行百利而无一害,才能最早筹集好送往边疆士兵的棉衣利剑……
他百炼成钢习惯性要考虑周全,转念便从朝政商市边疆士兵乃是南来北往俱是想了一个遍。
等到大臣一个个看完,许怀清才收了神思,他食指暗示上天,问:“诸位爱卿以为何意?”
还未等左右顾忌的老臣相互对视交换过眼色时,朝堂上的愣头青再一次站出来:“微臣以为上苍有好生之德,感于陛下有爱民之行,不忍大行受国库困顿之苦,不忍驻守边疆为国为民的士兵缺衣少粮,不忍大行的子民被北方匈奴骚扰,特派金龙赐下神迹,来助我大行千秋伟业,实乃陛下之功,大行之幸,百姓之福!”
“所以臣以为陛下应应承天意,以上天之德慰问遭受苦寒的边疆士兵。”
在场人精的朝臣自然听出了这是什么意思,也别管什么神啊天啊,在大行境内发现的自然是赐给了大行,也别客气,直接采矿。
他们的视线落到愣头青身上,这人高高瘦瘦,风姿卓越,不正是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探花郎谢卓吗。
探花探花,谢卓长相自然是一绝,为人却朴实忠厚到一丝不苟。
一大臣恍然,陛下登基不过三年,也竟有了最好用的一把刀,再一看近两年朝堂风向无一不是随着陛下动而动,这还是在陛下精力不济的时候,不由收紧了面皮,终于深刻意识到不可小视陛下,不管是从前现在亦或者未来。
“臣以为谢大人所言极是,金龙显灵,福佑大行!”
年迈的孙阁老躬身站了出来,他声音铿锵有力,半点不输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孙阁老德高望重,在朝臣中极有威望,如今的圣上是他辅佐的第四位帝王,他也已是满头华发的状态。
果然,孙阁老此话一出,朝臣间传递了善意的眼神,紧接着行着最大礼节朝着许怀清的方向跪拜磕头,既是拜圣上,亦是拜金龙显灵。
许怀清垂首而立遥遥看着这座山头,身后是气势雄浑的「金龙显灵,福佑大行」,身前是习习的秋风,带着凉爽,他身上自有一番睥睨。
金子是什么,钱啊,即使它是个拥有龙鳞的样式的金子,它也是实实在在的钱。
真真是解了大行的燃眉之急。
在一片虔诚中,许怀清下令将金矿围起来,禁止闲杂人等出入,而后带着朝臣回了朝堂再议此事。
养心殿内。
宋燕摸向旁边,摸了空,一手冰凉,这才意识到陛下去上朝了。
圣上在金銮殿上朝,离养心殿不算远。
于是宋燕穿好衣服挥退小太监就去了金銮殿,他要守着他的陛下,当然其中不乏想要邀功与无聊的想法。
宋燕可以在宫内自由行走,等到了金銮殿外,此时穿着官服或老或年轻的官员不断走出,已经到了下朝时间。
今天比以往都晚,宋燕早已从宫人口中知道了陛下早早都已经京郊皇宫一个来回,见过神迹又回来了。
神迹,他果然成功了,庆幸凡人间的土地与他那时一般无二,要不然他那点些微灵力可不够催生金矿。
当然,宋燕亦是有备用方案,若是不成功他就去海外搬一座金矿回来,毕竟他可是早早吹嘘出去,甭管陛下信不信他也要做到。
这是面子问题,不能大意。
宋燕收了神,往金銮殿门口望去,此时已零零散散不剩几人,不过一个穿着深绿色官袍年轻官员混在一众年老朝臣中意气风发极了,像是受了奖赏模样。
六品,宋燕移了眼,人间的常识他多少了解些,所以能一眼断出官居几品。
“谢大人果真不愧是学富五车远见卓识,连陛下都要采纳几分你的意见,未来我还要仰仗大人一二。”说话的人与谢卓同为正六品,但他早已是上上届的科举,熬资历熬上了正六品,平日在朝堂上也宛如透明人一般。
谢卓浅笑:“李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既同朝为官,何来仰仗一说,再说大人比晚辈见识广博,清微请教大人还来不及呢。”
李大人闻言脸上的沟壑都舒展开了,谢卓被陛下委任采矿权一事,若是干得漂亮,官级定会一升再升,这样的人,他如何不艳羡。
宋燕听觉敏锐,将两人的恭维听的一清二楚,却是不耐烦听了,因为这人竟然得陛下的看重。
宋燕心里想,明明他才是最大功臣,比之这人他在陛下的心中地位如何?
他忽然不确定起来,因为他惶恐的发现,他与陛下亲亲抱抱捏捏手。
但两人间的氛围却是细水长流,别冷不防让陛下的视线落到别人身上。
宋燕震撼扭头,只见人已渐渐走远,只留下清瘦的背影,没他高没他俊,宋燕在心中将谢卓批的一无是处,方才大大满意。
宋燕将大拇指往身侧的朱红色柱子上按下一个深深的指印,也没他能保护陛下。
王福本来守在陛下身边,哪知看到了一个极似皇后的身影,偏偏还显出了几分怨怼,平日不露声色的大太监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王福走近:“皇后娘娘,陛下在等了。”
宋燕这才发现王福,王福在就意味这陛下也在,抬头一看,果然,属于陛下的龙撵停在离开金銮殿的朱门前,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奏折的大力太监。
宋燕的心情飞速上扬,陛下特意停着龙撵在等他,什么谢大人,不就是天天金銮殿同陛下一同上朝吗。
上朝的朝臣那么多,反倒会不起眼,而他天天在陛下眼前,睡觉也在一起,怎么会比不过呢?再说一同上朝,他也不是不可以啊。
他也是有人间的本领的。
宋燕一扫方才的苦闷,连带着王福都顺眼了不少:“走吧。”
他率先抬脚,往龙撵走去。
龙撵上装饰的是半透的布料,虚虚掩住里面的人,一阵风吹过就可以露出里面人的样貌。
宋燕撇见里面的明黄衣服,踏上矮凳熟稔进去。
里面空间不小,却在宋燕进来的那一刹那多了分压迫感,也变得又窄又挤。
许怀清不经意间碰到了宋燕的身体,但他显然心不在此,眼中罕见的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跟宋燕分享:“京郊的皇庄发现了一座山的金矿,朕带着臣子去瞧了,其中大有造化,民间都有金龙一说,若是皇后有兴致,朕也可以陪着你一同再去一遍,还是有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