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眉仔细端详墙壁上的形象,但见曼殊不但面目俊美,身材更是一绝,宽阔的肩膀,健美的腰身,下肢想必也是非常发达的,但相当和谐地被烈火一般的蔷薇花丛遮挡着。
陈昭眉凝视着曼殊的脸,忽而对白瑰说道:“这人长得有点像你呀。”
白瑰凝睇着墙上的人脸,说:“哪儿像?”
陈昭眉也说不上来,只是摇摇头,笑道:“大概长得美丽的人都是相似的。丑人倒是各有各的崎岖。”
“这就是胡说了。”白瑰伸手点了点陈昭眉的鼻尖,“你长得如此美丽,但我却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任何一个与你相似的人。”
陈昭眉并不否认自己“如此美丽”,却只说道:“那是你见的人太少了。”
正所谓人有相似,陈昭眉不认为自己长得那么独特。如果真的独特得无人和自己相似,那只能说明自己奇形怪状。
而白瑰,可能在梦境里看过太多“陈昭眉”了,一开始还觉得这些陈昭眉个个一个模样,但日子一长,白瑰就能一眼看出这些“陈昭眉”和自家阿眉的不同。到了现今,他甚至觉得这些“陈昭眉”和他的阿眉完全不像。他家阿眉是最好看最漂亮最有气质的。
陈昭眉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邪神曼殊被镇压在多摩罗旃檀树下的画面。他又指着画面上的圣树,说道:“这多摩罗旃檀树就在你的家乡,是吗?”
白瑰点头:“是的,就在冬城。”
陈昭眉颇为好奇:“所以,那棵树散发的香味真的和你的体香一样吗?”
“大约是吧,”白瑰并不确定,“我其实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
这也不稀奇,人是很难闻得到自己的气味的。
陈昭眉颔首,摸着下巴说:“冬城的迷谷不仅有多摩罗旃檀树,还有很多曼殊蔷薇?”
“是的,开得漫山遍野。”白瑰回答,“一开始似乎还没有那么多,据说在我太奶奶那一代还只是开在旃檀树附近,我出生之后倒是开到整个山谷都满了,几乎长不了别的植物。”
陈昭眉更好奇了:“听说那花长得很漂亮!下次我陪你回家,你带我去看看吗?”
白瑰笑了笑,说:“我很乐意,但是冬城白家嫡系都对曼殊蔷薇过敏,我过敏得尤其厉害,几乎是碰也碰不得的。”
陈昭眉这才想起来,连连点头:“是的,我记得白汝嫦要陷害你的时候,还特意让人去摘曼殊蔷薇了……”
白瑰闭了闭眼,背上依稀还有微微刺痛:那儿是被红瑰蔷薇刺伤过的地方。
红瑰的蔷薇刺上,布满曼殊血毒,大约是唯一能够把白瑰置之死地的武器了。
这个疯癫红瑰,始终让白瑰悬心。
虽然说时空壁垒不是那么好的突破的,只要阿眉不要再顽皮地跑去时空缝隙里,应该是无事的。但是……
……谁知道呢?
陈昭眉却在喋喋不休地问着这些东西。二人一边在壁画长廊慢行着,陈昭眉一边又问道:“说起来,圣女的眼泪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呢?”
白瑰收回心神,解答说:“圣女的眼泪,蕴含着巫神族裔的力量……可以作为很多上古秘阵的阵眼。”
陈昭眉对上古秘阵这玩意儿是一点儿也不了解的,便是不明觉厉地问道:“眼泪也能蕴含力量呀?真是稀奇。”
白瑰笑道:“这对于你们地球人而言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在巫星倒不是稀奇的事情。在这儿,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祭品,被称为‘灵者津液’。”
“津液?”陈昭眉顿了顿,“是指汗液泪液之类的体液吗?”
“是的。”白瑰语气温柔,耐心得像个幼儿园教师,“《灵枢》有云:‘津液各走其道,故三焦出气,以温肌肉,充皮肤,为其津;其流而不行者,为液’。我们灵者一类的津液,也是有灵的。所以,很多特殊天赋之人鲜少流泪、流汗,这是一种温养自身的道理。”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出了长廊,来到了种植着圣旃檀树的花园。
白瑰遥遥指着那一棵圣旃檀树:“你还记得这棵树吗?”
陈昭眉点头:“记得,就是你们家祖宗白檀卿送给千日圣女的树嘛!他为了表示爱心,还让自己埋骨在那里。”
白瑰低声说:“那就是我要的东西。”
“什么?”陈昭眉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瑰眨眨眼,说:“我想要白檀卿的尸骨。”
陈昭眉大惊。再三确认白瑰没有开玩笑之后,陈昭眉又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愧是高贵的大小姐,不爱什么金银珠宝的俗物,只喜欢老祖宗的尸骨,可见他至纯至孝,心地善良!爱了爱了!”
花园处,圣女的乳母趋步上前迎接,笑着说:“白公子也来了,怎么不先说一声呢?”
白瑰摇头,说:“圣女大人只邀请了阿眉,我擅自上门,确实冒昧。”
乳母笑道:“哪里话?圣女大人知道你来,也是十分欢欣的。”
白瑰看了看那棵圣旃檀树,说道:“我想先去圣树下叩拜祖先,不知是否可以?”
乳母也是知道圣旃檀树的来历的,十分理解白瑰的要求,便说:“您去吧。”
白瑰和陈昭眉点头示意后,便独自走到树下,低头口中念念有词,仿佛真的在祭祀先人。
陈昭眉则随乳母一起到达茶室。
茶室的门一开,便见圣女在里头坐着。
重梳看见陈昭眉来了,眉开眼笑:“公主来了,快坐吧。”
乳母领陈昭眉坐下后,便先离去了。
茶室里只剩下重梳和陈昭眉二人。陈昭眉想到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情敌,便有些拘束,挺了挺胸膛,大声说道:“既然你请我来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重梳听陈昭眉说得煞有介事的,便放下手上的茶具,认真地看着对方:“你说吧。”
陈昭眉把手握紧,说:“我和白公子情投意合,我已准备去上门提亲了!”
重梳怔了一下,尔后缓缓点头:“嗯,如果这是你的决定的话……”
陈昭眉听出重梳语气里的不赞同,蹙眉说道:“我以为我俩也算是朋友了,怎么,你不祝福我吗?”
重梳苦笑:“如果今天是我告诉你,我要跟白瑰提亲,你会祝福我吗?”
陈昭眉愣了一下,说:“那……那怕是不会……”最礼貌的反应就是不说脏话了。
重梳摇头叹气,说:“可是,眉公主,你和白瑰成婚,是认真的吗?”
“当然!”陈昭眉被这么质疑,满脸不快,“我们情投意合,相亲相爱!”
重梳打量陈昭眉几眼,笑叹道:“我原本以为是你哄骗了白瑰,但冷眼看下来,倒像是白瑰哄骗了你。”
陈昭眉双眉紧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重梳给陈昭眉倒了一杯茶,温声说:“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陈昭眉说:“因为我的美貌?”
重梳噎了一下,好笑地说:“不是这个。”
陈昭眉说完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发言有点儿厚脸皮,讪笑着道:“开玩笑嘛。”
重梳赏脸地笑了笑,又说:“不开玩笑,阁下确实美貌。”
陈昭眉倒是后知后觉地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哎呀,说这个干什么……对了,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注意到我?”
“是因为你身上的真言咒。”重梳回答。
“我身上……真言咒?”陈昭眉疑惑极了,“我身上……”
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纪玲珑的魔咒,那玩意儿和真言术挺像的,甚至白瑰用查探真言术的方式也能查探到纪玲珑说话的内容呢。
那么说,重梳能看出什么,也不稀奇。
陈昭眉耸耸肩:“那不是什么真言咒啦,只是普通的脑控。”
“普通的……脑控?”重梳对这个词语搭配非常不适应。
陈昭眉指着自己的脑子,解释说:“我之前不小心着了道,被一个地球人用精神操控的脑机植入了一条指令,这玩意儿有点像你们巫星的真言术。白瑰给我看过了,也不太碍事。”
重梳却问道:“他给你看过了,却没给你解开吗?”
陈昭眉怔了怔:“能、能解开吗?”
重梳点头:“当然。”
陈昭眉放下重梳递过来的茶杯,睁大眼睛问道:“不是说,那个脑控的机制和真言术不太一样,要无伤地给我解开,不太容易,得研究研究吗?”
重梳倒不直接回答这话,只是问:“那他研究了吗?”
第55章 圣妈的眼泪
陈昭眉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别说白瑰,就是陈昭眉好像都已经毫无障碍地接受了独处了就要交换体液这个破廉耻的设定,甚至还觉得有点儿意思。
陈昭眉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一亲芳泽,而白瑰也有了破坏男德的不得已苦衷。这好像还是个双赢的局面呀!
因此,二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出解除魔咒的事情。
陈昭眉能听得懂重梳的意思。重梳不就是在暗示白瑰明明有本领帮陈昭眉解除脑控,但是却没有动手吗?
不好意思呢,陈昭眉一点儿也不在意,甚至还想给不守男德的白瑰点个赞。
陈昭眉看着这个紫袍伪少女的甜美笑容,只觉得他不怀好意,十分可恶:真是一个阴险的情敌呀!这个假女人不就是想破坏离间我和白瑰的感情吗?
可是没关系,陈昭眉完全能够理解白瑰的这一点小心思,甚至还觉得这样的白瑰真的可爱爆炸。
陈昭眉一心爱白瑰,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揭露什么,便冷下脸,对重梳说:“当然研究了,过两天就解!”
重梳听到陈昭眉这么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摇头笑了笑:“好吧。”
陈昭眉没好气地说:“怎么,圣女大哥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呀?”
重梳轻笑一声,说:“可是我看你身上真言咒的咒力非常强大,不像是你说的人类脑控机器所为。更像是……”
说到这儿,重梳欲言又止。
陈昭眉皱起眉:“有话快说,唧唧歪歪的……”陈昭眉想到了什么,入乡随俗地说:“唧唧歪歪的,跟个爷们一样!”
重梳听到一个地球男人如此熟练地使用巫星辱男词汇,也是怔愣了一瞬,半晌咳了咳,说:“像是白瑰给你下了咒。”
陈昭眉闻言自然不信,看着重梳的眼神更鄙夷:“圣女大哥,我本来还觉得你挺娘们的,但现在看,你这些手段也太不上台面了吧!你为了挑拨我和白瑰的感情,连这种瞎话都可以张嘴就来吗?”
重梳无奈一笑,说:“有没有下咒,是非常客观的事情呀。我到底是否娘们,这个俩说。但我不是蠢人,怎么可能撒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言?”
陈昭眉倒是反驳不来。
说实话,他对重梳的印象也不赖,确实不觉得他像是那种说瞎话的人。
重梳摇头:“我看你是决意要和白瑰成婚的。但如你所说,我当你是朋友,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你可能根本没看清楚白瑰的本质。”
这话说得陈昭眉殊为不快。他冷道:“你认识白瑰才多久?我认识白瑰有多久?怎么,我是瞎子识人不清,你就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重梳笑笑,说:“是,你说的不错。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无话可说。”
陈昭眉哼哼两声,不接话。
重梳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到陈昭眉跟前:“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陈昭眉狐疑地接过,把盒子打开,却见里面放着几颗米粒大的珍珠。这个大小的珍珠其实不太值钱,不像是圣女大人送得出手的贺礼。陈昭眉皱着眉:“这是……?”
重梳说:“这是圣女的眼泪。”
陈昭眉大吃一惊:“这……你……”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问:“知道我们要结婚,你还哭啦?”
重梳好气又好笑地摇头,说:“这是我母亲的眼泪。不是我的。”
陈昭眉不觉意外:“你还存着你母亲的眼泪呀?”
“圣女的眼泪是很宝贵的法器,当然会被保存。”重梳回答。
说完,重梳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长条金彤彤法器,递到陈昭眉手边:“你握着这个。”
陈昭眉下意识地就听从了重梳的话,把法器的另一端握在手心,这时候,一股如电流般的刺激从他手心传遍全身。
陈昭眉惊惧之余,想松开法器,却发现手已违背自己的意志,牢牢握紧了那个不明法器。他慌忙说:“这是什么?”
“别担心。”重梳温温吞吞地说,“这只是解除真言咒的用具。”
说着,重梳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吟诵什么复杂的咒文。
陈昭眉身上的真言咒共有三道:
第一道,是纪玲珑的魔咒。
第二道,则是白瑰的真言。
第三道,是红瑰的真言。
纪玲珑的魔咒从严格意义上并非真言。而红瑰的真言是神之真言,重梳根本无法触碰,也从未查知。他从陈昭眉身上感应到的,一直都是来自白瑰的第二道真言令——忘记那一场灵感同梦。
陈昭眉曾用灵感同梦咒连通了和白瑰的梦境,窥见了一些碎片般的画面。
他甚至在梦里和红瑰接触了。
当法器的光照满陈昭眉全身的时候,陈昭眉脑中猛然涌入有关那场梦的一切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