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几个月工资的沈谛,最后决定搬出去住,彻底断了自己不该有的想法。
可是李屿却经常在晚上来他的出租屋造访,不过语气和表情都很阴郁,带着一沓沓资料说他工作没有处理完。
“您传给我就可以了,不用亲自来的。”沈谛有些局促。
李屿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文件拍在桌上,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似乎进入了冷战,但是只有沈谛心里清楚,李屿从来没有对他热过。
直到一次晚宴上,作为李屿助理一起出席的沈谛,遇到了华越公司的新老总,谭皎。
“你想回去吗?”
一番交谈后,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在看了眼一边带着女伴正在应酬的李屿,沈谛还是对着谭皎点了点头:“好。”
留在这里也是李屿的负担,还不如回去,早点断了这些奇怪的感情。
“我愿意回去的。”
李屿总觉得沈谛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明明是想慢慢靠近沈谛,却总像是在把人慢慢推远。
在沈谛给他提出要搬出去住的时候,李屿先是一愣,接着开始生气:“随便你。”
可是在沈谛真的搬出去后,他又后悔了。
喜欢这只小狗喜欢地要死,但是沈谛却一直很怕他,现在甚至直接搬了出去。
李屿知道肯定和自己的脾气性格离不开关系,在沈谛搬出去后,昼夜难安的他,在忍了两天后,第三天终于忍不住了登门拜访。
可是看着门后沈谛有些惧怕且小心翼翼的眼神,李屿又有些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沉默地把用来掩饰动机的文件扔在了桌上:“做错了。”
对方连忙开始坐下来检查。
但是李屿其实更想沈谛看他,而不是看文件。
这样几次下来,沈谛似乎也有些困惑了:“您传给我就可以了,不用亲自来的。”
感觉自己被识破了的李屿心下大乱,接着好几天都没有再和沈谛说过话。
到最后,李屿觉得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是时候把闹别扭的小狗带回家了。
尤其是在一次晚宴上,看到沈谛和孙越公司的老总谭皎谈得那么投机的画面后。李屿不由得黑着脸上前让沈谛和他一起离开,接着暴躁道:“你是不是想和他走?”
第二天的李屿,觉得自己昨晚的语气不太好,有些怕沈谛生气。
或许是时候和沈谛说明一切了。终于下定决定的他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买了花,鲜艳的红玫瑰光是拿在手里仿佛就已经产生了能够灼烧人的热度。
站在沈谛出租屋外的李屿,只觉得手里的花束有些烫手,说实话,他现在很紧张。
忍着紧张感,李屿敲了几下门。
可是却没有回应。
李屿心下一跳,接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想要给沈谛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沈谛的未读消息。
沈谛走了。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李屿还是会时常想起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沈谛。有时候他又会觉得不真实,沈谛的出现仿佛一场梦一样,梦醒了,沈谛也消失了。
他还会回来吗?
抱着这样想法的李屿,其实心知肚明,眼神流露出来的不知道是落寞还是懊悔。
沈谛不会回来了。
如果他早点和沈谛开口,故事的结局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呢?
第57章
谛听是可以辨识人心的祥瑞神兽。佛祖见地藏菩萨没有案下神兽坐骑,又觉地狱众生不如尘世祥和,地府内有刮骨骇人的死气与煞气,便把周身吉祥祥和,能够辟邪消灾,降福护身的谛听授予了一只给地藏菩萨。
本性忠诚不二的谛听成为地藏案下神兽后,尽心护法。往日闲暇时刻无事之时,便静静躺在案下,听地藏诵经,貌似懒散不爱动,但如若地府有挑事者,便会起身护主,忠诚不二。
地藏菩萨希望能够超度地狱众生,为地狱众生讲法,其中有不敬之心的,说谎言的,意图蒙骗的,被谛听识破,平日静躺不动的他便会轰然起身上前。地府若有阎王一时都难以诊断的疑难悬案,也会拜托地藏菩萨带上谛听帮忙判别,在听心识人世间无人能敌的谛听面前,没有什么疑难案是断不了的。
地藏知道谛听纯真本心,只根据最心底的声音办事。而谛听常呆地府,虽能断识坏人,但由于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听颂经书,并且直观听到别人心声,所以本质还是有些单纯,未经世事,涉世不深,心智并未成熟,相较人,更像案下神兽。地府来来往往几千世,谛听很少记人,但是听心声便能想起。但是有一个的心声它听了,却又觉得既奇怪又莫名熟悉。
这是他唯一一次对路过的亡魂的心音有特殊的感觉。这也是之后地藏让他去修行渡劫的契机。一日,地藏忽然说他命中一劫未渡,对接下来的修行有碍,但是也没有和沈谛说具体该怎么做,只说让他下界去找合眼缘的有缘人。
原来,沈谛灵智未开化,还是一条小白狗的时候,下界正逢大旱,小狗口中干渴,奄奄一息躺在路边,此时路过的一个赶考的书生见了,将自己仅剩不多的水喂给了小狗,小狗这才得以活了下来。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沈谛修行成功,开化了灵智,却将这件事忘记了。但是恩情没报,命中始终有一劫未渡。
沈谛知道这个缘由后,问地藏那个人现在在哪。地藏却没有和沈谛说那人具体是谁,只说让沈谛下界去找合眼缘的有缘人。
知道自己要独自一个人去下界的沈谛不舍。正准备寻访老友的地藏便让沈谛跟着自己一起下界。见面后老友笑着说要一个金色的钵盂,地藏于是带着沈谛去最繁华的金器店,却遇到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看着他们心道:
【和尚为何用金器,估计是只看不买来寻开心,亦或是来骗着玩的江湖骗子。】
谛听气地瞪了那不识好歹的凡人一眼,想要事后找他给点教训,可地藏需赶路访友,带着沈谛转身出了金店,不过嘴里却问:“刚刚那人如何?”
沈谛有些生气:“不怎么样!”
地藏笑着摇了摇头,带着沈谛在隐秘处一阵仙风离开了。
又一次带沈谛下界,地藏的友人约他在酒楼,他们到了之后却遇到了势利眼的店小二。谛听刚要说话,却听一边的人施舍状地给了银子,心里还说他们是穷人来体验生活。
谛听很不开心,刚要开口,可地藏却拦下他说进错了酒楼,带着他离开去了下一家,谛听只好作罢。
又是数百年后。
下界的文化风俗渐渐变化,谛听虽并不频繁出门,可从地府一批批新亡者的口中,心声中,对人世间也时常有个大概基本的了解。
地藏和沈谛说是时候自己下界了。前面两次他想要暗中牵线,可是沈谛自己却对那个人没有眼缘。这次地藏想让沈谛自己去试试看,或许这件事还是得靠沈谛自己。
谛听最终独自一人前往下界,之前的记忆消除,能力也只有在遇到那个真正有缘之人的时候才会慢慢恢复。
而这段寻找有缘人的记忆,也同时被封存了起来,直到最后地藏来带他回去,点破他机缘已到,这时候沈谛才一下想起自己下界的目的,可是那时候他已经不想再离开。
那时候的沈谛才知道,自己和李屿错过了两世,这是第三世。
以后我们不会错过了,沈谛在心里这样说。
第一世,李屿为王爷后嗣,坐拥荣华,得父母宠爱,出生便有祥瑞之兆,不便被发现,未说。后来小小年纪显露出超常的武术才能,但是王族后裔不宜张扬,父亲精通王室生存之道,只愿让他做个闲散王侯,隐藏一身才能。
才能被压抑,表面是个冷漠暴躁的坏脾气公子哥,对佣人淡漠,后对经商颇为感兴趣,眼光毒辣精敏,又有武艺,与人相处不落下风,很快就将某个闲散产业做大,成为当地富商。也懂给王室进贡之道理,所以并未被多加遏制,最后家产丰厚。
早些年间偶遇过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大和尚要去他店里买物金器,一个长相精致的小沙弥陪在一边,他给那人推了一个金钵盂,心里有些纳闷和尚为何用金器,估计是来骗着玩的江湖骗子,亦或是只看不买来寻开心,可根本没展露的时候,却被和尚身边的小沙弥狠狠瞪了一眼,李屿微微皱眉:出家人何故要给我脸色?
大和尚拉过小和尚道歉,最后买下金钵盂带着小沙弥离开。离开时李屿又见小沙弥看了自己一眼,心里有些奇怪,又忽觉得小沙弥眼熟,站起身追出去看了眼,偌大的街上竟然找不到刚刚走出去的两人的踪迹。
心里有些怅然若失的同时,又回忆起自己鲜少什么和尚沙弥,何来的眼熟一说。
一边皱眉暗道妖异,一边又带着心里莫名的失落感地回去了。
这是错过的第一世。
第二世李屿生于将相家,从小习武,力大无穷,可百里穿杨,亦可力拔山河,更可贵的是有将帅才能,上场临危不怯,跟着父亲第一次上战场时,母亲亦有担心,回来后却只听其父言:小子胆大,看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场直接□□刺杀了迎面而来的小兵,不像是初次上战场的胆颤新兵。
至此愈发被其父培养,并非简单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真的英勇,再大些后随父亲去了边境,守卫边疆并击退前来骚扰的女真族,因其冷漠残酷的厮杀被成为冷血阎王,让女真一族闻风丧胆。且有智谋,多次智退敌军。
性格不似其父表面严厉实则宽良。李屿表面冷漠暴躁,眼神狠厉,脾气也古怪不定,说话带刺,常将手下干了错事,不能干的将士讽刺地哑口无言,嘴上也不宽容,里里外外都相当严厉,让军旅军规得到肃正。但也奖罚分明,不贪不色不昏,能得军心。
后大胜归来,其父一身本领授予李屿,父年迈,李屿再几次独自征战,彻底平定边疆霍乱的女真族,与国签订和平协议,被天子封为冠军侯。不爱财权,也不喜美人,愿一直守在凉苦边疆,虽不屑得君心,但亦得君心,知其忠烈,后加封爵位。
偶然回京庆功,被幼年朋友喊去酒楼洗尘,正聊天,看见一旁的桌边坐着衣着朴素的两人,在奢华酒楼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屿略微多看了两眼,很快店小二也注意到了那桌的情况,与那两人说太过不符,吃饭可以,但是需要先付银子。
朋友笑着摇摇头,轻声问李屿怎么看,李屿目光全在那个红着脸生气的漂亮少年上,发色是奇特白色的少年对店小二这样道:“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别人都不用先给钱,唯独我们要。”后被后面温柔男子拦下:“没事。”
朋友见李屿眼神凝滞,出声问他怎么了,李旭摇摇头,拿出银子给了小二:“别吵了,让我清净点。”心里则是忍不住取消:小儿忒不厚道,人家来大酒楼体验生活,偏偏砸了自己的生意。
可他刚这样想完,那个漂亮随从就忽然横眼看了过来,瞪了他一眼。
李屿瞬间皱眉要说什么,可是那人已经拉着随从走了,只在桌上留下那个银锭未拿。
看着随从离开的背影,李屿心里有些郁结,忽然想起身,但是被朋友拉住说话,后在皇宫宴席上心里依旧有些郁郁,以为是被瞪的那一眼,可是心里又有些莫名怅然若失。
这时错过的第二世。
第三世。
李屿出生在一个很有钱的家庭,父亲是有钱的董事,母亲美丽漂亮拥有艺术细胞,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但是早逝。
小时候的李屿受父母疼爱,母亲温柔备至,教他学习钢琴。父亲喜欢母亲,但是时常忙到夜不归宿,也有应酬,可母亲和他说父亲忙都是为了他们。
受母亲的影响,李屿开始对绘画感兴趣,他和母亲一起呆在画室里渡过一个个安静宁和的下午,可是父亲回家知道他选择了绘画班而不是奥数班后,直接撕碎了他所有的画。
李屿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那天会那样的暴跳如雷,就连母亲也被父亲所指责。
那之后李屿再没有过画画的想法。
父子两人的关系似乎在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变得僵化。之后李屿的父亲也很少在家,到家也常常是在深夜,李屿开始不怎么喜欢自己的父亲,但是后来在母亲的带领下慢慢放下成见,后来父亲事业有成不再那么忙碌。李屿那段时间本以为可以享受三人时光,母亲却生了癌症。
那时候还不谙世事的他只知道母亲生病了,一直希望母亲能够好起来,父亲一开始和他说母亲只是小病,可是许久之后的他看着母亲日渐衰退的身体和父亲痛苦不堪的表情后,渐渐明白母亲可能再也不会好了。
那阵子公司忽然有了重大危机,父亲被迫不得不留宿在公司打理,李屿单独守着病重的母亲,看着母亲痛苦苍白却又因为他而努力挂出微笑的脸颊,心里很是茫然和痛苦,还有独自面对的孤独。
尽管后来李屿父亲努力在公司中挤出所有时间来医院,可是他还是错过了。李屿母亲死的那一晚,只有李屿守在刚刚做完化疗的消瘦的母亲面前,原先饱满精致的漂亮面容变得枯瘦苍白,唯一不变的是那恬静温柔的笑容。
她在死前都是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的,并且轻声地和他说不要怪自己的父亲。
李屿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仪器发出杂音后他无声地望着闭上眼睛的母亲,只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那一刻一起破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