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冷漠,背影决绝,丝毫没有多看一眼可怜巴巴的小情人。
好一出大戏,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以色侍人不长久,主考官这个级别的大佬,翻起脸来也是相当无情。
好几双八卦的眼神看过来,杜崖发挥平生最大演技,将一系列的震惊不可思议失落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青按计划是去找囚犯的,往大厅走几步回头,冲杜崖打招呼:“要不你跟我一起行动?”
杜崖没理他,脸上明显带出点怒气来,自顾自向外走去:“我想去湖边看看。”
这显然是开始赌气了。
何小彤为他感到可惜。
独自脱离队伍,本身作为新人精神值也比较低,简直就是送到于言嘴边的猎物。
她一咬牙,决定跟上主考官。
谢长离还没有到厨房,就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果然,厨师靠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桌上摆着一碟鱼生、鱼头鱼尾汤、椒盐鱼脊骨、以及还有半杯酒的酒杯。
不过他本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一小杯一小杯的喝,捧着一桶酒,大口大口地灌着,酒液从他身上流下来,在空气中氤氲成酒气。
“您怎么喝成这样?”谢长离一手扶着门,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谢先生来了,”厨师勉强睁开眼,看到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最后还是碰的一声摔倒在椅子里,醉的不清,“没事。”
谢长离却没有离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我上次餐后再来找您,却得知您已经下班,等到做猪食的时候才会……”
“猪食,”厨师突然笑起来,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他的眼睛血红,长着粗壮汗毛的手一把拍在桌上,“没有人告诉过我,他们把活生生的人叫做猪!”
果然,厨师大半夜做的东西就是给被关在地牢里的人准备的。
谢长离再次印证自己的猜测,只是他们在发现人之后就被强硬的带到宴会上,只能再想办法把人救回出来。
他心中思绪万千,面上丝毫不现,只是同样倒上一杯酒,轻轻和厨师的酒桶一碰:“唉,毕竟是为主家服务,总有些不能说出来的阴私。”
“对,您也是专门干这一行,被夫人请过来的,”厨师大有同病相怜之感,“恐怕也见过不少这种事。”
“怪不得您今天状态明显不对,”谢长离感叹,“是今天不小心撞见……”
“还不是下午刚好听见夫人吩咐女仆去抓猪,我这才知道她们指的是个人。”厨师面带郁色。
“这种事我在四处为人服务的过程中也见过,”谢长离叹口气,“贵族嘛,骄奢淫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要住好的,穿好的,吃好的,要美人,要权势,要封地,什么都有了,还希望能活得长长久久。”
“可不是吗,我们夫人当年……”厨师深有同感,话说到一半摇摇头没再继续。
谢长离慢条斯理拿出本小册子:“上一个邀请我的夫人似乎就很喜欢通过这本小册子来寻找永生的诀窍。”
厨师好奇地看过去,立马认出来:“里格先生啊。”
谢长离好奇追问:“您也认识这位伟大的炼金术师?”
“以前我们夫人也找过他,那时候伯爵先生还在,”厨师喝着酒回顾过去,“他们向这位里格花2000金币询问永生,我可还记得里格当时带来的好多东西上面都有这个图案。”
厨师接着说:“不过,里格肯定是个骗子。”
谢长离本来默认里格是他们这次破局的关键人物,却听到这么一个噩耗:“为什么这样说?”
“他在我们家没待多久就死了,到处说自己可以让人长生,结果自己也逃不过老死的一天。”厨师大着舌头说,“满口谎言。”
寻找炼金术士这条路被堵死了,很有可能这位炼金术士已经被O夫人利用殆尽,然后彻底铲除。
谢长离心想,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他把最后的解决方案留在这个遗物中,总有一个人可以解读这本小册子。
比如,大女儿?
“你还吃不吃?”厨师打断他的思绪,把一碟子配菜推到他面前,“这都是夫人四处收集的宝贵食材,不吃白不吃。料汁也是她亲自调配熬出来的,这几道菜全部都有这份料汁提香增香的作用。”
谢长离并不想再体验一次失控的感觉,但食材料汁的成分说不准可以研究,他便收于包裹中。
另外一边,杜崖已经来到湖边。
婴儿坟两次被人挖开又填回去,此刻表面还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湿漉漉的。
鬼婴亦步亦趋跟着他,一副保护的姿态。
不过杜崖可没有谢长离那么好的待遇,还能被撒撒娇,鬼婴简直恨不得在脸上写上我是担心你这个蠢货被自己蠢死。
杜崖百无聊赖地扒拉一会儿坟,看着出来的婴儿尸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之前的定位也是不用动脑子的打手,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细致调查寻找线索的活,需要找线索不应该交给有脑子的小弟吗?
“呜呜呜呜……”
曲折幽怨的低泣声响起。
杜崖继续装模作样的检查尸体,一本正经的在纸上留下鬼画符。
“呜呜呜……”
幼猫似的哭泣声声音越来越响,这下子简直是贴着他的耳朵。
杜崖终于受不了,扭头却找不知道跑哪玩去的鬼婴:我又没惹你,哭什么哭!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已经是空荡荡一片,鬼婴不见了,翻出的泥土上爬动的虫不见了,天边盘旋的怪鸟也不见了,没有任何生物出没的痕迹。
日光落下,血色的月光无悲无喜地在湖面的波涛里被剪碎,分散成一个又一个红色的片段。
杜崖皱着眉四处查看,显而易见,他现在是被人暗算,不知道动手的人现在躲藏在哪里。
他一路来到湖边,低头看去,波纹交叠,无数个他在倒影中微笑,皮肤和血肉纷纷如同落叶一样飘零。
杜崖心中悚然,看向自己,却只看到一具褪去所有包裹的森森白骨。
第15章 饕餮盛宴(15)
谢长离一出厨房门就见到在门口等待的何小彤。
她惴惴不安,深呼吸一口气,颇为诚恳地说:“谢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但是我们这里确实有一个内鬼,他一直在暗算我们的人。”
谢长离:“我知道。”
“我知道这很难以让人接受,我也没有证据……”何小彤自顾自说一连串,突然领悟过来,不可思议,“您知道?”
她面前的主考官稍一颔首,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转着手杖,语气漫不经心:“不仅我知道,赵青也知道。”
下一秒,他就见到何小彤后退两步,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都知道?
难怪主考官和杜崖闹掰,果然是刻意送菜。
何小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不过一只飞虫落入网中,说出这段话简直是自爆!自投罗网!
谢长离:……
他第一次对自己团队领袖兼怪物克星的定位产生怀疑,自己刚刚那段对话怎么也不像是反派boss发言吧。
“我的意思是说,于言有问题,赵青一开始就就为了追查他而来,”谢长离难得多费口舌解释,“我刚刚与他沟通过,也确认过消息的准确性。”
何小彤整张脸都羞愧发红,弱弱点头:“好。”
“那跟我来吧,”谢长离带着她往外走,还是没抹消内心的疑问,“我看起来这么不像好人吗?”
何小彤刚刚平复心情,现在更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埋进去:“不是……”
“嗯?”谢长离真心开始怀疑起来。
“不,不是,”何小彤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您很好!”
谁给她的胆子怀疑主考官会是反派阵营boss的,主考官分明就是团队之光,正义大使!
何小彤总算冷静下来,恢复思考的能力:“所以您是有意把杜崖派出去的,引蛇出洞?”
“回答正确,”谢长离走向神像所在的大厅,为避免再次发生被人误会的惨剧,他又补上一句,“不过我们的诱饵可不止一个。”
顶层。
烛火摇曳,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白衣女仆们温顺沉默地伫立着。
“愿我们的父,愿我们的主……”O夫人跪在窗边,低头轻声祷告着,等到最后的时候才在胸前画上五角星,平静地起身,眼底一片冷色。
她身后站着的赫然就是失踪不见的于言:“O夫人,您也应该完成您的承诺。”
此时的他恐怕就是站在之前的几个队友面前也难以被认出:让人作呕的青绿色鳞片爬满他的脸,眼睛移到太阳穴的位置,鼻子塌陷下去,牙齿变得锋利尖锐,一张嘴便会吐出蛇信状的舌头。
然而,其他躯体却没有这么完美,苍白的易碎的鳞片在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生长,不断有鲜血混杂着绿色的粘液渗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的自发出现,肉眼可见的被愈合又再次崩裂。
于言知道,之前他在进化这条路上走上错误的道路,身体已经开始崩溃,能够改变他的东西不多,最有用的便是神骸。
所以,当他收到这个副本的聘请邮件时,毫不犹豫答应了。
当然,他得到的消息可比这些猎物要多得多:
“尊敬的无限服务公司:
我迫切的需要五个苗床来供我亲爱的宝贝生长,同时还需要一名屠夫,来助我进行移栽活动。对于屠夫,我可以给出神骸作为报酬。
诚恳的O夫人”
“报酬早就准备好,只是我不曾想到于先生这么快就被人发现。”O夫人坐回靠椅上,白衣女仆殷勤地为她倒上红茶。
她拿起来喝一口,不易察觉地皱皱眉,下一秒,倒茶人浑身颤抖着坠落在地面,不一会儿便化作一滩血水。
其他女仆早已见怪不怪,早早准备好,跪在她身边清理地板,很快身边又是干干净净。
于言知道她这是威慑,态度软下来,同样坐在对面椅子上:“不过我现在这状态可不好说成功率,您的宝贝娇气的很,只能够在精神失常的苗床上生长吧,剩下的要么是难啃的硬骨头,要么就是已经抱上大腿。”
随着他的动作,肮脏的液体滴答在靠椅上,使得O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下来,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喏,那里不是有个你说的好对付的小新人吗,现在他可算是没有在大腿身边吧。”
于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户。
此处正对着树林里的湖泊,那个一开始就卖色求荣傍上主考官的小新人破天荒的没有跟在大腿身边,反而是一个人在那里胡乱寻找着。
“杜先生似乎是和谢先生起矛盾,后来就单独走了。”收拾餐桌时刚好围观渣男翻脸大戏的女仆如此说道。
于言冷哼:“没脑子也没眼色。”
“血月已经升起,是时候开始下一轮孵化,这次还请于先生努力了。”O夫人拍拍手,旁边的女仆会意地端来一瓶红色的液体。
于言知道这就是神骸,准确来讲是神血,O夫人显然胆大包天的污染囚禁一尊神,并且借此成为伪神,因此也有大量足以征服任何一个秩序阵营玩家的报酬。
他也不例外,在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鲜血的气味的时候,他已经激动起来,蛇信不自觉地吐出来,搜刮着空气中每一点让人神醉的气息。
咕咚咕咚,于言把神血一饮而尽,身上苍白的虚弱的鳞片瞬间变得凝实起来,逐步加深成和脸部一般无二的青绿色,原本还属于人类的灵活的手,变得更长,挥动间有破空之声,足有摧金裂石之力。
“谢谢夫人的款待,”他舔去嘴角残余的液体,“我会为您的宝贝带来合格的苗床的。”
湖边。
杜崖看着骷髅般的身体,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于言摧毁孙平心理防线的手段,也就是说,他被一直在暗中伺机而动偷袭他们的人盯上了。
他不仅没有任何的担忧,反而差点没忍住狂笑出声。
太好,终于等到大展身手打脸反派的机会了!
这一次,全场最佳拯救世界的必定是我鸦鸦!
杜崖心中窃喜,面上做出惊恐的样子,满脸痛苦地倒退数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果然,坚实的地面突然变的柔软起来,拉着他撑在上面的手不断下陷,杜崖颤抖着抬起手,便看到猩红的血液沿着指尖不断向下滴落。
呜呜呜呜……
像是呜咽和哭泣的笛声还在不断响着,杜崖一边努力辨认方向,一边看向底下的土地。
此刻,绿草茵茵的湖畔已经变成一块巨大的跳动着的血肉,下一秒,他所做的地方立刻张开一张嘴,眼见着就要把他一口吞噬进去。
迎接它的却是一个属于鸟类的巨大尖喙狠狠向下啄来!
杜崖几乎是瞬间恢复全盛时期怪物的形态,巨大的黑色羽翼遮天蔽日,青黑色的鸦羽锋利如刀,白色的骨架形成铠甲包裹住重要躯干,又狠又凶地冲着试图吞他的嘴嘴狠啄过去。
笛声骤然停顿,原本混乱的幻境全数消失,整个湖畔狂风大作,湖水翻起大浪,群鸟惊飞,天地间一片杂乱的呜哇声。
杜崖毫不犹豫的扑向产生笛声的地方,心中满满都是即将建功立业的豪情与快意。
他这段时间真是受够谢长离的奴役压榨,好歹他也是堂堂主考官,秩序阵营里算是中层的人物,起码也应该当个冲锋陷阵的打手,而不是干家务活的保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