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弱的声音还没落地,就被郑掌学压过:“来我阵道峰,我……”阵道峰就是画画阵,没什么稀罕玩意,掌学一咬牙,“我赠你珍藏的法衣!”
“兵刃、法衣,都出自我器道峰!”齐掌学底气十足,“来我器道峰,一年份的炼器资材我包了!”
懂炼器的几名助教弟子纷纷发出惊骇的抽气声,兵刃、法衣、丹药,不管多昂贵,至少是有价值的,而炼器资材这玩意根本就没有上限。
若是楚寒月能折腾却又折腾不出水花,那一年耗进一座钧天山都不成问题。
“来我丹道峰……”丹道掌学已被包围楚寒月的四人挤到了外头,从舒掌学肩头探出个脑袋,“我不太有钱额……免你一年宿舍费?”
你来我往的争夺声终于落下,五名掌学瞪大了眼睛,等待回复,楚寒月不咸不淡开口:“我加入丹道峰。”
……
足足过了五息,武掌学才第一个反应过来:“丹道峰?!”
粗狂宏伟的嗓音回响在考核广场上空,一瞬间,已选完峰头的弟子们炸开了锅。
“什么?楚公子选丹道?”
“丹道毫无前途,是方方面面拔不出一丝天赋的修者才习的,楚公子疯了?”
“掌学,我现在换峰头还来得及吗?”
楚寒月对一切置若罔闻,在体型气场皆不那么骇人的郑掌学与齐掌学之间拨出一条缝,默默走到了人数稀稀拉拉的丹道峰队伍中。
此方世界修者细分五道:武、术、阵、器、丹。
武、术两道,只要肯花工夫,即使最简单的招式术法,也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阵道虽不如前两者强,但只要肯钻研练习,也不难提升。而丹、器两道则不同,没有配方的支撑,炼出来的便是一堆废铁残丹,研究高等配方所需的时间精力花销都是巨大的,小门派根本负担不起。
即使是钧天山,也承担不起屡屡失败的沉没成本,四大世家虽偶研制出新配方,但绝不会外泄。
即使有幸被招入的外姓弟子,都无法习得一二。器道形势稍不那么严峻,毕竟如今的四大世家并无主修此道,钧天山仍能拿捏市场大头,由西方楼家把控的丹道,是真正的艰难无比。
事实上,即使是楼家,近百年来也再未研究出上品配方,丹修一道停滞原地,下等丹修数不胜数,要想进益却十分困难。又加之丹道入门不难,不少其他道修者为了省钱,会辅修丹道一二,最基础的丹药早已供大于求。丹修又碍于不能打,在历练时被其他修士嫌弃——就连楼家虽然以垄断中上品丹药赚得盆满钵满。
但修为不高不能打,还得向另三家乖乖献上保护费,战战兢兢看人脸色——不能历练,便导致药材获得也变得不易,只能采购,这无疑又成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总而言之,散修丹道没前途,也没钱途。
楚寒月考虑的却不是这些。
上辈子,武、术、阵、器,他都已习到了巅峰,唯有丹道始终没有机会好好研究。原世界生态已在高度发展中完全被破坏,灵植稀有,都在培养皿中精心培育,原料稀缺,加之医学已十分发达,丹之一道对此提升甚微。
因此丹道被彻底放弃,而此方天地自然环境优异,药草充足,正是研究此道的极佳条件。
配方稀缺不成问题,身为灵气复苏后第一批入道的修士,又在修真学院任职教授大半个世纪,楚寒月最擅长的,就是搞研究。
“楚寒月,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丹道没前途啊,瞧瞧如今最强的禹家,他们就是修的武道,加入我武道峰才是正道!”武掌学还想抢人。
舒掌学在随之离开的花掌学身后一横,挡住武掌学去路:“修士皆以灵气入道,我术道才是独一无二的正道!”
眼看两名掌学都快打起来了,陈掌学立时道:“选择峰头是弟子的权利,今日还需领新弟子服,助教,速带新弟子们前往。”
助教立刻领队,带弟子们离开了,剩下几名掌学,还在就哪一道更强争执,当然话音最响的便是武、术两道,而花掌学一脸无辜又温和,充当和事佬给怒发冲冠的两人用言语降温。
新内门弟子们经过一道传送阵,到达了内门资材库,助教们早已准备好了量体设备。
武道峰排在最前头,笪鲤往法器上一蹦,六尺五寸,这半年来竟足足拔高了七寸,抱着变大了一码的合身新弟子服,回头朝楚寒月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
与外门入门时相比,通过考核的新弟子数量不多,拢总只有五六十人,武道七人,术道五人,不是想选的人少,是满足相应单项八分的,就这么几人,阵道人数最多,有三十多人,其中不少是没能考上术道峰,妄想楚寒月可能会加入阵道才选择的,器道六人,丹道只有区区三人。
很快便到了器道峰弟子,穆凌云闲庭信步退到最后,丹道首位的楚寒月身边:“寒月,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可别太想穆某了。”
楚寒月睨了他一眼。最好再也不见。
身后两名丹道弟子一男一女,那男弟子见楚寒月这副姿态,顿时双目放光。女弟子嗤了一声,嘀咕道:“真不想和这种恋爱脑同门。”
楚寒月心中应和了声“说得好”,撸起广袖现了现白玉戒,穆凌云摸了摸戒指,顺便勾了勾楚寒月指头:“放心,我会找机会来看你的。”
“好。”楚寒月言不由衷,僵硬地蹦出一个字,那男弟子眼中光芒熄灭,他立时推了把穆凌云,冷冷道,“轮到你了。”
穆凌云朝着他笑,走上量体灵器,旁边助教报上身高:“八尺一寸。”
待他下来,楚寒月走上灵器,助教:“八尺一寸。”
穆凌云眼都快笑眯了,瞧了楚寒月偷偷掂起的脚后跟一眼,问助教:“八尺一寸几分?”
“八尺一寸整。”
“我呢?”
刚看过的数据,助教自然没忘:“八尺一寸九分。”
楚寒月:“……”
没再瞅穆魔头一眼,他默然接过新弟子服,用钱袋里不知是谁的金子缴了钱,待助教更新了弟子玉牌上的信息后,头也不回入了通往丹道峰的传送阵。
内门助教将三名新弟子引入宿舍区,内门宿舍环境比外门好多了,不再是大通铺。
不过考虑到弟子们的经济水平,宿舍分成了八人四人两人三类,收费由低至高,可供选择。
另两名弟子皆选择了八人舍,楚寒月喜清净,早已受够了之前的大通铺以及聒噪的穆魔头,正要说两人舍,助教便道:“楚公子,请随我前往两人舍。”
楚寒月心道:我还没开口……
助教边走边解释道:“掌学说了,之前答应了,免你一年的住宿费。另外,另四峰掌学各为你支付了一年份的宿舍费,并希望你空时前往辅习其他各道,所以你接下来的五年,便无需再付住宿费了。”
“替我谢过五位掌学。”楚寒月揖了揖手,以示感谢。
只有一名舍友,想来他运气应该不至于太差,只希望是个专心修炼的,别再是什么奇葩人种。
踏入宿舍,楚寒月终于没再接受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爱慕眼神,坐在案前阅读玉简的青年闻声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脸时,飞了一记既凶且恶的眼刀过来。
比楚寒月上辈子扫视上课走神的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43章 不准扭扭捏捏,不准嘤嘤嘤,不准化妆……
助教朝那人介绍道:“这便是与禹公子同舍的新弟子, 楚……”
“楚寒月。”那青年毫不掩饰嫌弃地吐出三个字,睨着眼打量楚寒月,眼中微露讶异, 随即立刻隐藏, 回首继续阅读玉简。
“你们认识?”助教问完,立时反应过来,神庭界常有聚会, 两人都是四大世家子弟,见过也不奇怪。
“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 楚寒月答得平静, 那禹公子却无比冷漠, 仿佛要摘干净两人的关系。
楚寒月不知哪里得罪过这人,搜寻原身记忆,只觉得有些眼熟,同为四大世家子弟, 应当在神庭界聚会上见过, 但恐怕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助教有些尴尬,只能介绍道:“这位是禹家公子,禹长生, 本是武道峰新任助教,但自请前往另四峰辅修, 这学季便是到我丹道峰。”
楚寒月示意了然地颔首。
禹长生, 禹家旁系子弟,虽有上品灵根, 天资出众, 却因出生无法获得嫡系的资源, 这才入了钧天山修习。原着中与龙傲天在历练中成为挚友, 是龙傲天登顶神庭成皇的一大助力,当然,最终命运必然也是为主角牺牲。
只是原着中,他与原身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这赤丨裸裸的嫌弃是从何而来?
助教介绍完人便离开了,楚寒月不甚在意地收拾自己的铺位,关系不融洽也不算坏事,至少不会互相打扰,只要别找他麻烦就好。
“同居一室,约法三章。”禹长生还是看着玉简,仿佛多看楚寒月一眼,就脏了眼睛。
“说。”楚寒月也没看他,整好被褥理桌案。
“不准扭扭捏捏说话,不准嘤嘤嘤,不准化妆……”静了片刻,禹长生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还有,不准自称月月。娘娘腔什么的,最恶心了。”最后一句显然是自语,不过没刻意放低声音。
楚寒月:“……”原来是厌恶原身在外的“美”名,这几点楚寒月也十分认可。
又是许久的静默,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各自看玉简,不知不觉过了晚膳时间,楚寒月起身,正准备去饭堂,禹长生又开口了。
“你真是楚寒月?”
楚寒月十分无语,只点了点头,便开门走了。
禹长生放下玉简,看着如松如竹般的清丽背影,沉吟:“卸了妆原来这副模样,气质也尚可,没那么惹人厌嘛……”
——
楚寒月对内门饭堂十分不满意!
空着肚子攥着钱袋而来,最后只收获了两个只有小指头大小馅的肉包,大概是内门弟子修为大多都已能服用辟谷丹,丹道峰又盛产丹药,饭堂作用不大,因此与熙熙攘攘的外门大相径庭,只有一个窗口,三张小桌。
意兴阑珊地吃完,楚寒月便回了宿舍,这里他还是颇为满意的,因为禹长生之后没再多说一句话,两人默然各自阅读,各自洗漱上榻,榻旁还有阻挡视线的纱帘,完全互不妨碍。
内门的床榻也比外门大了不少,没人聒噪挤床板,这一晚,楚寒月睡得通体舒坦,除了差点因为旁边空荡荡,一不小心从床畔滚下来,堪称完美。
新弟子入峰,惯例先上入门理论课,了了三名新弟子,加上辅修的禹长生,坐了一排,夫子念催眠咒似的讲丹道起源、发展……一上午过去,夫子讲到哪了楚寒月不清楚,反正他自个儿已经把整本课本学完了,大多数内容在外门时早已自行借阅看过,不过复习一遍。
晌午,饭堂也没什么好东西,他拣了两个馒头,边走边吃——丹药书中,说辟谷丹苦涩中带微甜,听着就难以入口,两相相比,香喷喷的包子馒头的味道可好太多了——穿过传送阵去了内门藏书阁。
内门五道各占据一个峰头,宿舍、讲堂、饭堂、凝思竹林互不相关,唯有一处是共用的,那便是藏书阁。
内门藏书阁是钧天山中,除山主殿外最宏伟的建筑,内里藏书更是浩如烟海,市面上流传的典籍道卷,都能在此处找到,还有不少只在神庭界公开的书籍,除了野书话本,可谓应有尽有。
楚寒月在入门处的索引灵器上,找到丹道书籍所在的区域,挑拣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下午的课即将开始,这才准备折返。
刚到区域通道口,只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穆凌云从器道区域出来,推了辆运书小车,上头的高度和他的相当。
楚寒月甚至可以想象两人打照面后,穆魔头笑吟吟说骚话的模样,并不想听他聒噪,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疾步转身,飞快地在藏书阁入口借阅登记灵器中,一股脑倒入玉简,刷了弟子玉牌,拿芥子袋一兜,一阵风似的刮跑了。
穆凌云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失笑自语:“堂堂楚公子,竟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随后看向还未隐没数据的灵器,放入自己的玉简,笑意更浓了,“五十二本,连借书数量都一模一样,寒月,我们还真是有默契。”
为防止炼丹时炸膛频率太高,新弟子需足足上满一个月的理论课程,将炼制过程、常用配方倒背如流,通过夫子测试,才被允许接触丹炉。
然而从第一日的下午起,楚寒月便再也没看过那本课本,兀自翻开借阅来的玉简,把夫子当空气。
夫子看在眼里,却并不点明,只心道:不好好听课,待通不过测验,要多习一个月,有你悔的。
旁边的禹长生也十分看不上眼,只当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虽未和楚寒月有过任何交集,但和楚辰星关系还算不错,听过不少楚家大公子的事迹,在楚辰星口中,楚寒月就是个成日只知梳妆打扮,看书只看情爱话本,还看得嘤嘤哭泣的娘娘腔废物。
一月后的最后一堂课,夫子发下考核问卷:“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尔等需回答此份问卷,丹道历史十分至多可扣二,余下炼制过程、常用配方各十分必须满分,否则不得入丹室。”
整整一个月,一天四个时辰,只学一本课本,夫子对重要部分再三重复,注意事项更是耳提面命,另两名弟子皆很有信心,提笔便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