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与他鹣鲽情深的穆公子,几乎片刻不离,连昨晚打地铺,都要睡离榻上楚寒月一侧最近的,想想便妒忌又心痛。
盛北勉强收拾起儿女情长的小心思,郑重道:“楚公子,这几日都没能帮上忙,今日有何差遣尽管说。”
“你带几名土灵根弟子,给每一户屋内地面上一道护咒,防止大量巨蚁破土,顶塌房屋。”
“好!”一听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盛北赶紧领了人去设咒。
“大能,玉牌已损坏,你们要如何操控蚁后?”安扬问。
穆凌云指尖一勾,晃出三枚看起来崭新的玉牌。
“修、修复了?”安扬大惊,“几位公子,大能真是太出色了!”身为金丹初期的他尚无能力修复,可见他们炼器功力有多强。
一切准备就绪,穆凌云把玉牌抛给安扬:“召集蚁群,朝此地集中破土。”毕竟先前的制造者是他,为防蚁后识别出命令者气息有异,自然是交给安扬最稳妥。
楚寒月手掌朝下,虚虚一握,阵盾彻底瓦解,须臾,地面又涌动起来,没了压制,龟裂大地各处传来噗噗破土之声,到处都有黑漆漆的巨蚁探出头。
安扬将灵力灌注入玉牌后,轻轻放在地面上,下一刻,玉牌之下土地陡然高高鼓起,顿时形成了一座小丘。
所有人一跃而起,笪鲤被楚寒月挟在手弯里,还抱着奇巧庄的大笤帚。“吃我一扫帚!”稚嫩的嗓音大喝一声,硬竹扫帚啪的拍到小丘顶峰,探出头的两只蚂蚁瞬间成了扁扁的尸体,那笤帚远不如钧天山的拖把坚固,啪嗒碎成了两段。
楚寒月把笪鲤塞给安扬:“上屋顶,查探全局。”
话音刚落,土丘如炸裂般,嘭一声爆开,无数巨蚁密密麻麻涌出,成了一团团黑影,淹没龟裂的土黄地面,如一片黑色海洋。
楚寒月双掌一压,两道白金灵力轰然打下,荡开耀眼灵波,层层叠叠的巨蚁瞬间折损大半。上层的不再动弹,下层的顶着同类尸体,继续听从蚁后指令,绕着土丘打转。
“严浩,你注意外围。”穆凌云说着,有样学样般,拍下两掌赤色灵力,火焰触及蚁尸。
顿时仿佛触了油,唰然舞着耀动火舌,席卷向四面八方。严浩显然已与他配合过无数次,水墙一次次立起,防止周遭事物被火焰波及。
屋顶之上,安扬也没闲着,一手不敢怠慢地搂着笪鲤,一手举一方弩状灵器,慢吞吞一箭一箭,击杀零散逃窜的魔蚁,一边还以灵力托声朝远方的弟子高喝:“西南方逃窜两头!北方一头!”
如此整整三波黑色浪潮后,地面终于停止了涌动,严浩长长舒了一口气,灵力几乎耗竭,也顾不上满地巨蚁尸体,一屁股坐下:“天呐,太多了……幸好蚂蚁不流血!”
“还没结束。”楚寒月停在蚁穴标识图纸中,一处标记位置上,魔化后蚁后虽有移动,但更多的是深度,横向范围并不太大,施放精神力,果然比先前大范围搜寻快了很多,不过片刻就确定了蚁后位置。
“楚公子,我灵力见底了……”严浩摆摆手。
“安庄主,安排在此打洞,直下三十丈。”楚寒月道。
工蚁已消,蚁后没有攻击力,已无危险,很快,另一处蚁后所在地也被确认。
奇巧庄弟子们列成两队,轮番朝楚寒月指定的地点施放灵力,一刻钟后,两头魔化的蚁后被带出地面,在弟子们泄愤般的灵箭齐发中,化成两滩虫浆。
“这就解决了?”安扬还站在屋顶,放眼眺望整座镇子,再无一处地涌,连轴转了五六天,此刻一下子放松,差点虚脱,从屋顶上滚下去。
“诶诶诶!你别倒呀!”笪鲤忙撑住人。
楚寒月与穆凌云御气而起,一人带一个,把两人带回地面。
众弟子这才回过神,爆发出惊天的喝彩声。
“大能!大能啊!”五十来人簇拥上来,看样子似乎是想把人抬起来抛一抛。
楚寒月极有先见之明地一跃,坐到房顶上,穆凌云紧随其后,坐到他身边:“头疼吗?”
楚寒月没说话,穆凌云笑着抬手,探入纬纱中,替他揉按起侧额:“这力量有副作用,幸亏我在,若我不在,没人替你按摩,可怎么办呀。”
楚寒月一巴掌挥开他的爪子,穆凌云的手又覆上来:“寒月放心,穆某一定一直都在你身边。”
这次巴掌直接呼在人脑门上了:“闭嘴。”
穆凌云被推得向后仰了仰,笑意不减,手也没停。
地面上,笪鲤已经被众人抛了十来个回合,大概是从没这么玩过,咯咯笑个不停,严浩就没那么欢了,被抛了两次,魁梧的身躯差点害弟子们折了手,也差点让他摔到地上,此刻正跑到屋角后头,搜寻全尸,想捡了做标本。
避难的镇民听到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便知道事情解决了,陆陆续续回镇,看到满地残尸齑粉,并不畏惧,除了心有余悸的后怕,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幸而钧天山的大能来了,否则底下藏了这么些怪物,早晚吞了他们。
“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瞧见神庭界做件像神的事了!”人群中忽然有人道。
“是啊,大能哟!”那抱糖罐的男童父亲朝屋顶上两人喊,“你们可比那帮高高在上,自称神却只顾自己修行飞升的上界者好多了!”
“阿巴!”男童嗓门比父亲更大,朝楚寒月张开肥短短的手掌,“糖糖!要糖糖!”
镇里孩子还不少,不过都没这男童调皮,危险时期,都乖乖呆在家里,此刻一听有糖,也一个个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楚寒月。
楚寒月从芥子袋里挈出西城购置的两袋糖果,塞给穆凌云:“处理了。”
“寒月哥哥给大家发糖咯!”穆凌云飞身下来,一把把往孩子手里放糖。
纬纱之下,楚寒月唇角微微一勾,抛出一块拳头大的铁球,铁球浮在屋后的田地上空:“严浩,朝此注入灵气。”
严浩半晌没找到全尸,正气馁,后悔刚才不必留那一星半点冻标本的灵力,这会正好凑个整,把灵力彻底耗光,也不问缘由,就把仅剩的灵力注入其中。
无声无息中,清凉怡人的水雾从天而降。
“下雨了!”有人惊喜地抬起头,但见空中艳阳高照,水汽却不是幻觉,洋洋洒洒从一方黑铁球中溢出来,屋顶之上,挺拔少年曲腿而坐,在他身后,是绚烂的虹光。
“大家快清理虫尸,别让它们吸走珍稀的水汽。”安扬说着,捡起地上的断笤帚,飞快扫起来,镇民与弟子们一阵忙活。
顿时土灰漫天,半个时辰后,虫尸被清理至镇外,等魔气彻底消散后,将埋于地下。
一隅土黄地面被润泽,逐渐变为深褐色,水汽还在飘洒,严浩盯着那铁球,十分稀罕:“这么一丝微弱的灵力,竟然能维持这么久?”
此方土地的问题是无法蓄水,若按照平时的浇灌法,严浩方才给出的约莫一小缸水,恐怕维持不到一刻钟,且只能浇灌方寸之间。
但若是如细雨般缓缓倾洒,保证上层土壤始终润泽,以此便能种活许多作物。
“大能,安某斗胆,想向您购入此物,价格由您决定,虽然现下付不起,但今后只要一有积蓄,必定倾数奉上。”安扬在屋下,朝楚寒月揖身。
“安庄主不是说,今日之事,会全权担下罪责,既要担罪责受罚,又何来今后?”楚寒月落回地面。
安扬一时语塞,许久后才涨红着脸道:“大能……恕安某厚颜无耻了,此方灵器能改善盛家镇干涸的土地,请您务必将此物留下。”
“纸笔。”楚寒月朝穆凌云探手,后者从善如流地递上宣纸和蓄了墨汁的笔。
楚寒月奋笔片刻,将手中绘满的纸张与奇巧庄房契,一并塞给安扬:“若再作乱,必不轻饶。”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扬摊开纸张,上头竟是铁球的构造图纸,还详细备注了炼制及使用方法,大喜过望,疾步追上去:“大能!大能!”
楚寒月停下脚步:“何事?”
安扬递上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牌:“这是我奇巧庄信物,虽说我庄并不强大,但今后只要大能有需要,我等必定万死不辞!请您一定要收下!”
楚寒月拒绝的手掌已经伸出,却见安扬虔诚到近乎可怜的表情,再加上最后半句的斩钉截铁,便收了玉牌。
“大能……”
“还有何事?”众人已经到了停泊的飞舟边。
“在下冒昧。”安扬的脸又红了,这次是赤丨裸裸的羞涩,这表情安在不惑年岁的男人脸上,真诚却又有些好笑,“敢为大能是否有婚配?”
第37章 情人共度良宵的节日
楚寒月:“……”
这帮修仙者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即使危机已解,又有了他给的降雨灵器图纸。
但奇巧庄和盛家镇短期之内仍然将十分艰难, 安扬竟还有心思考虑男女……男男私情。
“不劳挂心。”楚寒月一抛, 那枚玉牌又回到安扬手中,“半年后我会再来,若届时盛家镇状况没有改善, 定不轻饶。”
“欸!好好!大能再来时,盛家镇必定已是庄稼及腰, 镇民安乐!”安扬忙不迭应声,“大能, 那……”
话才到一半,面前忽然换了个人——穆凌云错步上前,岿然站在安扬面前。他的祸水程度远不及楚美人,早摘了帷帽, 此刻正居高临下, 垂眸睨着比他矮上小半个脑袋的安扬,眼底虽有笑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那种。
他没有说话, 眼中却明晃晃写着:“你瞎吗?”
安扬此前一心想着镇中的麻烦事,后来鲜有的对人的心思也全落在楚寒月一人身上, 并没怎么注意另几人, 现下被穆凌云盯得冒出了冷汗,这才回想起来, 这两人似乎形影不离, 而且一举一动配合皆十分默契, 更重要的是, 这位大能比他高、比他俊,炼器水平也比他好……总之就是比不过……
安扬挫败地垂下头,在众人踏上飞舟即将启航之际,又壮着胆子道:“若有朝一日……”你俩不合……
“庄主多虑了。”穆凌云灵气注入,飞舟升空,落下他后头半句话,“没有若是。”
在西城停泊点降落,归还了飞舟,楚寒月瞅了穆凌云一眼,后者笑着戴上帷帽。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斜照下,街道上人来人往,道旁餐馆、小吃摊飘逸着诱人的食物香。
“楚公子……”一路沉默无言的盛北忽然开口,“能否在此稍作逗留,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说。”
“边用晚膳边说吧。”楚寒月正嗅着鼻子,辨别其中有哪些美食,又有哪几样品质更好,在万千飘香中,选中了一家上好的酒楼。
“这顿务必让我来请。”盛北探了探芥子袋,里头的钱囊有些瘪,幸好这家价格并不十分昂贵,还能负担。
大厅熙熙攘攘,已然满座,五人便要了间清净的包间,楚寒月点了菜,把菜簿传给边上的笪鲤,笪鲤瞧都没瞧,又递下去给盛北:“哥哥最会点的菜,每次选的都特别好吃!”
盛北心不在焉的,也没看菜单,起身递给对面的穆凌云,后者接过,又转回楚寒月手中,笑道:“寒月会点,再点几个?”
楚寒月不客气地又加了几个菜。
这顿饭吃得颇为热闹,笪鲤和严浩讨论打蚂蚁的壮举,有说有笑,穆凌云掺和着,不时还笑吟吟地调笑楚寒月几句,楚寒月大快朵颐,偶尔应一两声,并踩不识相的穆凌云几脚,唯有盛北,一直没说那重要的事,只默默听着,回以几声勉强的笑。
“北哥哥,虽然你没打上蚂蚁,不过也守护了镇民们的房屋财产,不要太在意啦。”笪鲤像个小大人似的,站起来拍拍盛北肩膀。
“笪鲤说的是。”盛北仍旧无精打采,神色黯然。
一顿饭吃完,盛北正掏着芥子袋,犯愁金子还差一两,穆凌云已经把几两金子递给了跑堂的,让他不禁羞愧。
“楚公子……”走出酒馆,盛北停下脚步,“我……”
“今日好生热闹,寒月,三个多月未出山了,不如我们玩赏玩赏再回去!”穆凌云搂住楚寒月肩膀,把人往前头带。
“放手。”楚寒月一耸肩,把咸猪手掸开。
夜幕降临,皎月当空,几缕薄云伴星月漂浮,走过餐馆聚集的街区,被食物香掩盖的桃花香飘来,街旁好几摊贩售着各种制成桃枝、桃花形状的配饰。
穆凌云边走边抛金子,捞了对精巧的桃枝对镯。
“今天是什么日子?人怎么比昨日还多?”楚寒月避开他要给自己戴镯子的手。
人虽多,不过没有昨晚那么聚集,人群不至于被挤得走不了,不过也差不多是随波逐流了。
拐过两个弯,另三人已经被挤得不见踪影了,穆凌云买了盒桃花糕,塞给楚寒月,这次终于被接下了,他笑道:“今日是桃花节。”
楚寒月咬了块芳香扑鼻的糕点:“他们人呢?必须集合才能回去。”外门弟子出入管控严格,不管进出,都必须整队五块令牌集合,否则无法开启传送阵。
穆凌云终于趁着他拿糕点的动作,顺利把桃枝镯扣了上去,精巧的暖玉白桃衬柔荑,煞是好看:“这桃花节可是情人共度良宵的节日。”
“所以呢?”楚寒月薅下玉镯,塞回去,“无用之物。”
穆凌云不再强求,把镯子扔进储物袋,笑眼配皱眉,伪装得十分张扬,痛苦捧心道:“寒月莫不是想会合,与盛北共度?那穆某可真是心如刀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