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脸庞划过, 滴落在地上, 瞬间蒸发, 化作白雾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盯着地上的水渍，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啃他的裤腿, 抬脚回头一看, 地上全是机器狗。
　　列成长队的机器狗在大街上移动, 密密麻麻，整齐有序。他们像是在巡视着整个街区，也可能是准备给各家邮递物资。
　　头顶上有嗡嗡的声音, 顾如南抬头, 遮着眼睛张望——天空中密布的并不是展翅高飞的鸟类, 而是发出巨大噪音的黑色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正在城市上空，无死角地执行拍摄。也许是地面监控，也许是在绘制整座白夜城的立体地图。
　　天空并不明朗，不是湛蓝色的，而是有一层非常厚重的烟尘，给人一种污染极重的感觉。
　　不远处，座座高科技大楼耸立，工厂的浓烟排放到天空中。冰冷、庞大的起重机器抬起机械臂又放下，做着重复性的起吊工作。
　　它们正在掩埋一片废墟，废墟里面的东西是顾如南熟悉的——地球现实生活中的城市遗址。「红旗便利店」、「阿丽烟酒行」、「眼镜牛肉面馆」之类的招牌比比皆是，显然和白夜城展现出来的高科技景象相比要落后了不少。
　　起重机正在掩埋这些过了时的城市，将它们夷为平地，夯实成基础，再在上面建立更为宏伟的大楼。
　　文明的倒塌，在这里竟然只要一瞬间。
　　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类在走动。城市最高、最显眼的那栋建筑，是全玻璃幕墙的摩天大厦，楼身放置整个LED屏，放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动态肖像图。
　　大楼上方金属牌匾铁画银钩四个字——楚氏集团。
　　顾如南心里升起寒意，这是个被财阀控制着的赛博朋克世界。
　　他以前在科幻书里看到过，这种世界高科技，低欲望；重精神，轻物质，往往是由某个垄断性的利益集团牢牢操控着经济命脉。
　　他瞥了眼街边，乱窜的老鼠和流浪汉不分你我。流浪汉躺在毒日头下，衣衫褴褛，抱着几瓶营养液，如痴如醉地沉溺在VR（虚拟现实）设备中。
　　在这种背景下，老鼠被怎么对待，人就会被怎么对待。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疑是这个楚氏集团。顾如南默默地把这个名字放进了心里。
　　顺着系统的指引，顾如南来到了一座通体发白的小洋房面前。他的眼前立马浮现两个字「陶家」。
　　他敲门，半天没有人应，他想或许是内部空间太大了，敲门声主人听不见，于是便去按门铃。
　　他的脸一对着摄像头，「人面识别系统」便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近旁的灌木丛中传来，数十根尖利的、类似蜘蛛腿的冰冷机械肢伸向了他，那底部的尖刀是开了刃的，还有放血的血槽，随便一下，都能将他整个人给捅穿。
　　顾如南正在夹缝中缩紧身子，思索着怎么躲避这些大家伙，管家猛地把门打开了。
　　那是一个极其奇怪的人，顾如南都不确定能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有一只眼球是机械义眼，开门的那只左手是机械臂。不知道是经过机械加强的普通人，还是完全用机械制成的仿生人。
　　管家按了一下某处的遥控器，那些金属蜘蛛瞬间刹住了杀意，悄无声息地缩回了草丛中，仿佛野兽归林。
　　这种安保系统一经察觉到有外人入侵，就会毫不犹豫的展露武器。
　　尽管可能会误杀，但绝不会放过一丝危险，比顾如南以前住的小渔村里家家户户门口养的狗，可要致命多了。
　　机械人管家一脸阴鸷，人类皮肤的部分十分暗沉，好像几天没睡觉了似的，毫无气色。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还是只是这个管家有问题？顾如南在心里疑惑。
　　“你就是报名来的家教？”
　　“是的。我叫顾如南，我看到了你们发布的招聘启事，特意过来应聘。”顾如南礼貌道。
　　“进来做笔试吧。”管家道，机械眼神经质地转动。
　　在管家的带领下，顾如南走进了陶家内部。
　　整个洋房面积很大，家具却没几件。从墙壁到天花板，再到灯盏、座椅，全都是白色的，一进来就有种会患雪盲症的错觉。
　　玄关处有一个玻璃展柜，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奖牌和奖杯。一个穿博士服的少年的照片放在正中央：少年抱着奖杯，露出腼腆的笑容。
　　这就是陶家的儿子、他未来的学生，陶白梦了吧？
　　一张犊羊脸，看起来非常的温驯，眸子里闪烁着聪慧的光。
　　这些奖项里有许多都是发明类的，看来陶白梦还是个小小发明家啊。
　　这么有灵气的孩子，还需要补课吗？
　　管家看穿了顾如南的疑惑：“我家少爷的文化课成绩不太好，所以要请你过来帮他补习。你知道的，现在这世道，如果做不了超越机器的事，就只好被机器所取代。”
　　这一点，顾如南也深有同感。即使是在他生活的地球，人类的岗位也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被机器所挤压侵占。以前工厂里很多事情都是人做的，现在却只要一台机器就可以省去许多人力。自助扫码、无人售货商店、无人驾驶、人工智能等技术，都已经不再新鲜了。
　　人类真的是越来越可被替代了，他难以想象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也许就会像白夜城这样吧。
　　完全机械化，而人，失去了现实的价值，像流浪汉一样靠着营养液和虚拟游戏度过余年。
　　不过顾如南倒没有担心过机器产生人类情感、对人类发起反抗这类事，毕竟它们不是生物，电源一关就熄火了。
　　管家看起来是后面要面试他的人，他下意识地套近乎：“管家先生，所以陶家是只有陶白梦这一个孩子吗？因为是独生子，家长把他看得很重要，所以才要给他找老师补习？”
　　“不是。”管家的机械眼转动了一下，沉声，“他有一个哥哥，不过身体不太好，被接出去了。”
　　“哦，这样啊。”奇怪，既然有哥哥，为什么这家里连张照片也不摆。
　　陶白梦他爸妈的也没有。真是诡异。
　　“如果你面试通过，你在这里工作期间，能碰到的人除了我和白梦少爷，不会有其他人。所以别的事就不要多问。”
　　“我知道了。”
　　管家替他拿来试题和笔，安排他就坐考试。
　　顾如南粗略地看了下试卷，终于知道为什么进本时说的直播人数是初始人数了。
　　这场直播有门槛，必须要经过筛选，达到标准了，才能够进去。后面能录取多少人也不清楚，应该是要看陶家的需求吧。
　　顾如南忍不住打开 APP，在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里抱怨：
　　【说好的团建，组队来考试？万一考不过，我们岂不是要被打散了！@白堇老公孟老大。】
　　孟静水那边半天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在专心做题，还是考试期间无法用APP交流。
　　不过他很快就收到了胡多贝的消息：
　　【如南如南，这题选什么？帮我看看！】
　　【哪题？】
　　【将一个8×8×1的白色长方体木块的外表面涂上黑色颜料，然后将其切成64个棱长为1的小正方体，再把这些小正方体堆成棱长4的大正方体，且使黑色的面向外露出的面积尽量大。请问，大正方体的表面是黑色的面积是多少？】
　　【你是说第16题？】
　　【啊我这里是第8题。】
　　顾如南： 【我这里的选项排布是A.84B.96C.88D.92选c？】
　　胡多贝惊讶：“嗯？你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顾如南：“遇事不决就选c。”
　　胡多贝：“你靠不靠谱啊你！”
　　顾如南气得挠头，也不是他靠不靠谱的问题，这100多道选择题，就给60分钟时间，一个一个算怎么来得及？
　　这考题里有文学常识、英语语法、数学立体几何，还有历史、地理，方方面面，比高考模拟卷还难。这到底是在选百科知识全书专家，还是在挑谁更会蒙题啊！
　　能选出来真正博学的人就有鬼了。
　　他飞快地蒙了一些题，才听到孟流深在群里回答：
　　【我算出来了，选88。白色长方体是64个小正方体平铺，由4个角，24条棱和36个中间的小正方体构成。角上的4个小正方体，有4个面被刷成了黑色；棱上的24个小正方体，连着的三个面被刷成了黑色；中间的36个小正方体，对着的两个面被刷成了黑色；拼成的大正方体有8个角，24条棱和24个单面。拼接时，有4个角需要用之前棱上的小正方体补上，每补一个缺一个黑色面，角上共缺了4个黑色面。由于4条棱上的小正方体补到了角上，棱上则少了4个小正方体，需用相对面为黑色的小正方体补上，补一次缺一个黑色面，棱上共缺4个。大正方体的表面积为4×4×6=96，故大正方体的表面共有96-4-4=88的面积是黑色的。】
　　弹幕里的人都震惊了：
　　【我靠，这就是学霸吗？】
　　【要不要这么详细啊！！】
　　【可能是怕自家老公看不懂吧hhh】
　　【体贴人妻孟二少，感天动地】
　　【你怎么都嗑上了，不过，按他这么个算法，一百道题做不完吧……担忧jpg】
　　【没人发现，南南又蒙对了吗？（拉仇恨）】
　　作者有话说：
　　论欧皇如何战胜真学霸；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白梦逃脱】2
　　100个独立的房间里, 每个主播都在奋笔疾书，争分夺秒，像是上演了一场决定生死的高考。能算出来的题目拼命算，算不出来的蒙也要蒙一个。
　　孟流深不仅要给自己做, 每做完一题, 还体贴地在群里把答案告诉胡多贝。也许是为了防作弊, 系统分发的每张试卷的题号都不一致, 胡多贝就算是照着抄, 也挺麻烦的。
　　60分钟很快结束, 系统马上判定对错，当场公布众人的正确率以及筛掉的人数。
　　【第1场考试：常识题考试。作为陶白梦少爷的家庭教师, 主播必须拥有最渊博的学识, 方可胜任这一崇高的职业。
　　考试排名公布如下：
　　第1名：孟静水, 正确率为99%；
　　第2名：顾如南, 正确率为94%；第3名：孟流深, 正确率为86%……不及格的主播共有36名, 将失去下一场考试资格。】
　　【马上进行下一场考试。第2场考试：性格测试。】
　　直播大厅里, 观众看着36个直播间的光线暗了下去, 跟着有了紧迫感：
　　【好家伙，这么多人都被刷下去了, 看来大家的文化课成绩都不咋地啊。】
　　【前面的, 剩了64个算多的了, 自然概率可是25%呢。】
　　【你就默认他们全都是蒙的呗！】
　　【有一说一，孟会长还是牛批，不愧是老玩家。】
　　【顾如南靠蒙也能蒙个第二, 恐怖如斯！】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我们老师经常说的话, 敲黑板。】
　　【我算是服啦！】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孟美人答不完，胡多贝和白苦也都没被淘汰。（相亲相爱一家人）要是散了，我可真要哭死。】
　　【咦？他们5个一起下本了？这真是家族出动呀！好耶！！】
　　【这次考试只有主播能参加吧，没有岚神啦，哭唧唧。】
　　【放心吧，岚神一个NPC，怎么都会有他的位置（老观众看透一切】；
　　【他该不会是管家吧？？】
　　【去你的管家！那么丑，怎么会是顾岚！】
　　【好紧张，希望他们能成功汇合。】
　　“不过性格测试是什么？”有人表示好奇。
　　休息片刻，醒目的红字出现在顾如南的视野中央，系统礼貌提示：
　　【要成为孩子的家庭教师，除了要有过硬的专业素质、渊博的学识，还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它决定了知识能否有效地传递给学生，让学生愿意听你授课，那就是你与这个学生的契合度。】
　　【性格与陶白梦契合度高者，将获得成为其家教的机会。】
　　顾如南明白了，下面的考试没有什么正确答案，更多的是看你这个人和陶白梦合不合得来。
　　不见得性格开朗就和他能合的来，有的性格开朗的人和另一个性格开朗的人相处，反而会对骂起来；而有时两个沉默寡言的人待一起，虽然不会吵架，却也一句话不说，也会很尴尬。所以没有特定的标准，全要看系统判定陶白梦是否能喜欢你。
　　这是比答题更凭运气的事，因为没有技巧可言。假设你本人是一种性格，刚好能被陶白梦喜欢。
　　可你为了揣摩、迎合他的心思，去伪造出另一个性格，反而可能不对他的胃口了。
　　所以最保险的方式就是如实回答，怎么想的就怎么选，陶白梦能否喜欢你听天由命。
　　想到这儿，顾如南切到群聊里又骂了孟静水一句：“看你选的好本！”
　　孟静水悠然回应：“难度高，奖励积分就多嘛，去那些小儿科的副本碾压新人有什么意思？”
　　顾如南哼哼两声，关了聊天框。也是，他现在算是中级主播了，已经过了新人期，该有适当挑战高难度副本的觉悟了。
　　试卷分发，系统在同一秒开始计时，剩下的64名主播一同作答，时间依然是60分钟。
　　顾如南的面前只有一张纸，上面只印了一题。
　　有这么难吗？六十分钟写一题？
　　他还以为是测试十六种人格那种选择题，没想到是简答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