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峰点头，微微颔首，露出一丝险恶的笑意：“大哥安排的很合理，事实上，我心中已经有了守夜的人选。”
　　“噢？谁？”裴松问。
　　沈清峰跷着二郎腿，双手交叉置于膝盖上，显得矜贵非常。他冲顾如南挑下巴：“顾如南最年轻，能熬夜，就让他守剩下的夜吧。”
　　看到顾如南瞬间黑下去的脸，他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鉴于今夜已经过去了一半，我想不需要再安排其他人和你换班了。你直接守到天亮，有危险要马上进屋通知我们。”
　　此言一出，弹幕里都骂开了：
　　【啧啧啧，这沈老二，比裘老三还阴呐！】
　　【三人帮的不把人推出去会死是不是？同样的招数老三用了老二用？贱不贱啊！】
　　【沈清峰这明摆着是把裘玉的死算在顾如南身上了，想着方儿地整他呢！】
　　【顾如南躲过了上次，这次会不会..】
　　胡多贝听到这不公平的安排，立马跳了起来：“我申请陪同顾如南值夜！”
　　沈清峰阴着眸子盯了他一瞬，皮笑肉不笑道：“随便你。”说完，扭头整理自己的床铺去了。
　　顾如南照样是没反抗，两个人打八个人，他也没法反抗，干脆不白费这个力气。主要是沈清峰的安排不是全无必要，他想不配合也拿不出个能说服人的道理。
　　众人都懒得洗漱，和着衣服就睡下了，顾如南和胡多贝把被子抱了出去，并排坐在病房门口。
　　这里的夜间很凉，寒气从地板延伸到腿上，一直冷到背心。走廊上一片昏暗，深夜无人经过，电灯诡异地闪闪熄熄，起先他俩还觉得惊悚，后来神经麻木了竟然觉得有些催眠。
　　顾如南十根脚趾都凉透了，不住地吸着鼻子，胡多贝的脑袋在他肩膀上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一看就是马上要睡着了。
　　俩人总要有一个人不能睡，顾如南盯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发呆，忽然想起病历的事，本想一股脑全部告诉胡多贝，再三斟酌又觉得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至少他得摸清楚情况再告诉他。
　　顾如南看了眼身旁的人，心想还好有胡多贝陪他守夜，虽然睡着了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有个大活人在这里，他心里的胆怯就少了许多。
　　胡多贝垂着头，嘴里胡乱地嘟囔着什么，忽然双手在空中一抓，睁大眼睛道：“顾如南！你今天的药吃了没？”
　　顾如南见他怎么睡着觉呢还突然想起来这件要紧事，甚至把自己惊醒了，有点哭笑不得：“没。”
　　“那你还不吃？明天早上要是护士发现你的药还在，指不定要怎么整你！”
　　这是他们在陈东东死后发现的规律，也算是一种规则吧：如果他们把药直接损坏，肯定是会立即丧命的，死法参见陈东东；但如果他们只是没吃、而没有毁坏药丸，就还能安然度过一夜，最晚能捱到第二天护士查房前。有个主播就是这么做的。
　　顾如南从裤子口袋拿出那两颗药丸，一颗红的、一颗蓝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有质感。
　　他思索了几秒道：“我打算停药。”
　　“什么？”胡多贝吓得瞌睡都醒了，“你别傻了，快把刚刚的话收回去。这药又没有副作用，吃了没事，不吃才有事！你敢违背规则？”
　　顾如南悄声道：“我不毁坏药，我可以把它藏起来，比如找个干燥的小药瓶装着。”
　　“你为什么不吃药？给我个理由。”胡多贝执拗地盯着他。
　　顾如南打定主意说一半留一半：“我只是好奇这药的药效是什么。”
　　病历上说，他和胡多贝患了谵妄症，必须服用这两种药，一样也不能少。
　　目前他服用过红药和蓝药，仍能看到孟流深和女护士的两个人格，可见这药不完全有用，可能院长和医生也都没发现这个Bug。
　　还有三种其他的搭配，各有各的可能，比如，只吃一种药会是什么情况，只吃红药和只吃蓝药有什么不同；一种都不吃又是什么情况。
　　顾如南觉得他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用自己的身体来试。
　　胡多贝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多问，一把将顾如南的药抢到自己手里，飞快地丢进嘴，一仰头咽了下去。
　　“你干嘛？”顾如南大惊失色，连忙去掰他的手指，那双宽厚的手心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胡多贝眨着眼：“你不想吃，我帮你吃。”
　　“开什么玩笑，药是能乱吃的吗？”顾如南刚一说出口，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既然所有人里只有他和胡多贝有谵妄的病，那应当只有他俩需要吃药，可护士明明每天都点名发药，大家的剂量和药的种类都是一样的。
　　这就只有一种解释，院方（或者是副本策划者）不想让他们通过所发放的药物的区别推断出各自病情的不同，抑或者是单纯不想让病人之间攀比、争抢。有些精神病人就像小孩子似的，见别人有而自己没有，就会争吵打架。
　　这证明没有谵妄症的人吃了这些药不会有不良反应，至少这两种药一起服用不会有。而这两种药配合在一起，又可以医治他和胡多贝的部分疾病。
　　由此可见，胡多贝多吃几颗，问题不大。
　　胡多贝咧嘴，用手顺了顺自己胸膛，想让药快点咽下去：“你有胆子不吃，我为什么没胆子多吃？是兄弟就来陪你，要死一起死。”
　　不得不说，虽然胡多贝这人满嘴跑火车，但顾如南很感动。他之所以不想告诉胡多贝真相，也正是怕他瞎减药出什么意外。
　　原来他们想保护彼此的心是一样的。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之前在包子铺副本获得的那个道具，究竟是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拿出来给咱们防身吗？”胡多贝瞌睡醒了，人又重新精神起来，生怕走廊里又出来什么阴影怪物之类的东西。
　　顾如南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你不提还好，一提我也郁闷。”他点出了系统，拖出了道具栏。
　　这话一出，直播间的观众们立即兴奋了起来：
　　【同志们，醒醒醒，新人王、S级副本史上最快通关者、历史最高评分者，终于要亮他的道具了！】
　　【S级新手副本的产物，我还是第一次见，据说比很多高级本出的道具还管用，是不是真的？】
　　【快拿出来！！让我康康！】
　　只见白光一闪，顾如南手掌摊开，赫然躺在他手心的，是一个灰黑色的方形物体——
　　【？？防狼电击器？？】
　　弹幕里的人下巴掉了。
　　作者有话说：
　　推出去挡刀2.0，沈老二死亡通知书正在配送中..


第27章 【废弃病院】7
　　“S级新人副本掉落的道具, 就这？”胡多贝皱着眉，一脸不敢置信，“所以你昨天洗澡的时候，就是用这玩意儿对付裘玉的？”
　　顾如南叹口气：“甚至没用上。”
　　“啊这..”胡多贝挠挠头, 不知说啥好,“裘玉这条色狼也已经死了, 好像更派不上用场了。”
　　“能勉强当个手电筒吧。”顾如南说着, 按了下侧边的开关, 顶上的一个白色小灯泡亮了起来。那光芒微弱极了, 照射的距离不足两米，看着就可怜。
　　两人苦中作乐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顾如南蓦地感觉到自己太阳穴一疼, 像被一根针刺入大脑似的, 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他的脑子好像一团浆糊, 被人使劲拿铁签子搅和, 等他好不容易重新睁眼, 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先干净冷清的走廊变成一条窄窄的血水, 有腐烂发臭的红黑色液体在其中缓慢流淌着，说不清是河还是臭水沟。两边的病房和办公室消失了, 变成漆黑的屋子。这些屋子像被烈火焚烧过, 只剩个废铁的框架, 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天花板不再是天花板，而是枯萎藤蔓覆盖而成的树荫，厚重的白色蛛网垂挂在上面, 隐约可以看见树上有一些被裹着的人形物体。
　　这里是哪里？他怎么被传送到一片鬼蜮来了？
　　顾如南下意识地拉胡多贝, 低头发现自己裹在身上的东西竟然变成了一张平铺着的人皮！他慌忙把被子踢开, 人脸的位置正好对着了他，弯起的嘴角正诡异地冲他笑！
　　“怎么回事呀！”顾如南跳了脚，胡多贝立马站起来拦着他，“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走廊上什么都没有，顾如南在慌张什么？有东西缠过来了？可他完全没看见啊！
　　在胡多贝的视野里，顾如南好像浑身不对劲，他把御寒的被子甩得老远，捂着耳朵站在空气里跺脚。
　　“你看不到吗？”顾如南指着天花板处，“那里有个挂着的人头，他在说话，他说他好疼，说让咱们救他。”
　　胡多贝顺着看过去，很茫然，因为顾如南指的地方只有一个灯泡而已。
　　他慢慢反应了过来：“如南，是不是药没作用了？”
　　顾如南剧烈地呼吸了几口，动作定住了：是啊，他晚上没吃药，前一天的药效已过，谵妄症该犯了。
　　可是，他没料到会是眼下这种状况。这特么的，也太视觉了吧！
　　他接下来的一天就得在群魔乱舞和魔音贯耳中度过吗？有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没吃的药给他吃啊？！
　　顾如南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公共直播大厅内，「废弃病院」副本其他主播的观众听到朋友的剧透，都疯狂地朝他的直播间涌来：
　　【听说顾如南开启了新视域，火速前来围观！！】
　　【卧槽！刺激！这竟然是同一张地图？比纯病院本带感多了！】
　　【顾如南以一己之力，把这个副本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度。仅限于他自己。】
　　【别人玩的是简单模式，他玩的是惊心胆颤地狱模式hhh】
　　[顾如南小朋友撑住啊，最多就是多换几条裤子 【笑哭】 【笑哭】]
　　【我就待这个直播间不走了，最佳观影区！】
　　正兴奋地聊着，下一秒，顾如南就点开了直播间的弹幕，把脸对上了镜头。
　　众观众：..当着主播的面吃他的人血馒头是不是不太好？
　　顾如南头回面对镜头，显得有些生疏和紧张。他长睫低垂，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很难为情。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害怕，等天亮了就关，大家别在意。”他酝酿了一会儿，嗓音干涩喑哑，听上去有气无力。
　　直播间的观众愣了一秒，心脏像被什么狠戳了一下，姨母心瞬间泛滥：
　　【崽崽别怕！这里有很多人！我们都在陪着你！！】
　　【是啊南南别关弹幕了，我们陪你说话！！】
　　【弹幕护体，诸邪退避！！】
　　【什么也不说了，我这就去其他直播间摇人。】
　　【仙女棒x99，小花花x99】
　　顾如南本来只是想借着弹幕挡一下视野中的恐怖物，结果直播间的人数一路攀升，在某一个峰值竟然破了八千，这还是凌晨很多观众都睡着了的情况下做到的，他自己都不可思议。
　　有了观众的陪伴，顾如南的恐惧感消除了许多，弹幕一铺屏，这时候就算是有个女鬼来个贴脸杀他都不带怕的！
　　结果没过几秒，他就被打了脸。
　　这弹幕居然是智能的，能自动识别人像，有NPC的时候会勾勒出对方的轮廓，环绕着那人显示。
　　孟流深穿着一身粉红护士装从对面端庄地走来，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咖啡杯，一脸倦色。
　　他满头虚汗，嘴唇泛白，脸上的疲劳显然不是熬夜造成的，看上去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缠斗。
　　顾如南主动走过去叫他：“孟哥，你怎么样？”
　　看到他和胡多贝，孟流深很快虚弱地笑了笑：“没事。”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顾如南很快想到之前病房里发生的事，“是那个阴影怪物吗？”
　　孟流深表情严肃地点头：“我一路追踪它，被它跑掉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鬼吗？”
　　“我阅历有限，暂时还分辨不出，可能是医院里某个NPC豢养的东西，邪性得很。总之，非常棘手，你们要当心。”
　　“你也是。”不知为什么，顾如南对孟流深有种天然的亲近感，看到他默默地一个人对付鬼怪，却一句苦也不叫，就想帮他分担一些，“你是要给谁送咖啡？不如我帮你？”
　　孟流深看了顾如南一眼，把手往后收，不放心道：“不用，夜间时分，护好自己便好。”
　　“如南说的没错，你需要休息了。”胡多贝走过来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抢，指了指病房里，“里面有空床，你去睡。”
　　孟流深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之躯。他和女护士共用一个身体，白天要查房，晚上还要调查线索，怎么可能吃得消？
　　见顾如南如此坚持，孟流深也不便再推辞，对他道：“那有劳如南了，万事小心。”
　　“嗯我会的，这咖啡是给谁的？院长还是医生？”顾如南接过托盘，问了一句。
　　“孙医生。他的办公室你知道吗？就在——”
　　“我知道。”孟流深正要给顾如南描述，顾如南很快抬手表示不用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咖啡粉在哪里就行。”
　　“咖啡粉在B201，搅拌勺在B202，饮水机在B203门口。”孟流深还想说话，大概是想提醒他什么，眸子一敛，终是简略道，“那里环境有点复杂..去了你就知道了。”
　　顾如南倒不是很怕，只是疑惑：怎么冲咖啡的材料还放在不同的地方？每次都这么一样样地找，不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