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眼睛却活偶化了……难不成,这些都是某个孤品活偶的部件?”
贺明摇了摇头:“孤品级的猎场,应该不止我们几个。”
至少也是几个二阶的人物一起打的猎场,不可能只有他们几个还在一阶徘徊的人。
“哎,最后一个纸人好像有脸的。”
附近的人围观过去,发现果不其然,前面的纸人都是一张张空白的面孔,只有最后一个,应该是类似于“捧果童子”的纸人,他脸盘的纸扎十分圆润,但脸却画得很奇怪。
“这张脸,画得好写实……”围观的人嘀咕道。
那是一张中年男性的脸,以黑白笔墨描绘,画法粗狂,三白眼、高颧骨,泪沟沉重,神态阴狠,十分地不讨喜。
众人仔细研究的之后,颜格突然转过身,一个【先人的幽灵飘荡在此】闪现在了街道另一边,从一间大排档的烧烤摊后拎起一个中年男人拖了回来。
“放开我!”
在意识到颜格的手是温热的之后,那男人大叫起来。
“你们是有病吧?深更半夜在这里装鬼整人?是不是那些网上搞什么直播的垃圾啊,我已经报警了我跟你们说!你们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啧。”M82的人不耐烦了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喜欢带新人,一个是新人不配合,二是容易坏事。
就在这时候,作为画师,一直保持着距离伸头观察纸人的萧怡诧异地指着那人。
“你们看……这最后一个活偶的脸,是不是和他,一模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献祭人员开场就没了,阿门。
第五十一章 纸人巷(三)
“吓我啊, 你知道我是谁?我一个电话,你家里就别想安——唔。”
那男人属实嘴太臭,而且一直大吵大叫, M82的人忍无可忍,抽了两巴掌打晕后,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钱包里拿到一张写着“石源嵩、男、2月3日出生, 39岁”等信息的身份证, 几份高利贷借据, 还有几张印着性-感女子的名片。
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倒都是名牌的,一打开手机, 锁屏界面上还挂着6个未接来电, 和短信信息。
【阿嵩,别再打了, 我知道错了、不敢离婚了——】
酗酒、赌-博、涉-嫖, 都不用深入了解, 就知道是烂人一个。
“人渣,单看着真是一肚子火。”
贺明呸了一声,把手机丢到一边去,和其他人一样,心里恶狠狠地想, 今天被拉进这鬼地方被活偶盯上,属实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我记得,请柬上只邀请了七个人,我们的人数刚好足够, 为什么现在才又多出来一个人?”出于上次在醒狮堂的经验,颜格为防这个新来的人也是猎场的一部分, 谨慎问道。“他身上有请柬吗?”
负责搜身的人又检查了一下石源嵩的所有物,摇摇头:“没有,可能是不巧误入的吧。”
“还有四个小时,我们不能保证他一直昏睡着,要是会连累我们的话,就我来动手。”贺明捋起袖子道。
猎场里不确定因素很多,有时候一个人冲动就能带累全队人,有些狠得下杀手的队伍会选择在一开始就处理掉麻烦。
萧怡瞪大了眼睛:“可杀人不是会对自己有坏处吗?”
M82的人愣了一下,笑着从包里拿出一大盒白色的药片,倒出三颗来:“放心,是安定片,够他睡到明天的。”
“先等等。”见他们正要往这个叫石源嵩的男人嘴里塞安眠药片,从刚才起一直都没说话的黎鸦出声道,“我想起我应该见过这个人,就在上次的纸人巷猎场里,他已经死过了。”
“哈?”
众人一愣,随后就见黎鸦拿出一本旧手账,对着一页空白的纸页低语了一声,不一会儿,纸页上就浮现一个方形的轮廓,渐渐地,呈现出同一个人的身份证正反面图像。
这个身份证稍微旧一点,所有的住址、签发机关都一样,只有有效期的部分不同,显然是在2月份才更换过。
“我这么解释吧,一个月前——也就是活偶城市的2月份,40岁的石源嵩被抓进来死过一次了,那么在现实世界,40岁的他已经消失了,但与此同时,在活偶都市里的我们的时间轴是倒退的,所以39岁的他还活着——也就是现在。”
颜格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同一个人,可以被拉进来两次?”
“很少,不过也存在。即便我现在死了,也会有一定概率重新以陌生人的形式回到这里——但我不会拥有认识你们的记忆,相当于我的存在性被主观上抹灭了。”
他说起死亡来,口气上轻描淡写,仿佛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众人没想那么深,M82的人也只说是听说过,但没有见过便思考起了这个石源嵩和这个猎场的关系。
“那上次你们在他身上有什么收获吗?”
黎鸦道:“上次他是被那个全灭的B级队伍的人直接打死的,没能问出什么详细。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但第二次,他还是被拉进猎场里了……我想,他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座猎场给出的线索。”
“那怎么办?摇醒他吗?”
打晕容易摇醒难,就在他们掏出矿泉水准备把他浇醒盘问的时候,他们身侧不远处,那间被砖石砌住的“祠堂”里发出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听声音,是个年轻女人的哭声,细弱嘶哑,断断续续,声音在不断放大。
黎鸦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抬手又打了个响指,轻声道:“再来一次。”
这次大家心领神会,还是和刚才一样,一个人挨着一人排成队,而最后一个人则是将石源嵩的眼睛和嘴用胶带暂时封起来背在背上。
众人贴在墙根边缘站着,不一会儿,迎亲的纸人队列里,无脸的金童玉女缓缓飘到了祠堂前的土砖墙上,抬起尖尖的纸质手指。
那手指虽然质地脆弱,但插进砖缝时,就像刀子一样,轻轻一抽,就抽出来一块砖,很快,质地松脆的土砖就在旁边垒成了一小片砖堆,祠堂的正门也都露了出来。
金童玉女在之后便飘了进去,扒开朽烂的祠堂门,钻了进去。
女人的哭泣声停止了。
在她的哭声停止的一瞬间,颜格忽然感到了一阵尖锐的心痛,夹杂着极端的恐惧、痛苦等情绪,不期然地袭击了他的精神。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竟有些发红。
——我,怎么了?
身前的黎鸦微微侧过头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低语道:“别轻易和活偶‘共情’。”
直面了卢卡之后,颜格发现自己好像时不时会发生和其他人“共情”的情况,比如萧怡前两天做噩梦骂那个抛弃她的未婚夫,他半夜也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恼火,戴承泽做材料的时候看着手机照片想他媳妇,他也油然而生一种思念的情绪。
然后睡觉的时候做梦梦到一个弹钢琴的背影,给他又吓醒了。
现在这种情况蔓延到了活偶身上,就像现在,他没来由地感觉到不远处的祠堂里,有只活偶正处于绝望之中。
颜格不由得将视线瞥向一侧,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金童玉女再次出现在了祠堂砖墙的破洞处,这一次他们的双手高高抬起,抬着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
“沙沙”的纸张摩擦声音中,颜格听到了细细的微风从那“新娘”的身体里刮过去。
那是一位纸做的新娘。
金童玉女抬着纸新娘一路飘进了红色的尖顶软轿里,不一会儿,那些纸人又动了起来,一摇一摆中,透露出些许喜气,抬着新娘缓缓离开了。
但此时,队伍最后那个拥有了石源嵩脸容的纸人却留了下来,转过头盯着昏迷的石源嵩,等到黎好坏他们跟着队伍离开的时候,那纸人就跟在了石源嵩身后,几乎是脸贴在他的后脑勺附近。
“……”背着石源嵩的那个M82队友脸色惨白,心理压力巨大。
“别出声,别抬头,就当没看见。”
他们便跟着队伍走,一路上走走停停,又绕着回字形巷子走了二十多分钟,第三次回到了祠堂门口时,纸人停下了,黎鸦也跟着停下了步伐,示意众人可以动了。
“卧槽,这东西也太阴间了吧……”背着石源嵩的队员立马把他扔了下来,远离了背后的纸人。
那纸人一动不动地挨在石源嵩身边,那张很写实的脸就这么静静地低头看着石源嵩,什么也没有做。
“它到底想做什么?”
“先不管他,就算有事,也是发生在这个姓石的人身上。”
颜格抓着心口附近的衣物,频频看向黑洞洞的祠堂,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请柬上没有标明需要我们做什么具体的任务,线索大概率只能自己找,不如你们在外面弄醒这个人,我进祠堂里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贺明他们没什么意见,借给了颜格两根荧光棒,就分头行动起来。
整个纸人巷的忌讳就是“避火”,颜格他们也不敢打亮手电,依靠着荧光棒微弱的光,弯腰钻进了黑漆漆的祠堂里。
“你刚才共情到什么了?”
颜格一回头,莹绿色的微光里,他看到黎鸦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好似很好奇的样子。
“你没有感觉到吗?”颜格疑惑道,“我以为那是纸人的精神辐射。”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强的共情能力,这和一个人‘自有技能’的选择有关系,如果我进阶时选择的是‘数学家’这种纯靠逻辑思考的职业,我可能根本就没办法察觉到你的反应。”
颜格喔了一声,回忆了一下,道:“刚刚我有一瞬间感觉到,那个穿着新娘服的纸人,很绝望、很痛苦。”
这让他想起他们电影学院有个很漂亮的女同学,在被分手的前男友死亡威胁长达半年时,突然在一次表演课时演一个被拐女子时的崩溃的情况。
那肯定是一种女人才会体验到的精神痛苦。
颜格笃定地想着,跨过高高的门槛,荧光棒照亮这处到处都是蜘蛛网、碎木片的祠堂,进去之后,有一种生物身上的腐烂味道冲鼻子袭来,颜格捂住口鼻,皱眉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设施简单,歪倒的桌子、破烂的蒲团,还有一些竹篾、破纸、干涸的浆糊罐等东西。
“这些木片是什么?”
“……这些不是木片,是‘牌位’。”
靠着微弱的绿光,他们将附近的木片拼凑起来,发现这些牌位上的人名大多姓“邬”。
“这也说得通,在戴老师提供的资料里,纸人巷的纸扎手艺都是从邬家铺子传承的,他们也是老手艺人家了,后来建国后,其他的铺子都是师从于邬家的。”
只不过和舞狮子那种技艺讨个彩头的情况不同,纸扎祭品涉及到一些传统丧葬文化,现在这个时代,尤其是慈陵战后经济恢复得很好,民众们意识更新,不再像从前一样大肆兴办葬礼,邬家这个靠纸扎生意形成小宗族也就早早在时代的大潮里瓦解了。
他们又搜索了五分钟左右,忽然在一个桌角下面捡到一本还算新的病历本。
这病历本不是很正规,像是某个无名小诊所开立的,上面写着有个叫邬云的女孩,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家里伤人致弟弟眼睛被抓瞎,所有的精神病院都拒收,就被家里人关进了祠堂里。
虽然搞不懂这和活偶有什么关系,颜格还是仔细翻了翻后面的病历记录,里面内容不多,且字迹难以辨认,大概讲的是这个叫邬云的女孩是个哑巴,因为感情原因曾经流过产,几年后就疯掉了。
颜格看着看着眉头便紧锁起来。
“就算本地的精神病院拒收,也可以送到外地去,看日期时间大概在十四年前吧,那时医疗条件再怎么也不会差到非要把人关祠堂里的地步,除非家里经济条件不佳。”
但转念一想,邬家的铺子开了快一百多年了,再怎么也不会拮据到把人关起来的地步……或者是其他原因?
“颜格。”黎鸦忽然叫了他一声,“你看这里。”
他说着,将祠堂的门关了半扇。
颜格转过头,借着荧光棒的光,看到的画面让他瞳孔一缩。
那扇木门上,到处都是指甲抓挠的痕迹,那些痕迹一直向下,有的血液渗入了抓痕之中,难以辩驳的字迹里,勉强能认出来一句话。
“爹,我饿……”
黎鸦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个叫邬云的女孩,恐怕是被关在这里活活饿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节,这一节啊
是正义执行(认真
第五十二章 纸人巷(四)
“……你们到底是谁啊?老周的人, 还是马兆军的?马兆军你们知道吧,我跟他很熟的,你们要钱, 还是要什么其他的可以说,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就在这儿买包烟, 怎么着你们了, 你们把我绑在这儿叫我说,说什么啊我说?”
颜格出来的时候, 远远就听见石源嵩醒了, 大概是被绑起来的缘故,并没有之前那么张狂, 不过嘴里还是说自己认识道上的人, 如果不放他走就报复云云。
这显然是那种社会上的混混, 大约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被拉进这座活偶的城市,认定他们是为仇家寻仇的。
负责盘问的M82队友正考虑是不是得动点粗时,见颜格他们出来,便问道:“有什么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