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之主都没想到祂活了……数以万计数都数不清的年岁，有一天居然被一个人类给说了一通。
　　祂是众神之主，能力无穷，其实也不是想不出办法。或者说祂现在就有一肚子的办法。
　　但又因为祂是众神之主，做任何事都被框死在众神之主的范围里，看起来一切与他无关的事情，他都不能多插手，仿佛多干预了就会被雷劈一样。
　　事实上众神之主也不知道插手了会怎么样，他没做过这种事。
　　现在却要他做了，还因为一个人类。
　　众神之主依然还是在笑，可心里在想，要是听一个人类的话，祂还是众神之主吗？
　　可怎么办，这人类说的话还挺有道理？
　　众神之主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白晗听得忍不住嘟囔，“那为什么不早说……”
　　众神之主也在想，为什么要早说？这个人类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的责任永远都是负责管理所有的神明，不让他们的神力有半点遗落，尤其不能被人类利用。
　　况且，况且这个人类要不是遇到冬神，他那条命运的金线，早就断掉，变成灰了呀！
　　众神之主有点无奈，怎么这个人类的事变成了他的责任一样。
　　似乎是看他许久不说话，白晗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众神之主开了口：“有个词叫做，釜底抽薪。”
　　白晗盯着众神之主，忽然懂了什么，点点头道：“能做到吗？”
　　众神之主：“可以直接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白晗神色凝重，“我之前都不敢这么做。”
　　众神之主瞥他一眼，却没说话。
　　当初冬神不敢这么做，不是因为没能力，而是他和自己一样，都被框死在了「神明」这个范畴里。
　　——
　　“咳咳。”李淮夜想说不愧是神明，说话果然让人听不懂。
　　白晗捏了捏李淮夜的手，朝他看去的目光里包含笑意。
　　但白晗问众神之主：“真的能办到吗？”
　　众神之主挤出一个看起来温和的笑容，“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神明来质疑我。”
　　白晗吐吐舌头，转过身来，一脸煞有其事地看着李淮夜。
　　“别紧张。”白晗说。
　　李淮夜点点头，“现在要做什么？”
　　白晗抬手，指着李淮夜的心脏，“解决你的灵气问题，也解决我的神力问题。”
　　李淮夜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的身体里，果然也有你的神力……就是冰寒之气吧？不仅是那些寒器……”
　　白晗笑了笑，当然有。他曾在李淮夜的身体里留下一点神力，也只是为了帮他压制灵气而已。
　　可在众神之主眼里，恐怕这就是所谓人类利用神力的证据吧。
　　白晗则说：“再有什么话，等之后你慢慢问我。神主好不容易想到办法，我们得赶紧让他办成，免得祂后悔。”
　　白晗说着笑了起来，这回笑得更真诚些。
　　刚才的笑容里，李淮夜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
　　那笑容有点害怕的意思。
　　李淮夜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打算怎么做的时候，眼前闪过白晗的手。
　　那只李淮夜牵了无数次的手，有着白皙手指，就连指甲都是那种标准的椭圆……
　　李淮夜还没想完，便失去了意识。
　　白晗小心翼翼地放平了李淮夜，这才转过身来面向已经看了半天白戏的众神之主。
　　“神主。”白晗这时候的态度变得很是谦恭，“淮夜，就交给你了。”
　　众神之主笑了笑，只是看白晗的样子，嘴上说着交给了他，可动作看起来还像是随时会带着人跑路的样子。
　　众神之主的笑容中多了点苦笑的意思，祂只是想让土归土尘归尘，神力归神祇而已，怎么就摊上人类的事儿。
　　“总之……”众神之主来到李淮夜的面前，“这个人类的问题归根于体内多那半截的灵气，你一早也看出来了，就像是人类孕育生命时发育不完全而多出来的寄`生`胎，灵力也一样。可惜人类目前为止，没有解决这寄生灵力的办法。”
　　“嗯。”白晗默默地应了一声。
　　而众神之主想到的办法，也只有众神之主能办得到。
　　白晗可以抽走李淮夜身上所有的灵力，但如果想要让没有灵力的人类活下来，就必须用另一种力量填补进去。
　　可白晗不能给神力……看他就是给了李淮夜这么一丁点的神力，就被众神之主追赶着要他拿回来。
　　反过来说，让众神之主这么做，那就没事了。
　　众神之主之上，也没有另一个众神之主来管他。
　　白晗看了眼众神之主，当然，这也不是众神之主的责任。众神之主凭什么额外给他们优待？一个人类的出现或是消亡，在众神之主的眼里，就跟一粒尘埃的出现和消失一样，完全与他无关。
　　现在众神之主终于愿意帮李淮夜，那还不是因为……
　　白晗去看李淮夜，想说李淮夜你真走运，还不是因为遇到了我？
　　众神之主将李淮夜身体里全部的灵气都抽了出来，而李淮夜身体一眨眼好像变得有些软绵绵的，但再眨眼去看，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他还在那里沉睡着。
　　众神之主举着向上摊开的手心里，漂浮着一团淡蓝的灵气，一旁还有一小团红色灵气，正围着进行不规则的转圈。还不止这些，更有一道如初升的太阳照进玻璃窗似的金光，慢悠悠地围着这两团灵气在打转。
　　但很快，这道金光飞进了白晗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李淮夜那件破败不堪的冲锋衣的口袋里，也飞出十五道金光，回到白晗的体内。
　　白晗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干涩，他眨眨眼，笑了下。
　　原来李淮夜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把他无意间留在人间的寒器，全部都给找到了。
　　“我突然有个额外的要求。”众神之主这么说道。
　　等白晗回过神抬眼看去，瞧见众神之主挥了挥手，将那两团灵气一同打散在空气里。
　　白晗突然有点光火，“神主，你有什么要求？非得现在提？”
　　这种行为就像是已经走上手术台的心外科主刀医生，面对麻药也打了胸口也开了的病患，分明手已经摸上了心脏，这时候却说要找家属聊一聊增加手术费的事。
　　太没有医德了！
　　白晗面对众神之主提出的额外要求，他也只能先问问清楚，说不定自己真能办到呢？
　　众神之主指着白晗：“你还想去人间。”
　　“是。”白晗回答得坚定果断。
　　众神之主：“那么你的神力还会遗留在人间。”
　　白晗愣住，也确实如此，李淮夜找到的寒器就是他无意间留在人间的神力，而且还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那种。
　　倘若现在他依旧跟随去了人间，指不定又要无意间多留下几个寒器，又不知道引起多少腥风血雨，让众神之主再一次抓来他回来耳提面命要他收回神力？
　　白晗：“可我绝不会与淮夜分开，我一定要跟着他去人间。”
　　冬神一向不怎么会拒绝，亿万年来服从于众神之主，顺从地去完成任务，没有想过一次为什么要这么做，能不能不这么做。
　　现在他想的是，我就要这么做，就是要去人间，和李淮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就算是众神之主也不行。
　　看到白晗这么坚定不移，众神之主一点都不奇怪。
　　众神之主则说：“你想去也可以，把你的神力也留下来，别带去人间就行。”


第76章
　　白晗是冬神, 众神之主一句让他把神力留下，让他有些愣神。
　　留下神力，他还能活着吗？
　　可看到躺在那里的李淮夜, 一动不动，命全都在众神之主的手上。
　　白晗抿了抿嘴唇,“神主，那我会有事吗？”
　　众神之主看着他,“你觉得我会让你有事吗？”
　　白晗想了想, 也是, 众神之主为什么要他有事呢？他们之间又没仇。
　　可问题是……
　　白晗：“我要怎么做呢？怎么才能把神力留下来？”
　　众神之主抬眼朝他看来，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
　　他只是在想，冬神竟然为了一个人类，可以如此不顾一切。
　　就看到众神之主抬了抬手, 白晗的眼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晗知道倒也不是完全失去神识，隐约能知道众神之主对他和李淮夜做了什么。
　　众神之主在李淮夜的身体里送进另一团灵气。
　　这灵气, 和人间在灵气复苏后的灵气不太一样。
　　那是一种很纯粹很强大的力量, 但又比不过神力。
　　而众神之主同样也给白晗的身体里留下了这种灵气。
　　白晗很快睁开眼。
　　他摸了摸胸口，能很清晰地分辨出与神力完全不同的力量，同样填塞满了全身，足以让他在人间横着走。
　　“这……”白晗抬头, 眼前的一幕反倒是让他愣在那里。
　　在众神之主的身边，他——冬神——原身赫然漂浮在一旁。
　　那是冬神原本的模样。
　　“他”闭着眼，面无表情。浑身肌肤泛着淡蓝，像是铺了一层冰晶, 他的头发……甚至不是一丝丝的黑发, 如同冰锥一般生长在脑后, 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他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或者说，那是一座冰雕，雕刻成了冬神的样子。
　　白晗曾经以这番模样出现在人类的面前，仔细想想，人家能不被吓跑吗？
　　他猛然扭过头去看李淮夜，还好，李淮夜还未醒。
　　倒也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面前就是他冬神全部的力量。
　　众神之主在旁冲着白晗点点头，“我带走你的神力，会留在神棺里，哪天你想明白了回到神棺，再把神力还给你。当然，你得想明白。”
　　白晗看了眼李淮夜，“他怎么样了……”
　　众神之主笑了笑，想说你这个时候还在关心他。
　　众神之主：“给予你们的力量，不同于神力，但强于人间一切灵力。你们会不老不死，无病无灾，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们，但你们也不同于人间的任何生灵。”
　　白晗捏了捏双手，自己留下的神力真是换来一份厚礼。
　　众神之主又说：“而他是人类，躯体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些力量，你多等一会儿，他就醒了，你大可放心。”
　　白晗点了点头，想到李淮夜从此真正不用再受那灵气失控之苦，甚至已经和自己一样，也成了所谓的神仙，当然，仅仅是人间限定，他除了放心，也有些开心。
　　而众神之主说完这些话，就把白晗撂在那里，带着冬神的神力一起，消失在白晗的面前。
　　白晗笑了，想众神之主还真是奔着他的神力而来。
　　白晗低下头看着自己，今后去往人间的是白晗。
　　周围的白雾很快跟着一起消失，白晗这才看清他们在一座高山的山顶。
　　他的身边，李淮夜就躺在一片凌乱的石子地上。
　　整个山顶没有任何一棵植物，看起来如此的荒凉。头顶盖着一层白云，阳光不那么容易透下来。让山顶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又暗下去。
　　白晗跪坐在李淮夜的身边，看到李淮夜的胸口缓慢地起伏，但还是没有醒来。
　　想他上一次近距离看着李淮夜，好像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
　　可对于李淮夜来说，已经隔了一年。
　　白晗可以像以前一样，去知晓这一年里李淮夜都做了什么。
　　毕竟众神之主给他们的力量，几乎可以办到和神力同样的事情。
　　然而，白晗，不敢。
　　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一年里李淮夜都在做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白晗突然意识到，他要面对，面对醒来的李淮夜，询问他这一切的事情。
　　——
　　没多久，李淮夜慢慢睁开了眼。
　　白晗已经想了很多，也多少镇定了下来。
　　“淮夜。”白晗温柔地扶着李淮夜坐起身，微笑问道：“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李淮夜的嗓子哑了哑，扭过头去咳了两声。
　　白晗望着自己爱人的侧脸，这一年不见，直到此刻，他才能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爱人的脸。
　　李淮夜不管不顾地将白晗抱在怀里，看起来有点像是吓坏了，浑身能察觉到细微的颤抖。
　　白晗轻轻拍着李淮夜的后背，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懂开口。
　　李淮夜还能有什么感觉，像劫后余生，像他这辈子把别人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全都经历了一遍。
　　空了一年的怀抱，让他以为以后自己都不会心跳了。此刻，他的胸口终于被填满了。
　　“真要说来……”李淮夜缓缓开了口，“我没想到，我对象竟然是神……”
　　白晗小声问：“你生我的气吗？嗯……我觉得你应该生气，毕竟是我瞒着你。”
　　李淮夜一顿，松开了怀抱。
　　白晗差点忘了呼吸，想李淮夜还是会跟他计较。
　　李淮夜看了看白晗有些紧张的脸，“你要真跟我这么说，我也未必会信……”
　　白晗轻轻「嗯」了声，“但是……但是寒器那些……其实我也都……”
　　这件事，李淮夜早已都猜到了，可他却也很理解，白晗既然没法坦白身份，自然也没法坦白寒器的事。
　　李淮夜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不如说你在听我说寒器啊冰寒之气这些事……你没有嘲笑我算是给我面子了吧，那明明都是你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