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尝过如此狼狈的滋味了。自从克里默归来,一切都在变好,他用以规避痛苦的方式也简单得不可思议,碰触、亲吻,还有…占有。
当远离痛苦与亲密接触划上等号时,就很难不在情感上沦陷。就像此时此刻,疯狂叫嚣的痛觉又何尝不是在诉说着渴望呢?
放纵自己在仅有的私人时间抛开阴谋,沉浸于情感,这份恣意的爱眷比之任何东西都令他上瘾,浓烈到链接的那一头都隐隐传来抱怨。
怎么?都影响到克里默的正事了吗?
他还以为强烈的爱意能增进链接的感应,让克里默更快找到他的方位呢。
应该是有用的吧,他能感觉到克里默越来越近了。
“滴滴——”
电子门锁的亮光由红转绿。
门口出现的身影让莱文诧异中又带了点一言难尽。
兰尼臭着脸,浑身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哪里有伤,“干嘛啊,又不是我想好得这么快的,军部那个医疗舱实在太先进了。”
莱文开始怀疑起自己。
是不是真的有一种可能,没有什么主脑,所有的事都是由菲兹和眼前这位亚雌一手包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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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兹一定是一位擅长谋划的雌性,只把钱用在刀刃上。
作出如此判断的莱文刚被押下船,正与几位犯罪分子一同参观他们的工厂。
外表惨烈的工厂仪器先进、劳工众多。造成内外如此差异的原因大抵是工厂建在了一颗荒星,工厂外壁常年被荒星的烟尘风沙所侵蚀,久而久之,他们也放弃了外墙修葺。
“放开我!菲兹,我们明明是同伙!还有莱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啧。”兰尼暴躁地把不断挣扎的阿尔洛拎在手中,朝前面带路的菲兹抱怨,“菲兹,这东西还有用吗?带他来干嘛啊?”
菲兹回过身,用手磋磨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道:“抓住莱文以前,还有些用处。现在嘛,似乎可以杀了?”
阿尔洛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可以!我是尊贵的雄子,你们敢伤害我,我——”
菲兹嗤笑着打断阿尔洛的怒斥,“珍贵的雄子可不止你一个啊,莱文的能力比你更强。”
阿尔洛显然还不清楚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受了刺激般惊声尖叫,边叫还一边怨毒地盯莱文,“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雄子……你这个该死的垃圾!竟然敢欺瞒我,把我害得这么惨。”
莱文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兰尼不愿再多费力气,恶劣的笑容展开,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力地投掷。
而不巧的是,现在,他们正在楼梯上。
惊叫声伴随着撞击声,几个碰撞之后,空气中开始充盈起鲜血的味道。
莱文忍住没有向下看,而两位罪犯更过分,淡定地示意他继续前进。
菲兹理了理衣襟,笑道:“优秀的雄子只需要一名就够了,下面让我们来谈谈合作的事宜吧。”
合作?还是胁迫?
要是真有心合作就不会还束缚着他的手了。
他们维持着表面和睦,实际心思各异。
这时,一位面容普通的雌虫赶了上来。
“菲兹阁下!我们在日常返航的飞船上查出了一名身份未知的雌性。”
莱文心惊。
雌性?不会是克里默吧。
第32章
那位普通劳工打扮的雌虫跑得焦急,直到驻足看清了这里的情况后,才惊觉自己的口无遮拦,偷偷地打量了莱文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心虚。
“菲、菲兹阁下……”
菲兹冷眼盯着劳工,不置可否的眼神把劳工盯得冷汗直冒,然后变脸似的转头对莱文笑容以对,笑意中还带着几分虚假的歉意。
他说:“抱歉莱文少爷,本来要先招待您的,奈何这里有些紧急事宜要处理,不如我让兰尼先带您去休息一下?”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并没有带上商量的口吻。
莱文本不屑与菲兹虚与委蛇,可这意外得来的消息不加利用未免太过可惜,所以这次他难得积极地回复了菲兹,“带我一起去吧。”
他在菲兹的挑眉中列举出了可靠的理由,“我不能确定这位突然出现的雌性是否与我相关,你也打消不了我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念头,与其之后大费周章地阻拦我找他见面,不如现在就给个结果。”
菲兹的笑容在嘴角僵住了,“我没有义务满足您的好奇心。”
“那就把这个当作合作的诚意,怎么样?”
对峙的眼神持续了几秒,菲兹终于松了口,假笑道:“您在说服这方面很有一套,我说不过您。”
他转过头向劳工吩咐了几句,准备继续带路。
“菲兹阁下,那个……”
劳工颤颤巍巍地再次中止他们的行程。
“又怎么了?”菲兹不耐烦道。
劳工低头不敢再看菲兹的表情,硬着头皮一口气把请示说完,“刚刚从这里坠落的雄子要怎么处理?”
“哇哦,他没死吗?”
这次回答的就是充满兴味的兰尼了。
菲兹不感兴趣地提步先前走,“你们随意处理,能活下去就和那群人质关在一起。”
“听到了?我们走了。”
兰尼冲劳工耸耸肩,意图拉着莱文继续向前。
莱文躲开控制,用行动示意自己能走。
心里暗测测地想着,阿尔洛命真硬啊,恐怕又要被这里的劳工救了,真是令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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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继承了工厂的简朴风格,丝毫没有多余的装饰,用以待客的是最普通不过的红茶。
似乎是为了让他享受红茶,菲兹勒令兰尼卸除了莱文手上的束缚,作为替代,兰尼站在了他的椅背后。透过镂空椅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武器抵着背脊的怵然滋味,这让他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背脊。
保持着这种状态不久,他们迎来了那位不速之客。
冷酷的眼神、沧桑的面容、凛然的气质,这位雌性乍看之下临近中年,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阅尽千帆的成熟与稳重,即使一路被武器指着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进门仅仅扫视了一眼,就把眼神放在了悠闲品茶的菲兹身上,显然认清了主事者。
链接那头毫无波动,就在莱文对自己先前的无端猜测感到好笑时,祖祖出声了。
[那是克里默。]
一闪而过的愕然中带上了气恼。
伴侣喜欢扮演中年大叔怎么办?
出神入化的伪装,根本认不出来!
不对。
重点是,克里默肯定把链接那头主动屏蔽了!
他可不相信军雌见到自己能无动于衷。
装!可太能装了!
莱文咬牙飞快地把链接这头一屏蔽,让自己重新回到和克里默对等的位置上。
既然军雌本体就在面前,他也不必为了防止担心持续泄露心情了。
丰富的心理想法没有影响到会客室的会谈。实际上,克里默根本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丝毫在意,或许这种表现是出于保护,却莫名让他产生了落寞的情绪。
“您好,我是菲兹。您先请坐吧。”
菲兹表现出的大方全因一切尽在掌握。
克里默没有和菲兹客气,径直落座,开门见山,“我是克莱德,来这里——”
充斥着压迫感的视线精准地瞄准了菲兹的弱点部位,“只是想见见你。”
菲兹蓦地放下茶杯,收敛了笑容,“大名鼎鼎的自卫团团长独自来见我这种无名小卒,真是荣幸。”
莱文了然,原来这就是克里默另一重身份,陌生得……简直和传言中的一般无二。
“并不是独自。”克里默面无表情,“我的战舰团正在荒星外的陨石群中待机。”
菲兹的表情渐渐不淡定了起来,试探地询问:“您到底有何目的?”
“我?”克里默冷笑道,“只是想见识一下把那群权贵耍得团团转的虫族罢了。”
菲兹自以为接收到了话语中的暗示,神情镇定了许多,“您也厌倦了那群故步自封的统治者了吧,如果是寻求合作,我们非常乐意。”
在自以为摸清了克里默的目的之后,菲兹松懈下来,像是重新握住了筹码,“我们可以为您展示最新研究成果,但是鉴于您战舰团的压力,我们不得不把您暂时留在这里参观。”
“可以。”
克里默不咸不淡地回应,根本没有身处敌营的自觉。
也是,任谁掌握着一个随时能毁灭星球的战舰团,也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接下来,菲兹与克里默洽谈了细节,完全把莱文与兰尼晾在一边。两位雌虫谈话之详细,甚至涉及到了药物交接的时间与数量,真实地差点让莱文信了克里默的买家身份。
直到克里默被友善地安排了住所起身离开后,兰尼才憋不住开口,“可惜啊,雄子大人,他可不像个会来救你的好雌虫。”
“不一定。”菲兹的表情严肃,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轻松,“这个雌虫太危险了,那些贵族找了这么久的工厂被他如此轻易就发现了,还带着军舰团?不是来合作的,像是来接管我们工厂的。”
菲兹锐利的目光刺了过来,语气一点都没在开玩笑,“莱文少爷,他不会是您的情人吧?”
莱文默不作声。
还真被猜对了。
菲兹摇了摇头,笃定地自问自答道:“是我多心了。您这么多年都驻扎在首都星,和克莱德的社交圈没有任何重叠的部分。”
“事出突然,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必须要安排应对措施,和您的合作洽谈必须推迟了。”
说完了这句逐客令,菲兹命令兰尼把莱文带下去休息。
整洁的房间、普通的食物,还有常规的电子锁,不同的是,工厂的电子设施似乎简陋了不少。
莱文决定在夜晚降临后尝试一下是否能离开房间独自查探一番,这个想法却被抢先一步。
入夜不久,一位中年美大叔就摸进了银发雄子的房间,和他来了个面对面。
美大叔一脸镇定自若,“我是克莱德,我们白天见过。”
莱文在心中冷笑。
你是克莱德?你确定?
第33章
莱文盯着气定神闲的“克莱德”,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想了想,打算先随了克里默的心意,伪装成一位正常面对入侵者的雄子,看看克里默想玩什么花样。
便冷冷地道:“您有何贵干?我应该和您不熟吧。”
这句话听着稀松平常,实际是莱文下达的最后通牒,他希望克里默能够主动交代。
遗憾的是,选择屏蔽精神链接的克里默没能心领神会,反而随意挑了一个地方坐下。
白天表现出的强势压迫感被完整地收束起来,态度也诚恳了许多,“我并不关心什么交易。来这里是受朋友之托前来营救您的。”
朋友?
莱文在心底嗤笑。
你的朋友怕不是你自己吧。
雌虫低沉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刻意营造的沙哑,粗听只觉得陌生,细细品味就如同一张擦过心头的砂纸,让他心头泛起痒意。
克里默变化的声线充满了成熟的性感,如同垂坠在枝头的饱满果实,让他很难忍住想要采撷的欲|望。
莱文想入非非,表情随着欲|望而松动。外露的表现给了克里默一个错误的信号,认为自己的劝说起到了效果,自顾自地将打好的腹稿继续下去。
怎知,银发雄子早已走起了神,病恹恹地靠着床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克里默所营造出的新鲜感。
这张超越年龄的脸乍看着陌生,轮廓细节却无一不贴合了克里默原本的面孔,如果没有祖祖,他也迟早能把克里默认出来。也不知道克里默是出于什么理由想隐藏身份,这种隐藏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
“……我们明天行动,届时您跟着我,我会保护您的安全。”克里默言语流畅地阐述完计划,对上了莱文涣散的目光,“您在听吗?还是…不舒服?”
房间里蓦地静了下来。
莱文没在听。复杂冗长的内容只被大脑接收到了一星半点。
放在平时,他几乎不会犯这种错误,不够礼貌、不够谨慎。现在不一样了,不用花费精力去防备,去判断谎言。
他恍然惊觉克里默刚刚是在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这个问题简直问到点子上了,他不舒服已经太久了,完全不想劳心费神,只想做点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意志在欲|望驱使下薄弱得就像一张纸,话语不经思索脱口而出:“我不舒服,可以亲吻我吗?克里默。”
他不装了,相比起相濡以沫,角色扮演游戏的吸引力实在不足。
军部培养出的心理素质不容小觑,克里默把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轻轻的一蹙眉,“您似乎把我认成别的谁了。”
莱文闭上眼,用脑袋挨上枕头,无情戳穿克里默的谎言,“好吧,假扮成克莱德的克里默,我把你认错了。现在可以亲我了吧。”
几秒后,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伴随着干巴巴的解释,“……我怕这幅模样吓到您了。”
微热的触感印上莱文的下唇,刚要抽离,马上被他乘胜追击。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象不变,一切就完美。
不得不说,克里默在接吻这件事上相当笨拙,每次都被他占尽便宜。
在接吻的间隙,莱文睁开眼与对面坦然对视,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军雌窘迫地撇开了眼。于是他恶作剧般撤走了屏障,把充盈的爱意直灌入链接另一头。克里默成熟面孔下的凛然与沉稳就此被冲刷得一点不剩,融化在了一腔爱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