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伊甸[玄幻科幻]——BY:任池
任池  发于:2022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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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器的残骸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洒落至地。
  “爪巴!”
  云岸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机器人,怎么就——?
  可爪巴真实地被破坏了,那道光束像是子弹穿透了它薄薄的身体。
  云岸退了半步,带上了警惕的神色。
  “它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这时,楼梯上响起一个冷淡又沉着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彩玻璃窗下站着一位男子,留着一头齐腰的黑色长发,燕尾服,束领带,戴一副洁白的手套,将刚刚发射过的光枪收入袖中。
  那人右手按于胸前,优雅地鞠了一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管家,不必称呼名姓,叫我管家即可。”
  “你为什么要射杀机器人?”云岸义愤填膺地问。
  “那种机型是一次性的,留着也无用,若是你喜欢,我们这里多的是,你们临走前带走一些也无妨。”
  “可是——”
  “请你理解,”男人打断他,换上严厉的口吻,“因为上面写有诺顿庄园的地址,所以它必须被摧毁,这就是机器人的宿命。”
  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下面我将为大家引见赫利俄斯先生,若没有其他事,我就进行之后的程序了。”
  云岸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于是松了口。毕竟他也不想韦弗党首领面前表现得太沉不住气。
  只是这位管家刚出场就射杀了爪巴,难免在人心里蒙上一丝阴霾。
  管家折返于黑暗之中,片刻后,推着一架轮椅走了出来。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位光头老者,穿一件破旧的格子衬衫,手指微微地颤动,看上去像是瘫痪病人,同时兼患老年痴呆。
  老者有一双浑浊的翠色眼睛,目光涣散,令人揣摩不透他视线的焦点到底在哪。他看上去十分苍老,仿佛奄奄一息的古木,露出来的双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青筋高高耸起,有几分骇人。
  “容我向各位介绍,这位便是韦弗党的领袖,赫利俄斯先生。”管家道。
  说实话,这和星想象中的Helios完全不同。他原以为韦弗党的首领是一位像太阳或者金毛雄狮一般的人物,而不是这样死气沉沉的一具躯壳。
  这里仿佛中世纪的阴森教堂,衰老的教皇坐在他的圣座上,背后矗立着冷漠无情的牧师,气氛压抑而诡异。
  “先生年事已高,如你们所见,肌肉萎缩,几乎无法开口说话。不过先生的手指依旧可以活动,通过轮椅扶手上的按键,能够向我传达讯息。下面我将作为赫利俄斯先生的代理人,向各位转述他的话。”
  管家推动轮椅继续向前,毫不在意地碾过地上爪巴的碎片,只见老者手指在扶手上缓慢挪动,敲击着键盘,目光却继续在空中游离。
  管家传达道:“先生说欢迎三位远道而来的贵客,长途劳顿,想必各位也饿了,庄园准备了特色佳肴,请各位到餐厅用餐。”他帮老者理了理身上的毛毯,推着他往餐厅走去,同时向三人说:“请随我来。”
  管家转身之时,沙诺注意到他的后颈上有一处蓝色的光斑,被黑色长发半掩。
  “等一下,你也是仿生人?”沙诺问。
  男人驻足,撩起脖颈后的黑发,完全暴露出人造人接口。
  “如你所见。”
  说罢,放下长发,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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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肌肉萎缩的首领与他的人造人管家。
  太怪了。
  不过餐厅热乎乎的食物稍微缓和了气氛:火鸡,烤羊腿,巧克力喷泉,庄园的伙食简直梦幻。
  餐厅里能看到更多的人造人,场面似乎热闹了起来。它们身着仆人的装束端茶送水,样貌和真人无异,服务工作也很贴心。
  星好奇赫利俄斯应该如何进食,只见他依旧如枯木般坐在轮椅上,管家为他吊起一只输液瓶,大概是在输送营养液。
  “我第一次见到首领,没想到您......是这样的。”酒饱饭足后,云岸恢复了些活力,甚至开始主动搭话。
  再怎么说,此刻面前的毕竟是韦弗党领袖,对于云岸这种底层小喽啰来说还是充满了神秘光环的。
  管家负责转述赫利俄斯的话:
  “庄园里应用了许多人工智能,包括我的管家也是位人造人,它们都是我曾经研发的。以前的我是位程序员,负责开发机器人软体,《伦理之翼》出台后,我失业了,一些机缘巧合,我以前搭建的一个网络聊天室不知不觉就发展成了韦弗党。”
  云岸诧异:“韦弗党的前身竟然是网络聊天室?”
  “没错,那个时候网上还有言论自由可言。我们是一批殷亓文明的爱好者,由我牵头创了一个聊天室,聊天室的名字就叫野火,wildfire。最早我们只是一个网络组织,没想到越做越大,就成了今天的规模。”
  这段历史鲜为人知,可以想象先人们筚路蓝缕,扩大网站躲避追捕,努力发展线下活动的模样。
  云岸心中的阴霾逐渐消解,忍不住感叹道:“好酷,没想到韦弗党是这样起家的,您居然是一位程序员!”
  “是这样。”
  “那见过您真人的一共有几位?”
  “加上你们,一共六位。”
  “杉木博士见过吗?”
  “没有。”
  “那我岂不是比博士还牛一些。”云岸暗喜。
  赫利俄斯继续道:“话不多说,这次请你们来,主要是想把湛风枪交给苍星。”
  听到自己的名字,星才抬起头。他对赫利俄斯的管家没有半分好感,出于本能的排斥,说不清原因,他瞥了一眼沙诺,对方好像也是如此,表情凝重地搅拌着蔬菜。
  “太好了,没想到湛风枪在首领这儿,真是省了不少功夫。”三人中只有云岸看上去比较快活。
  “不过把湛风枪交给你们之前,我有一个条件。”管家继承着赫利俄斯的意志,冷冽的目光转向星:“苍星,请你帮我画一幅梁师衡的肖像。”
  听到这个要求,星微微一怔。
  “听说你与东陆术士梁师衡的关系非同一般,定然不会忘记他的相貌吧?”
  “我......”
  星一时失语,他当然记得那个人,哪怕三千年之后都记得。掖兰城一战过后,他的记忆开始复苏,关于梁师衡的每一件事,他也逐一清晰地回忆起来。
  但他不想让眼前的人知道。
  或许是注意到了星防备的眼神,管家解释道:“赫利俄斯先生是殷亓文明的爱好者,从小就非常崇拜梁师衡,如果能知道三千年前偶像的长相,想必先生会非常高兴。”
  “对啊星,你在犹豫什么,之前不是老见你在笔记本上画梁师衡吗,我都看到了。”思维单纯的云岸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你果然还记得。”管家阴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星没有退路。想到大家为了湛风枪奔波良久,要是现在放弃交易未免可惜,便只有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3
  /
  于是吃过饭,他就被拉到了画室。
  三千年前在草原上驰骋的苍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被关在画室里,面前摆放着一堆他看不懂但是很贵气的颜料画笔,被迫描摹出梁师衡的模样。
  “这处房间完全重现了殷亓时代贵族宫殿的样貌,比如这件物品,剔红嵌碧玉交螭宝盒,来自东陆的皇宫,曾是御用品,再比如这件人面兽身水晶匕首,出土于西洲王侯的墓葬中,曾为贵族的随身佩饰。”
  管家向云岸与沙诺依次介绍赫利俄斯的收藏品。整座画室被布置成了一间展厅,随便一个不起眼的物件说不定就有千年的历史。
  “这是武器柜,原先湛风枪就挂在这里。”管家指着墙面上琳琅满目的刀剑:“现在暂时租借给了博物馆,不过只要先生打声招呼,立即就能交还给你们。”
  ——当然了,前提是完成梁师衡的肖像画。星暗想。
  房间中央的壁橱上方有一只画框,下面标注“梁师衡”,只是画框内空空如也,一片空白。管家解释道,那是因为先生不清楚他的样貌,所以至今尚未添置肖像。
  如果苍星画完,他的肖像就会被放进这只画框。
  云岸参观了一圈房间里的上古文物,问:“星,你们那年代的物件是这样吗?”
  星一边绘制一边没好气地说:“我住草原。”
  北境草原是有着雪山、飞鸟、溪水与针叶林的地方,他们住在随季节迁徙的帐篷里,哪里会清楚贵族的玩意?
  管家谦逊地说:“关于北方游牧民族的文物,我们确实没有收集。”
  “我们本身也没有留下什么,尘归尘,土归土。”星很坦然。
  一个死后执行天葬的民族,连肉身都被老鹰啄食,再此变成尘土进入轮回。他们向来不相信什么不朽,也不信现世的财富能带入后世,他们不像其他部族,留下巨大的纪念碑与遗迹,他们什么也没有留存,如同草原上吹过即逝的风。
  这时星的铅笔已经描摹出了梁师衡的轮廓,下一步便要绘出五官。
  在绘画的时候,星惊异地发现这里的画纸与画笔也是AI,它们能够根据笔触自动调节,就算绘画水平堪忧的人也能画出接近精确的人像。
  和煦的海风从窗外吹来,带来几片蔷薇花瓣,午后阳光落在纱帘上,柔和地随风摇晃。
  星在记忆中仔细摸索着那个人模样。
  金色长发,金色眼睛,像太阳一样。看上去永远孤高,永远神圣,好像所有的星辰都绕着他旋转。中性的长相,却绝不柔弱,时常用那双金色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世界,带着一种来自智慧层面的奚落,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人看穿,却又装作不知道。
  星不想把他的真实相貌交给赫利俄斯,可画笔却不受控地诚实地遵循着内心的轨迹。
  渐渐地,眉眼、鼻梁、嘴唇也一笔一笔出现在画布上......
  最后星想起了那片金色原野。
  如果世界有尽头,属于星的世界尽头就是那片麦田。
  无论世界线如何收束,无论经历多少梦境与轮回,他的记忆总会回到那片深秋的田野,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麦穗在风中的轻擦声。
  梁辰就站在麦田不远的前方,雪白的衣袍如飞舞的群鸽。
  “苍星。”
  星下意识地扯紧了呼吸,因为他就要看见那个人的脸了。记忆中的那个人转身,而同时耳边传来了真实的呼喊。
  “苍星。”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星回过神,抬起头,对上的却不是梁辰金色的眼睛,而是管家那双属于人造人的闪烁着淡蓝光泽的眼睛。
  “你画得很好,多谢你了。”管家说。


第28章 TRAP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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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像画完了。
  但星不想将梁师衡的相貌全盘上交给管家,出于某种心思,他在肖像中那人的下巴上点了一颗痣,这是梁师衡原本没有的。
  管家接过画,便着手把它装裱进相框里的工作了。
  这天夜里,星被安排在庄园二楼的一间独立卧室里过夜。不出预料,卧室也采用了古代宫廷式的装潢风格,摆放着厚重的木制家具、壁橱,床头还有一架手风琴。
  也许是白天画了太久肖像的缘故,星失眠了。
  闭上眼睛回忆便会翻涌而来,让他有点精神分裂。
  辗转良久,他终于起身,抄起外套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走廊空荡荡的,淡蓝的月光透过玻璃窗静谧地倾洒在地板上,斜落成一个个被拉长的方格,如同被抛弃的白色手绢。
  星站在一扇窗前,放任夜风灌进衣领,双手拢起啪嗒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升腾,牵引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向夜空中亘古不变的繁星。
  三千年前的星空要比现在璀璨,可以看到各种星座,而现在的夜空只能看见一颗孤零零的金星,那也是整个天空中除了太阳和月亮之外最亮的天体,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长庚”,这是梁师衡和他说的。
  在草原上的时候,梁师衡会与他讲述关于星辰的故事。那时他们还称不上朋友,只是偶然在夜晚相遇,发现对方也没有入睡,一样的跑到外面来散心。
  说是散心,其实大多数时间在沉默中度过,谁也不搭理谁,星跟在他身边,完全是为了防止这个法术强大的术士再次出逃。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日,终于有一天梁辰忍不住与他搭话道:
  “你听过东陆的星占术吗?”
  说话时,梁辰正躺在草地上,白袍上沾满了草叶,他随意地枕着双臂,望着夜空的眼睛亮亮的。
  星说没听过。
  梁辰便道:“东陆有一套自己的占星体系,称为三垣二十八宿,天上的每颗星辰都对应着地上的人与物。地上有皇帝与大臣,天上便有紫微垣,紫微垣是夜空的中心,相当于皇宫,皇帝对应的便是垣中的勾陈甲子星,他的旁边还有对应大臣、后妃的星,甚至所用的床与马车都有相应对照,称为天床星、华盖星,皇宫西北有将军把守,防止外敌进犯,当外面的流星入侵紫微垣时便代表国运危急.......”
  梁辰说了一堆,发现身旁的苍星像块木头一样不发一言,只是将手搭在膝盖上,和他一样抬起头看星星,黑色的眼睛像某种犬类。
  “喂,你在听吗?”
  星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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