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伊甸[玄幻科幻]——BY:任池
任池  发于:2022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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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怕!”云岸响亮地说。
  “我也是。”龙应和道。
  漆黑的人群走出一位高挑的白衣男子,佩戴两枚纯银打造的白鸽肩章,刀柄垂下一缕白缨:“如果现在放弃,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但你们将被囚禁在牢房,永远不得出城。”
  “怎么可能!”龙嗤笑一声。
  “我再次强调,圣物将由萨库瓦族守护,这是我们代代相传的信条。若你们执意抢夺圣物,无论是谁,是神还是魔,我们都会一并杀之!”
  底下士兵跟着他大呼,举起剑在空中相击。
  星记不得战争是怎么开始的,只记得人们突然开始冲向彼此。他恍惚了一秒,长风吹过,这时,他在影影幢幢的人群闪动中看见了沙诺、那个白衣武士,而沙诺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们对望,相交的视线不断被人影切割。
  似乎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们像被一条跨越三千年的长线牵引向彼此。曾经某个雨夜他们短暂地交手,并约定改日再会。
  今日便是决断。
  星朝他拉开脚步,忽然被冲来的萨库瓦士兵阻挡。星开枪,子弹擦刀刃而过,留下一道震颤的回声。十步以外,枪快;十步以内,刀快。交锋,以枪|杆为剑与士兵相抵,萨库瓦身段敏捷,这是他们从小训练的结果,哪怕是最普通的战士也不容小觑。士兵绕至星身后,一记竖劈从天而至,招式与招式之间密不透风,星举起枪拦下这一击,然而此刻胸部与腹部露出了空档,另一人从前方袭来,他被前后夹击。
  “呵啊!”他艰难发力,向上荡开刀锋,同时手肘后击,把身后那人撞倒在地,曾经在雪原上战斗的感觉回归了,他脑海里片段般闪过赤红的旌旗、隼鹰、以及站在大雪里的黑眼睛男子,那是他自己。前方的人被星一把扣住手腕,整个人被拧扭在地,星夺了他的刀,左手开枪,砰砰两声,转眼间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他跨过尸体走向沙诺,枪内已经没了子弹,所以他扔掉枪,只持刀。
  “哈——!”又有人向他正面扑来,而星只是盯着沙诺的眼睛,一手拉住他的臂,膝盖踹击腹部,在那人弯腰的瞬间从他背上翻滚而过,反手推刀刺入脖颈,鲜血飙溅没有回头。
  终于,他站到了沙诺面前,银鸽骑士洁净的白衣、长靴和束成一把的银发与他全身血污形成鲜明的对比。星脸上蒙了一层脏污,嘴里溢满血锈味,唯有眼睛是亮的,漆黑得令人畏惧,像藏纳锋芒的利剑。
  星注视着他,更像透过他注视着三千年前的某个人。他记得自己曾经是认识那么一位骑士的,他们争锋相对却又并肩作战,记忆模糊了,但不会被完全遗忘。
  “我记得你。”沙诺说。
  “我也是。”
  这次,他们都不会手下留情。
  沙诺以拇指挑开刀刃,缓缓抽刀。他拔刀便有一种气势,金属在刀鞘中的刮擦声震得人头皮发麻。星手上只有一把从萨库瓦士兵那儿抢夺的普通刀,比沙诺的刀短上一截。
  星率先出招,肌肉|具有某种记忆,他顺着这股记忆挥出三刀,既是试探也是攻击,沙诺快速后退,星最后一刀砍在他的银护腕上,使他诧异片刻。“哈!”沙诺大喝一声,腰的旋转牵动刀的旋转,像股雪白的旋风荡开星,足尖点地,瞬间掌握了他们之间进攻的节奏。
  虽然星暂时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但一直死守不放,他在寻找突破口。能如此撑过五招的对手沙诺第一次见,不免有所好奇,可他一刹分心,立即被星钻了空子,只见男人向上跃起,提刀朝他头顶扎来,毫无花哨的笔直的一刀,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铛!
  尖锐的碰撞声。沙诺诧异道:“这是蛮子的招式!”
  男人从血液里发出呼喊,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沙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蛮子”,身体却奇迹般地保留了对于他们的印象。星不在乎他说了什么,顶着他的头又是一击,不成,被沙诺猛地掀开。
  “不要命的打法,果然是蛮子。”沙诺心想,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保存体力的打算,每一击都是用了全力。
  星早已透支,这一掀几乎爬不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沫。只见天空在头顶旋转,世间一切都模糊不清,像在镜头前罩了一层纱。
  “你不行了,还要继续么?”沙诺问。
  星翻了个身,咬牙支撑自己爬起。这时,他看到自己的同伴,杉木、龙、云岸、希丝维尔都被缴了械,萨库瓦拿刀抵着他们的脖子,他们透过晃动的人群看向星,似乎还在朝他呼喊什么,但星听不清。
  时间开始变得格外缓慢,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忽然间,一缕歌谣荡过脑海,旋律空灵而遥远:
  长风起兮,四野无疆
  天之苍苍,谓我疏狂
  逝者奔流,何人同往
  雁北归兮,雪落大荒
  吟鞭去兮,日落烟长
  玉笛与马,不渡他乡
  ......
  “不要忘记我。”麦田上,金色的人在他耳边呢喃,星好像感觉不到疼了。
  他按捺着自己一拍一拍的心跳,抓起刀站起来,站不稳,踉跄了一下。
  “继续。”他擦去刃上的血,声音嘶哑。
  沙诺站在樱花树下,微微扬起下巴,那人的黑眼睛使人讨厌,既然如此,便如他所愿。沙诺一计嘶吼挥砍过去,是虚招,为了让对方露出破绽,待第一次擦身过后,他毫无保留地展示出自己真正厉害的招式——集中全部精神的最后一次挥舞!
  “轻毫!”他喊道。
  刹那间仿佛天地下起了雪,一道银白的弧光翻涌而过,空气震颤。鲜血一点一滴地洒至地面。沙诺知道自己刺中了,他看向星,刀在他腰侧留下一道鲜红的伤口,那个男人却没有退避,反而出乎意料地迎了上来,尽管这样做使他的伤口更深。他右手依旧握着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刀推向沙诺脖颈,要是刀再长一寸,他就能使他当场毙命,只可惜此刻刀锋悬停沙诺喉头前,微颤,再也前进不了了。
  星的眼神含着怨恨,像熊熊死火燃烧,但是他真的不行了,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沙诺先是一惊,随后涌起愤怒:“你他妈真是不要命!”他也不知道这股怒火冲着谁,也许是冲着星的眼神,也许是冲着自己。男人把星踢倒在地,刀从他腰间抽出,星就像个麻袋似的软绵绵地滚下去了。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就这么想得到圣物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与我们抢!到底为了什么!”
  沙诺蹲在星面前,粗暴地将他的头发向后拉扯,迫使他抬起头。星的眼里依旧压着狠劲,像怎么都无法磨平棱角的坚石。那一刻,沙诺分明是胜者,却被败者的目光盯得一丝动摇。终于,他下了决心,双手举刀,打算以一个合乎礼节的方式了结星的性命。
  “不要!住手!住手!”希丝维尔哭喊,伸出手却什么也够不到。
  “喊什么?你马上也得死。”萨库瓦把她踹倒在地。
  沙诺的刀很锋利,滑过空气时留下一丝极细的风。星随着刀锋上仰,看刀刃将天空一分两半,惨淡的日光笼罩着他的眼睫,鼻尖,和紧咬的唇,樱花飘进他垂落的手里,他似乎嗅到了某种香气,古老的檀木香。
  十二点整,东1时区提供人造日光的eid能量塔依次关闭,黑暗从西向东降临世界。能量塔的闭合使大陆气温骤降,沙漠上刮起了罕见的西南风,风力渐劲,在环城内盘旋如同野兽悲号。
  星第一次见到分昼日昼夜切换的震撼场景。天色先是渐渐暗沉,但光明仍未完全消失,接着,西方飘来黑压压的云层,好像上帝与撒旦在天空大战,撒旦率领他黑骑兵席卷而来,人们甚至能听见马蹄轰鸣。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有一道金色长弧,那恐怕是全世界最灿烂的光,它的完满的弧度让人联想起远古的太阳,仿佛这道金线是太阳的化身,是它从另一个时空窥伺人类的一瞥。
  沙诺的刀就要落下。
  太阳......光.......太阳.......光明......
  星眯起双眼,看向遥远的地方,朦胧的金光中好像摇晃着一个梦乡,于是他温驯地走了进去。
  白色的花开满山坡,麦田一片金黄,那人的金色长发如同烈火烧遍原野,眼睛如同夏天的阳光一样闪耀。他在前面赤足狂奔,时远时近,脚踝上的铃铛清响,白袍拂动,原野上飘满他们的欢笑,麻雀也飞了起来。忽而他回过头,金发拂过金色的眼睛,伸出手——
  “苍星!”
  响亮的呼唤刺破黑暗。
  苍星?
  大脑猛地震了一下,响起无数回音。
  苍星,苍星,苍星,苍星,苍星!
  他的名字!
  突然,一阵滚烫的情绪席卷而来,令他几乎哭号出声。就在此时此刻,他想起来了,那是他最爱的人,身披星辰的弥拉,被世人建造千万座神殿供奉的东陆第一术士!比起梁师衡,他更愿呼唤他另一个名字,一个只有他知晓的名字。
  他喊道:“梁辰!”
  就在他发出三千年前的记忆中第一声、雏鸟破壳般的第一声时,整个世界褪去苍白与混沌,一切都变得明朗而清晰。滚滚麦浪中,他们双手紧握,如同握住了整个夏天。
  野兽在草原奔逃,苍鹰在天空啼叫,一切都被命运裹挟着不断往前,好似从雪山而下一泻千里的江河。梁辰与苍星站在麦田中央,太阳光辉洒满大地,梁辰抬起手与他十指相扣,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彼此交缠,苍星能听见他的心跳,闻见他身上的气息,也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
  “你听着,要永远记住。”梁辰闭上双眼,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脸颊:“我将赐予你不朽的神力,请你永远不要遗忘宇宙的繁星,也不要遗忘大地的青草。西方之神赐我战神弓箭,北方之神赐我净化长风,东方之神赐予我蓝色的星辰,南方之神赐予我开花结果的手杖。而我将我力量的一半托付予你,在天地幻灭之际,若是你还能想起我,我的一切便为你所驱使。”
  他的声音如同咒语,苍星紧抵他的额头,跟随他一遍一遍重复,最后梁辰吻了他:“不要忘记我。”
  风寒,锋利的刀刃砍向男人脖颈,然而就在刀触碰到他的那一刻,竟然被某股巨大的力量弹开,在空中翻飞两圈,刷地一声刺入泥沙,刀柄仍在不断颤动。
  “怎么可能!”沙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跪在地上的苍星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感到电流穿过每一根血管,打开了什么阀门一般让血液肆无忌惮地奔流。就在刚才、刀锋舔舐脖颈的瞬间,他被一种奇异的痛苦包围,手指拧成弯曲的造型,指尖蹿出一两道金光。这些金光疯狂生长、扩大,像一些张牙舞爪的手臂撕裂他的身体。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神像!”
  只见神像手中的金字塔全部倒转方向,尖峰朝上,一道金色弧光连接四座神像,在掖兰城外形成巨大的光环,人们被刺得睁不开眼睛,而这道光环似乎与城池中央的男人取得了某种共鸣,他痛苦地弯下腰,心中长久压抑着的内核突然爆|破,星辰般的碎屑洒满天际。


第16章 MON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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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褪尽,东1时区陷入长夜,而在它东北角的沙漠中、一座被风沙侵蚀的焦土之城内,升起一轮罕见的金光。四座神像手中的金字塔发出刺眼的光芒,沉寂了三千年的雕塑“集体复活”,对人类发出第一声呼喊。
  漫无边际黑暗里,星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刻有他名字的吊牌却发亮发烫,如同坠落在胸口滚滚燃烧的流星。
  “不可能......”沙诺背上冒出冷汗,面对庞大未知的恐惧笼罩住他。城内,所有人的脸上都被割为一半的阴影一半的光亮,他们好像置于被过度曝光的画面中,一切颜色被强光吞噬,整个世界只剩下黑、白与几道超现实主义的金边。
  星跪在环形城池中央,抬起头。此时,萨库瓦们的刀剑纷纷从手中掉落,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吸上天空,剑锋朝下悬于他们头顶,像是神话里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对于人类的终极审判之剑!
  掌握着剑阵的男人并没有攻击的意味,他的表情无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属于男孩的脆弱。然而随着他微微握拳,所有刀剑从空中猛地砸落下来,掀起一场琳琅的大雨。霎时金光四溅,刀锋划过斜线嵌入人们脚边,沙石开裂,万物破碎,人们尖叫或是绝望地闭上眼睛,而星迎着剑雨站了起来,脊背挺直,目光追随着最后一把剑从天而降,钉入他与沙诺中间的土地。
  剑钉在沙诺足前一寸,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唯有愣愣地看向苍星。剑雨停息,天地归于寂静,人们才发现刀剑奇迹般地避开了所有人,只落在人与人的缝隙间,焦土之城上好像插满了碑——这不是对于他们的惩罚或报复,这是一种威慑。
  星瞥了沙诺一眼,谁也说不清他目光的含义,就在这时金光熄灭了,环绕掖兰城的光环化为浮尘,神像手中的金字塔翻转至原位,他胸口的吊牌也随之冷却。
  纯粹的黑暗笼罩四野。
  “Yassenia desperado...Yassenia desperado...(狂徒亚瑟尼亚)”
  黑暗中,一个人踏着花瓣走来,声音低沉,是萨库瓦的黑袍祭司。他拖着衰老的躯体来到星面前,放下手杖,竟然缓缓跪下,虔诚地亲吻男人的鞋尖。男人没有动,只是俯瞰着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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