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二人又上了山坡,驻足花海之前,只觉赏痴心目。
活水中养的游鱼肥妹,不多时二人便捉了五六条,放生几条小鱼,带了两条回去,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又在山间采了些野菜蘑菇,忙忙碌碌就到了下午。
黄昏时分,晚香翘着二郎腿在二楼的贵妇椅上躺下,望着袅袅炊烟升入天际,又逐渐散去,听着楼下传来的热锅翻炒还有闲谈声,喟叹着,这沁月谷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般的烟火气。
暮色临近,四面的牡丹花灯亮起,折礼将菜端上桌子,晚香取出香气四溢的美酒,推到折礼面前,示意他斟上。
面对这个选择性残疾的女人,有什么办法呢,折礼摇着头替她把酒满上。
“这次的事情呢,我很满意。”晚香执了那酒杯,看向折礼,“你欠我的呢,也就算还清了。”
折礼听罢,只觉得好笑,不过晚香对他有救命之恩倒也是事实。
“萧先生,”晚香的手,不由自主地探上非道的肩头,把玩着他耳畔垂落的发丝。
折礼只觉如鲠在喉:“你能不能别这么轻浮?”
晚香回眸,笑容里渗着几分恐怖:“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自然不懂我们大人之间的情趣,我对萧先生,”她又笑意盈盈地转过脸看非道,“可是一见钟情,再见相思。”
非道冷淡地拂开晚香的手,夹了一筷子鱼,细心地挑去鱼刺,放入眼中喷火的折礼碗中。
晚香的眸光便追随着非道的筷子,落入折礼碗中,她随即抬眸,看向非道,抱臂笑道:“似我这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女子,难道还配不上先生吗?”
“你还是多吃点菜吧,但凡你吃一口菜,也不会醉成这样。”折礼语罢,便伸筷子替晚香碗中添了两筷子菜。
晚香端起酒杯浅酌了两口,面上染了红晕,眸间更是风情万种,她眸光在二人之间游走,带着些阴谋算计的味道。
“你可别这样瞧着我,看着害怕。”折礼毛骨悚然地看向她。
晚香莞尔一笑:“就是要让你害怕才好呢。”
晚香兀自又喝了两杯,便携裹着香风而去,当是回去休息了。
“这酒当真不错。”折礼品着杯中琼浆,他其实不太会喝,更不知好坏,但却觉得这酒香清冽,入腹之后竟从丹田生出一丝暖意来,不由得多喝了两杯,便有些醺醺然,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非道抬眸看他时,已见他两颊飞红,目光中带着醉意,还颇有兴致地继续品着这美酒。
非道伸手便夺了折礼手中的杯子,扶住伸手来抢的他,低声道:“少喝些。”
折礼嗤笑一声,嘟囔着嘴半抱着非道的胳膊,下巴挨着他的肩膀说道:“难得今日喝得开心,多喝两杯也无妨的吧,师傅。”
“何事开心?”
“嗯……不知道啊,喝着喝着就开心了。”折礼眯着眼笑着摸了摸脸,“有点热。”
非道就着手中从折礼那处夺来的杯子浅酌了一口:“后劲倒足,好了,别喝了,我扶你进去歇着。”
折礼挨着非道被他拖起来,半抱着带进了屋子,在床边坐下。
折礼有些恍惚地坐在床边,朦朦胧胧地看着非道转过身来:“来,把外袍脱下吧。”
折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冲着非道张开双臂。
“师傅~”
非道有些意外地看向折礼,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折礼身量只到他腰间,也总喜欢耍赖撒娇,让他睡前脱衣服,他便张开双手站在自己面前,软软糯糯地喊着师傅。
一转眼在眼前晃着的孩子,就长到了自己肩膀的高度。
非道叹了口气,走到折礼面前,伸手解他的腰带,折礼的目光垂垂地落在他的脸上,似笑非笑地收拢了双臂,一把将非道抱住,露出一口白牙,眯着眼睛在非道肩上蹭了蹭。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非道有些许的不自然,他伸手撑开折礼的头,后者松开手,又环住了非道的腰,借着全身的压了上去,撞的非道趔趄了一步。
今日怎的闹得这么厉害?
非道叹了口气,将折礼的手剥下来,又将他的外衣拖下,推到床上,折礼沿着床沿栽倒在榻上,抱着被子一滚,便把自己带上了床。
非道又伸手脱下他的鞋袜,见他似安睡了,才放下心。
次日天光大亮,折礼翻身醒来,略晃了晃脑袋,便觉脑子里已化作一汪水,晃得他头疼欲裂,非道照旧是不在身侧,他嗅着自己满身酒气,揉了揉太阳穴,便起身点了熏香,思索着索性去后山洗一洗。
晨起的薄雾笼罩山间,折礼脱下上衣跳入水中,晶莹的瀑布自山崖呼啸而落,河中水波荡漾,此处离飞瀑近,折礼褪下衣袍坐入水中,自然打坐入定,脑子才得以清明一些,可见酒这个东西,当真不是什么好物。
河水中白色的水花翻涌,太阳缓缓升起,一道浅浅的彩虹挂上瀑布。
咕噜咕噜。
折礼有些疑惑地向瀑布正下方的水潭看去,今日的水潭,水泡格外圆润,源源不断地从底下摇曳着涌出水面,破裂声不绝于耳。
折礼的目光随意地跟随着那些剔透的水泡,看着它们在眼前消失,他的神经忽然紧缩,眉头一拧,猛地从水里跳了起来。
他甫一落地,方才靠着那块石头从潭底被翻了个底朝天,浓烈呛人的腥气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和呼哧呼哧的出气声,一条巨蟒张着血盆大口,直勾勾地盯着折礼。
好大的蟒蛇!折礼心里吃了一惊,光是这蛇头,就比自己大了一圈。
折礼并不害怕,巨蟒速度快得出奇,血盆大口向折礼咬去,却扑了个空,一瞬间,折礼已经飞到上空,一个手起刀落,向巨蟒刺去。
巨蟒回头看他,眼里满是不屑,折礼从它身上借力跳到潭中一块石头上,看着毫发无损的蛇皮,心里不由得沉了沉。
巨蟒蛇尾向折礼扫来,折礼向上跃去,捏出法诀,将潭中水冻住,拖住巨蟒一瞬,又以金系法术携潋雪破开那巨蟒的铁甲鳞片,一时间金光大盛,巨蟒破冰而起,潋雪剑气翻飞,四面藤蔓疯狂生长起来,将巨蟒牢牢缠住,折礼再加以灵力灌注于手中之剑,飞走于藤蔓之上,冲着蛇眼狠狠刺了进去。
鲜血飞溅,巨蟒疯了一般甩开藤蔓,甩着巨尾向折礼横扫而去,折礼捏诀挡住,剑光骤亮,巨蟒的尾巴瞬间被斩断,掉入潭中。
整个山里回荡着巨蟒的嘶吼,它身上的鳞片似乎在阳光下泛起诡异的血色,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住折礼,迅速扭动着向折礼咬去。
折礼四处飞走,巨蟒咬合力惊人,把崖壁都啃下来一块,这要是被它咬中,估计骨头渣子都要不剩。
折礼躲闪不及用法术硬抗了两次,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双手震的发麻。
饶是如此,他也不曾露出怯意,运起灵力直直飞起,向七寸斩去。
一套繁密的剑光之后,一切终归平静,折礼手中的剑气消失,若非有凌厉的金系法诀破势,今日他也很难占到半点好处。
池子一片猩红,巨蟒的残肢散落一地,折礼站在高处,望向东南方向的密林。
非道自崖壁飞了上来,落在岸边,看着那巨蟒尸体,面色沉静地伸手捡起折礼的衣服,落到折礼身旁。
“可有受伤?”非道将衣服递给折礼。
折礼接了衣服,看着发红的手掌:“还好。”
“还不错。”非道的目光再度落到那巨蟒的残骸之上,瞧着那猩红顺着水流,蜿蜒而下。
“什么还不错?”披了外袍的折礼问道。
非道转眸看他:“修为比之前略有进步。”
“只是略有进步吗?”折礼理了理衣摆,挑眉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
“你心思不在修行之上,又没有用功,自然只能算是小有进步。”
折礼被非道噎了这一下,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觉得他这明里暗里似乎都在暗示自己该用功了,不由得长叹:“这又不是一日之功、一蹴而就的事情……”
“你总被那些琐事牵绊,又怎么能于修行之道有所成?”非道不留情面地继续说道。
折礼哑然,只察觉到这话中稍微有一些抱怨的成分,师傅莫非是在怨怼自己耽于情爱不思进取吗?
思及此处,折礼哑然失笑,眼见着非道已从山石上落了下去,他紧随其后,三蹦两蹦跟上非道:“有师傅你监督我,我保证心无旁骛,每日所思除了修行,便只有师傅……”折礼顿了顿,“所做的美食。”
非道看了折礼一眼,看样子是不大相信折礼的贫嘴。
第74章 从风回绮袖
二人方要往回走,便见一道橙色靓丽的风景翩然落下,晚香捂了口鼻向那河中看去,满脸厌弃地问道:“什么东西这般腥臭…咦?似乎是条绿莽?我记得这种妖兽生活在东南那片密林深处……”晚香一面说着,一面挥了挥手,便见那四面藤蔓疯长,迅速将那巨蟒尸体包裹,竟是在进食。
折礼从崖上跳下去,想起肖家湾的巨翼兽妖,丰裕城的狐妖,两地之间的狼妖,还有这巨蟒,似乎正如之前所听所闻那般,近来这些离东南密林近的村镇,妖邪横行。
“妖类一向不与人族为伍,诛魔之战之后,六大门派驻守人界,它们很少会主动进入人族领域,况且是这些还未开智的兽类,除非它们所在之处,有人或者有东西将它们驱赶出来。”晚香眸色深沉,看向非道,“西面那群狼妖的首领,倒是个开智的,你之前过去,可有问出些什么?”
折礼有些意外,那狼妖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师傅何时又去找了那狼妖呢?
只听非道答道:“那群狼妖与追杀之人有过一场恶战,死伤无数,大为受挫,为首的狼王,对人族恨意尤深,见了我更是杀红了眼。”
“先生你……那晚是去找那狼妖了?”折礼惊诧地看着非道。
非道不置可否:“顺便查看了一下那群人的尸体,可惜的是他们尸骨未存,衣物碎片也很难辨认身份。”
“小子,你到底是得罪了谁,非要置你于死地?”晚香调笑道。
折礼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若自己真死在落枬的地盘,青芜与落枬必然会反目,云堑和凤霞可以坐收渔利。
“回去再说吧。”非道见折礼陷入深思,出声宽慰道,“当下还有我在你身边,不必过虑。修行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非道这般说了之后,接下来的日子,便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对折礼的二次“严加管教”,时时于修行之事上督促他。
转眼已将至四月下旬,这段时间里,折礼除了每日跟随非道修行,便只做了一件旁的事情,去了两趟卢府,卢佘已算得是痊愈,那狐妖也未再回来找麻烦。
折礼在卢府遇着孟庭祎,二人相谈甚欢,约着四月二十大典的日子前去观赏,给他们三位留最靠前的位置。
此地灵气充沛,非道索性决定多留一段时间,敦促折礼的修行要紧。
日子不知不觉便到了大典之日,折礼自睡梦中醒来,又是一副挤在非道身侧,手搭在他胸口的姿势。今日时辰尚早,非道还未醒来,折礼轻轻挪开靠在非道肩侧的脑袋,撑着头看他。
以往在听月湖,若是他夜间做了噩梦醒来,也喜欢这样看着非道,如今噩梦倒是少了,换做了春梦,只是身边躺着这个人,连春梦都是不敢做的。
折礼仰躺下去,轻叹口气,随即凝神入定,自窥灵根,见那灵台之上,火种燃烧正旺,先前非道教他先以那万年铁做火种,吸收焚天紫火,说不定今后能为他所用,他尝试着吸纳焚天紫火的力量,竟真小有所得,这灿烂的火灵根边缘,确有一圈淡淡的紫色。
自窥一阵,折礼再睁眼时,非道便已离了卧房,天色不早,折礼下榻收拾片刻,三人用过早饭,晚香取了早上现摘的各色鲜花令折礼提着,便动身去孟府赴约。
丰裕城上热闹非凡,大街正中不大不小的空地上,已架好了祭台,祭台下摆了一圈长凳,正对祭台的几间酒肆,早就坐满了客人。
晚香先去了一趟何府交货,折礼便与非道去了孟府,跟着孟家的马车到了地方,果然是坐在了首座。
只是孟庭祎今日似乎有些事情,未与二人同来。折礼二人坐了片刻,便见卢老爷带了人过来,不多时何夫人同何老爷也相携而来,晚香也在随行车队之中。
一时热闹非凡,众人落座,祭台四面摆下鲜花,就等正主到场。
正在热闹之时,忽然听闻一声清脆的锣响,四面嘈杂即止,从何府的方向过来一架步辇,由四个俊俏的小厮抬着,四面坠着珠帘,珠玉相撞中,露出的缝隙让人得以窥见那其中的巫女真容。
步辇到了祭台,众人伸长了脖子,只为瞧见何家仙子的真容。那巫女从步辇上下来,步步生莲,看她身量似乎比身边的丫鬟都高出一头,身形纤细,虽然戴着面纱,但眉眼生的极好看,顾盼生辉,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春花失颜色。
折礼从那人的眉眼,认出了正是朝辞。
“何家真是贯出美人~”卢老爷赞许地向身边的何夫人笑道。
何夫人对朝辞的出场十分满意,露出高人一等的笑意:“那是自然,我们巫族一脉,为了这血脉纯粹,不知牺牲了多少幸福。小辞自小便比一般闺阁女子生的貌美,这身段啊,更是多亏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