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哲凑近他,一只手摩挲他颈侧,忽然笑起来:“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宋宝贝不自在说,过了一会认输了,缩了缩脖子,“……别揉了。”
“没想什么你脸红成这样。”谢哲说,“你不如去看后视镜里自己什么样子。”
宋宝贝下意识就去看镜子,下一秒手臂一痛“唔”了一声:“你干什么……痛。”
那痛只有一秒,他刚转回头就消失了,而谢哲已经拿着空空的抑制剂慢悠悠把他衣袖放下来:“怎么了?打完了,你可以睡觉了。”
“……我可以自己来。”宋宝贝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他本应该顺从地抱着这种奇怪的心情去睡觉,第二天忘记它。
但是某种直觉让他追问了下去:“你为什么要帮我打?而且还……”
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刚刚就像是养了一只小动物,某天要带它去绝育,所以用其他事情分散对方注意力,然后……总之充满了奇怪的感觉。他被自己想象逗到。
谢哲低头将空针管丢进脚底的垃圾袋里:“给你的奖励,很乖,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宋宝贝还是觉得奇怪,却被后半句哄得晕晕乎乎,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揉着耳朵干巴巴道:“噢。”
然后顶着红耳朵去睡觉了。
第二天他早起跑步,遇到一夜没睡的石诗,对方好像确定了什么方案,和队员谈完事情,耷拉着眼皮蹲在高速路边喝牛奶,见到他就懒散地一挥手。
宋宝贝也挥挥手继续跑,结果还是没忘记昨晚奇怪的事情,跑了一截又倒回来,在对方疑问地眼神里说:“我……我想问问,就是……”
他讲了昨晚的事情。
“噢——”石诗阴阳怪气地拉长调子,整个人一点都不困了,充满了八卦的快乐,“他竟然真的反省了,令人吃惊。”
见宋宝贝一脸不解,她就解释:“谢哲吧,从小到大就那副欠揍的拽样子,当然咯,我给他家当保镖总不能揍他吧,唉有机会替我揍他。”
“这和昨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宋宝贝心里其实觉得石诗说得不对,谢哲就算是拽拽的,也是很帅很酷那种,不过乖乖地没有反驳。
石诗递给他一盒没开封的奶,带着揶揄的笑道:“昨天他来问我,上次的事情。”
“我和他说,你就算是养个宠物也得给点甜头吧,老吊着人家还一副臭脾气,小心对方没几天就跑路。”
“我不会跑路。”宋宝贝认真说。
石诗一愣,笑起来:“怪不得谢哲说你笨。就算是真的太喜欢对方了,怎么也不会离开,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啊,太吃亏了。”
“而且就算你不会跑路,在意你的人还是会患得患失,就和……哪怕你知道谢哲可能是为了你好而选择留下,你还是会有被抛弃的感受,对吧。”
“谢哲他骨子里还是有他父亲的独|裁,不过比他父亲好,他感情更内敛,也更死心眼。”
宋宝贝没有反驳,他也觉得自己也许有点笨,安静地听石诗说话。
“虽然这话由我来讲不太好,但……好像除了我,谢哲没什么师长能替他说。他那个性格,也不太能示弱。”石诗丢掉空牛奶盒子,砸进旁边树丛。
她低声说:“谢哲的母亲是死于抑制剂过度使用。”
宋宝贝一怔。
“谢哲随母姓,他母亲是个很美的omega,家里不富裕,但也是书香门第,可惜遇到了他父亲。”
石诗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算是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吧,虽然也挺可悲的。这话也就能在末日说。”
“你知道……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但是alpha却不受限制吧。谢哲的母亲被他父亲带回家、甚至举办了婚礼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改好了,可惜……他父亲就是那种觉得omega低人一等,看不上omega的人,即便他确实爱对方,他仍然觉得对方不过是人生的其中之一。”
“谢哲母亲脾气倔,又想不通,不肯接受对方身体和精神的背叛,不得不依靠抑制剂度过发热期,后来……总之在谢哲六岁的时候去世了。”
“其实当时谢哲推开门,反应很快,做了最正确的行动。他母亲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意识,可惜她已经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
石诗继续说:“嘲讽的是,谢哲的父亲在此之前,只觉得自己被忤逆,觉得对方离不开自己,总有一天会意识到错误来和他求和,等到对方死后,又各种发疯……总之很没意思。”
“他带走了谢哲,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反正对身为beta的谢哲还挺好。”
“所以,对谢哲而言,oemga真的太脆弱了。”石诗看宋宝贝,“他们总是那么容易被伤害被控制,被本能带去地狱。”
“而且他总是担心,也许有一天,他会像他的父亲一样……”
“他不会。”宋宝贝说,“……他很好。”
石诗笑出声:“你还真老实,不过要是不这么笨,谢哲恐怕还不会对你上心……也不叫笨,好听点叫赤忱。”
“再给他点时间。”石诗认真说,又看看他身后,“诺,人来了。”
宋宝贝茫然地转头,被人抓着卫衣后领带着后退几步,谢哲把什么东西丢进他帽子里,松手后说:
“聊太久了。”
宋宝贝摸了摸帽子,从里面拿出两个小面包和一把水果糖。
第37章
谢哲没有问他们说了什么,安静地等他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就开始教他用小刀。
宋宝贝枯燥地练了一上午后,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和你的不太一样?”
他记忆力好,看一遍就能慢吞吞模仿,但是谢哲还是让他反复锻炼肌肉记忆。
这倒是可以理解,很多时候,突然窜出来的怪物,尤其是现在出现的变异动物,是很难反应过来的,正确的肌肉记忆可能会救你一命。
不过教的里面没有他最初在房间里看见的。
“这个?”谢哲挑眉,手上小刀在指尖一绕,银光闪过,闪得宋宝贝眼睛一亮,动作依然利落漂亮。
他在宋宝贝抿唇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后收回小刀:“不适合你,除了漂亮也没什么用,容易伤到你……老实练基本功吧。”
宋宝贝想问,只有漂亮一个优点,谢哲为什么要练,最后因为奇妙的直觉憋了回去。
两个人中午的时候才回到服务区吃饭,里面吵吵嚷嚷,饭菜香味四散。
石诗带着队伍离开的时候,一路救幸存者,现在已经有好几百人,好在大家都经历过末日了,基本有序地承担了队伍中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来换取庇护。
宋宝贝和宋于鹰几人打了个招呼,余鸣挨着宋于鹰,也和他打招呼,文不知倒坐得远远的,和宋书一起给他们占了座。
两人入乡随俗,去排队领饭。
宋宝贝忽然皱了皱眉,他听力好,在吵闹中也清晰地听到了有人在谈论的自己名字,皱着眉看过去,对方还暧昧地直勾勾看过来。
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总不能直接冲上去问对方是不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说了什么,只好收回视线。
谢哲讨厌这种吵闹的环境,见他停顿,就皱着眉低头问他:“怎么了。”
“没有什么。”宋宝贝摇了摇头。
之后也偶尔能察觉到这种奇怪的被讨论感和被注视感,他没有再多管——对他来说,其他人的看法其实不太有所谓。
随着在服务区停留时间的延长,人们也逐渐放松下来,具体体现在……宋宝贝第二天晚上在厕所被三四个alpha堵住了。
他还在慢吞吞洗手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笑嘻嘻讲话,但没放在心上,只以为也是来上厕所的人,直到那几个人将公共厕所的门反手锁上。
宋宝贝皱眉,想起这几个人也是中午时议论他的人,手不易察觉地摸到腰后的枪,迅速指向对方:“……做什么?”
他不是那种锐利的长相,像大部分omega一样天然不具有什么攻击性,摆出戒备的姿势也不会让人提起警惕。
为首的alpha青年见他这样,反而笑起来,就和看见了向自己挥爪的宠物一样,因为觉得对方远不能伤到自己,所以给出了极大的包容性:“别紧张别紧张,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他这么说,却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在宋宝贝愤怒的眼神里说:“你知道我们俩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吗。”
“……所以?”宋宝贝往后退了一步,对方的信息素让他觉得格外不舒服。
也许确实是高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给他带来了压迫感,他此前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长期信息素紊乱和抑制剂高强度使用给他带来了一定后遗症。
alpha见他动作,一边伸手想喷他一边安抚说:“你别怕,我不做什么。”
“再说你身上也没有别的alpha的信息素,应该没有固定伴侣,和我玩玩也不会怎么样吧,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只会让你很舒……”
枪声和擦着他手臂过去的子弹截断了未完的话。
宋宝贝冷冰冰看着他:“手抖了。”
“想玩你们自己玩,让开,我要出去了。”
对方没想到他真的敢开枪,先是一愣,下一秒感受到手臂灼烧的疼痛,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什么玩意!腺体都给人玩烂了还在我们面前装清高?原本还想着信息素匹配度不错,好好安抚安抚,玩玩就算了,现在这可是你自己不领情……”
“……谁和你们说的。”宋宝贝听见腺体都事情反应过来,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和今天的注视,停下了动作。
“烂货一个还怕别人说?”alpha嘲讽道,“晚上还不知道在哪睡的呢,那种beta也能满足……”
他的话戛然而止,惨叫一声,此时宋宝贝的刀划过他脸颊抵在他脖颈处,而另外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谁也没想到一个omega身手这么敏捷。
“谁说的。”宋宝贝还是问。
他不想冤枉其他人,也不想被人背后诋毁还被瞒在鼓里。
“哪有人说,一身婊|子味,长这么普通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下口?”alpha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被omega压制,简直恼羞成怒,都忘记自己也是想下口的其中一个。
他不敢乱动,嘴上却脏得要命,一边朝后面的人道,“你们愣着干什么?”
那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刚想动就听见背后一声巨响。
门被人一脚踹开,冷淡的声音在几个人身后响起:“在说什么,让我也听一听。”
然后又对着宋宝贝说:“你出来太久了。”
“他们把我拦住了。”宋宝贝眨眨眼,回答得飞快,“不过我自己可以解决,他们打不过我的。”
“反正信息素对我作用不太……”
他没说完,因为他察觉到谢哲似乎在生气。
“实践教学。”谢哲说。
在场其他几个人没听明白,只有宋宝贝“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压着手下这个退远一点。
谢哲的路子是跟着军队学的,又因为出身原因,为了自保学了十多年柔道之类,打这种末日前连架都不怎么打的alpha,实在是宛如砍瓜切菜,动作漂亮而粗暴地将三个人接连打晕。
最后轻飘飘将三个人丢到旁边,有点厌恶地看了眼沾了点血的手,慢慢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
最初那个alpha哆嗦着想往后退:“你别……”
然后被宋宝贝用刀尖抵着脖子推回去。
他心里懊悔得不行,之前只听说对方浪荡好骗,哪里知道对方一个omega胆子那么大,还有个这么能打的情夫。
就听见那个beta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alpha哪里敢说,下一秒被人拎着头发拖到旁边一些,然后被人按着脑袋砸到洗手台:“说。”
宋宝贝非常乖巧地稍微站远一点。
又被砸了一下后,alpha顶着满脑袋血,明白自己不说对方真的可能活活把他砸死,哆嗦着开了口:“我……”
“嗯?”谢哲停了下来,“从第一句开始说。”
alpha又哆嗦一下:“……什、什么玩意,腺体、腺体都给人……呃。”
他说到这小心地觑了一眼对方面无表情的脸,磕巴了一下才敢继续说,“玩烂了……还敢装、装清高。”
“嗯。”谢哲说,然后抓起他脑袋往洗手池又狠撞一下,“继续说。”
于是就这么,说一句,被撞一下,最后alpha简直涕泗横流、满脸血晕了过去。
谢哲慢条斯理洗了手,把沾了血的外套脱掉,露出里面单薄的黑色高领毛衣,见宋宝贝呆呆看他,就问:“怎么,觉得我下手重了。”
宋宝贝摇摇头。
谢哲厌恶地看一眼地上的男人,瞥到对方手臂被子弹擦过留的痕迹,低声道:“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吗。”
“这种人,下次第一次开枪就可以对着他手臂开了。”
宋宝贝“哦”了一声,跟着谢哲走出去:“他们怎么办?”
“放着,死不了。”谢哲说。
等到了车上,宋宝贝进了后座,忽然用力拉住他一扯,谢哲没防备,被拉得歪进车里,两个人在后座滚成一团。
他还没来得及问,宋宝贝就躺在他身下环住了他脖颈,脑袋埋在他肩膀处,安安静静地抱着他。
“……谢谢。”
宋宝贝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出气,也是在为自己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