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谈什么?”曾梓黎屏住了呼吸。
“他之前是龙奎的副手,现在龙奎死了,他就接管了龙家的势力。龙家的那个女人再也不能掌控他,听他的意思,他似乎想要把我们母子接到他身边。你想去吗?”
曾梓黎控制不住地咧开嘴巴:“当然想。”那个人既然接管了龙家的势力,自己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岂不是成了太子爷了?
……那样的身份,那样的生活,他做梦都想得到。
“既然如此,你今天就去联系街角的那家‘牛记煤炭’的老板。”吴颖缓缓地道:“而我,跟你田坤叔说清楚之后,再去找你。”
曾梓黎一怔:“妈你一个人可以吗?”他这时才意识到他们将要做的事情,对田坤来说似乎不怎么厚道,换做自己是被这样对待的人,曾梓黎不确定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总之肯定不好受就是了。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吴颖语气很淡定,成竹在胸:“你田坤叔向来听我的,你妈我的能力你还不了解吗?”
听她这么一说,曾梓黎瞬间就放心了。他妈向来把田坤吃得死死的,要星星绝不给月亮,简直是千依百顺,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曾梓黎兴奋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和吴颖告了别,兴冲冲地往“牛记煤炭”而去。
吴颖目送儿子远去,垂下了眼睑。
她转身面对着灶台上,那里此时正架着一只锅子。锅子里,鲜甜的鸡汤咕噜噜地冒着泡,蒸腾的热气顶起了锅子的盖,发出“噗噗”的声音,富有节奏,十分好听。
这是煮完给田原远的鸡汤之后,剩下的半只鸡。在物质越加匮乏的今天,夫妻二人当然不舍得扔掉,直接从田家村给带到了镇上。
吴颖拿着白色的布巾,捏着盖沿,小心地揭开盖子,一股沸腾的白色水蒸气便冲了出来。
她把盖子搁在燃灶边上,半蹲下来,从柜子里带过来的提包中掏出一只紫棕色的塑料瓶。
她拧开塑料瓶盖,对准盖口,把瓶子里略带刺鼻气味的液体全部倒了进去。
瓶子之前已经用过一次,因此里面的液体并不多,落在滚烫的鸡汤里,刺鼻的气味很快就随着蒸汽蒸腾,然后被鲜甜可口的鸡汤鲜香所覆盖,不留一丝异味。
耸了耸鼻子,吴颖满意地点点头,把紫棕色瓶子放回了提包里,拉好拉链。
接着,她在废旧的日历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把这一页纸撕下来,贴在厨房的冰箱门上。
这是她和田坤之间不明言的情趣。每次当吴颖要出门,而田坤还没有回家,吴颖就会在冰箱上贴一张便利贴,叮嘱田坤记得热一热饭菜或是哪道菜在锅里让他记得准时吃饭之类的。
现在没了便利贴,两人依然不改多年养成的默契,以废旧的日历纸为代替。多少人见了,都忍不住慨叹一声“真恩爱!”。
做完了这一切,吴颖便拿起自己放在柜子里的手提包,离开了家门。
剩下的,顺其自然就行。
镇上的房子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田坤手里,一把在吴颖手上,曾梓黎没有钥匙进不去。
因此谁会喝到那锅加了料的鸡汤,不作他想。
她只需要伪装成有事已经出门的样子就行了。
吴颖十分了解男人,尤其是田坤这样的男人。她儿子会天真地以为他们母子俩能安然离开田坤,回到他亲生父亲身边,可吴颖不这样认为。
田坤为她付出了太多,一旦他知道自己母子背叛了他、另投他人,他一定会怀恨在心,把这件事视作莫大的耻辱,然后想方设法弄死自己。
就算不弄死自己,他也不会让自己和儿子顺利与那个男人破镜重圆,必然会从中作梗,横生波折,而吴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吴颖嘴角噙着一抹含蓄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而另一边,曾梓黎兴冲冲地跑到街口的“牛记煤炭”,到了地方却发现对方没开门,不禁失望极了。往四周张望一番,也没看到任何一个疑似老板的人,他只好抱着行李袋,垂头丧气地往家里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忽然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曾梓黎回头一看,竟然是田坤。想到自己正要投靠亲生父亲,而且还是偷偷摸摸背着对方,瞬间就心虚得不得了,眼神躲闪,不敢跟田坤对视。
田坤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笑着跟他说:“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回家吃午饭!”
曾梓黎慌乱地嗯嗯了两声,乖觉地跟在他后面。
回到家里,田坤一眼就看到了银白色冰箱门上的纸条,他笑着揭了下来:“‘锅里有鸡汤’,儿子,我们中午就喝这个。”
曾梓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有鸡汤?咱们家什么时候杀鸡了?”
“今天一大早就杀了,你妈杀鸡的时候你还在睡觉呢!”田坤舀了一碗鸡汤递给他,“来。”
“嗯嗯!”曾梓黎不顾烫嘴的热气,对准碗口就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他们家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肉食了,现在一口鸡汤灌下肚,他只觉得从嘴巴到喉咙到肚子,满满的鲜香。
田坤把鸡汤递给儿子之后,自己也舀了一碗,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了起来。鸡汤味道十分鲜甜,鸡肉炖得软烂,喝到嘴里,连咀嚼都不需要,便连汤带肉一起滑进食道,只剩下一腔鸡汤特有的味道,齿颊生香。
吴颖宰杀的这只鸡是一只小母鸡,个儿小,汤水浓稠,分量只有四五碗,父子俩很快就瓜分完毕,然后当他们休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消食的时候,剧痛毫无预兆突然来袭。
吴颖为了避嫌,特意跑到镇上离家最远的一家成人服装店试衣服,天快黑了才回家,没想到她还没有进家门,就被邻居告知,她的丈夫和儿子现在医院,医生正在抢救他们。
吴颖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第124章 险情
田原远和任非凡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的灯已经熄灭。
“患者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多个身体器官已经出现衰竭症状,我们虽然立即对他们进行了抢救,但由于送到医院的时间太迟,病人的身体器官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抢救无效,你们节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公式化地说完,便和护士离开了。
“他死了?”田原远呆呆地站着,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在得知对方想要毒杀自己的时候,他一度起了杀意,可是田坤始终是他的生父,田原远并不打算真的弄死他,而现在,田坤死了?!
他怔怔地看着覆盖着白色布巾的病床,那里有着一个隆起的人形,布巾末端露出黑色的头发。吴颖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想来,这个就是他父亲田坤的尸体了。
田原远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就是感觉很悲凉,心脏像是浸在凉水里,清清冽冽的。
任非凡上前大力地搂了田原远一下,随即松开:“不要看了,我们回家吧!”
田原远没有回答,他听着女人的哭声,哀哀戚戚的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像是半夜的鬼哭。忽然觉得很可笑。
“嗯,我们走吧!”
“等等!”见他们要走,吴颖连忙叫住了田原远。
等田原远回头不解地看着她时,她咬了咬嘴唇:“田坤毕竟是你的父亲,他现在死了,身为他的亲生儿子,他的身后事,理应由你来操办。”
田原远:“那你呢?”
“我?”吴颖愣了愣,她没料到田原远竟然会关心她的日后生活,心下一动,她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气温柔,善解人意地道:“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一个单身女人住在镇上,但是街坊们都很好,镇上的治安也不错,就是工作不大好找……”
“我不是问你这些。”田原远打断她的话:“我是问,作为他十几年朝夕相伴、同床共枕的妻子,他死了,你就什么都不管了吗?”
吴颖的眼泪马上落了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现在兵荒马乱的,要粮没粮,我能做什么?”
田原远冷笑了一声:“好可怜哪,既然这样,我就不做这个坏人了,他的骨灰留给你,让他继续守着你,即使世道再艰难,心里有一个慰藉,你都不会再孤单。”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了。
田坤,这就是你抛弃妻子选择的女人,哈哈,真是讽刺,你死了以后,最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也是你最为深爱的这个女人。
“等等!”吴颖想要追出去,却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了下来:“小姐,你手术费还没有交齐,现在不能离开医院。”
吴颖气急败坏:“你拦住我做什么?,刚刚那个人才是死者的儿子,你怎么不拦住他?”
保安不耐烦:“小姐,我看到你签字了,你就是死者的妻子,还是另一名死者的母亲,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吴颖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后妈,我刚刚只是想去叫他回来,让他处理他爸的身后事,没打算一去不回。”
保安不为所动,眼神充满怀疑:“小姐,你跟我说没用,这个你得给我们的医生说。”
吴颖无法,只好折回医生的办公室,跟对方说明情况。
田原远不知道吴颖的后面的情况,他和任非凡离开医院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街上行人寥寥,冷风吹起地上的碎纸垃圾,呼啦啦的在地面上刮出道道刺耳的摩擦声。
田原远和任非凡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低头避开迎面夹沙带尘的冷风。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镇上,镇上看着变化不大,白日里摆到过道边上的摊档和商品被商家收了回去,一眼望过去,马路连带着两边的街道都显得开阔又整洁。
田原远和任非凡沿着马路慢慢走着,田原远心情不好,不想那么快回家,任非凡便陪着他,两人沉默不语,却自有一股温馨默契萦绕其中。
“哟,你们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镇上?”一辆电动轿车停下,神出鬼没的赵朝阳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这么晚了,你刚刚回来??”田原远心情不好,任非凡的语气也是相当的恶劣。
赵朝阳挑挑眉:“是啊,在县城流亡政府开会,刚刚回来。”火气这么大,这两人死了爹了还是没了娘?他大人有大量,肚子能撑船,不跟他们计较。
“哦!”任非凡和田原远继续往前走,赵朝阳的车却依然跟着他们,边跟边跟两人唠嗑:“哎,我好命苦啊,还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杀了龙奎之后就可以称霸一方,成为一个无法无天的土皇帝,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没想到啊没想到……”
任非凡斜睨他一眼:“有情况?”
“是啊,百万雄师过大江,浩浩荡荡的全奔南方来啦!”赵朝阳眨眨眼睛,“咱们的镇子风水太好,又被人盯上啦!那群人攻占了县城的安全基地之后,几方势力各占地盘,现在越来越多人涌进县城,他们就开始打下边乡镇的主意了!逃亡政府在他们内部安插的眼线刚刚传回消息,那群人打算集结力量,再来一次‘破城之战’。”
“……哦,这次的对象是京海镇。”赵朝阳补充。
田原远和任非凡齐齐转头,瞪着赵朝阳,这么紧要的事情,被他用这样随便的态度说出来,完全体现不出一丝应有的危机感。两人都是一阵无力。
“说吧,我们能做什么?”田原远没好气地问。赵朝阳既然这么淡定,必然已经心有成算,他们何必穷紧张。
“羊羊你真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赵朝阳语气欢喜无限,眼神却杀机重重:“京海镇是我们的地盘,自然是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他朝两人招招手,“来来来,上车,咱们仨好好合计合计。”
接着,赵朝阳就细细把情况给两人说清道明。
原来占领了县城安全基地之后,带头攻城的几个人便因为各自的利益分摊不均而产生了分歧,然后分裂成了几方势力。而在这几方势力里,综合力量最强的就是一个名为郑凯志带领的队伍,他们这个队伍,只有男人,没有老幼妇孺,人数虽然不算多,但战斗力甩其他势力一大截。
这个郑凯志在社会秩序还没有奔溃的时候,是一个极具野心的富二代,还是一个军事发烧友,他生性好逞凶斗勇,曾多次因伤人而入狱。出狱后,因为争夺财产捅死了他的继母,雇人撞死了两个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然后被警方一路追捕,逃窜到了南方。
寒潮来临之后,他就纠结了一群同样逞凶斗勇的男人,开始了划地盘、征战天下的旅途。
郑凯志自封凯志大帝,有几分胆识和不畏死的勇气,在初始就积累了一定的名气。投奔他的人多了以后,他开始奉行广积粮、精练兵的政策,因为手下的待遇非常好,能加入队伍里的人都是经过他精挑细选的,这些人没有身家负累、敢打敢杀,彪悍异常,一般人都不敢招惹。
县城的安全基地被攻破之后,郑凯志就凭借强大的武力震慑夺得了基地里面最好的资源,可是当聚集到基地外面的流民越来越多以后,他就不再满足于困守在一个小小的安全基地里,打算开疆拓土,扩大事业版图。
第一站就瞄准了在蝗灾中大出风头的京海镇。
郑凯志喜欢看兵书,为了成功夺取京海镇,他对京海镇进行了一番缜密的暗中摸底,因此他知道赵朝阳的兵力分散在各村各地,镇上的政府只是一个象征、一个空壳,所以郑凯志干脆直接撇开镇政府,打算深入京海镇各乡各村,与赵朝阳的兵打游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