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升也不太喜欢张先生，但还是先稳住了对方的情绪，并让他回家去等消息。玩家们还没有最后确定队长人选，因此NPC住户尚未分配，虽然很想让张先生跟着他们一起去屠宰厂，但是万一张先生有个什么闪失，不知道要倒霉的是哪一位玩家。
屠宰厂承包了这栋大楼的地下一、二层，这里本来是留作停车场使用的，然而公寓住户极少，地下的空间便被空置了。
去年，一家屠宰厂老板包下了这里，并把地下两层改造成为自己的厂房，作为条件，住户与老板签订了合同，屠宰厂必须严格遵守开工时间，不得扰民。
几位玩家不太情愿地下到了地下一层，戴毅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也暂时加入了玩家们的队伍。
“咚咚咚”，陈奇敲了敲领导办公室的门。
林升四处张望，隔着一道塑料门帘便是生产车间的大铁门，里面就是屠宰厂的流水线，虽然看不到，但是几人都能听见里面传出□□重重落在不锈钢板上的沉闷声响，一声一声，很有节奏，除此之外，切割机不时嗡鸣几声，破开骨肉，每次都令人心脏一紧。
里面在宰杀什么动物？若是现实世界中的屠宰厂也就算了，可这里是恐怖游戏，林升把不好的想法压在心底，扭回头看着办公室。
“吱呀”一声，门开了。
“您好，我们是公寓保安，想找屠宰厂老板，请问他在吗？”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地中海发型，他眯着眼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几人，徐徐道：“我就是，有什么事儿？”
王鑫还想为自己的队长位子争取一下，于是他主动站出来答道：“我们接到住户投诉......”
他话没说完就被陈奇一把拉了回来，王鑫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他愤怒地看了看陈奇，谁知对方眼中的怒火更甚。
王鑫这个傻子！怎么能一上来就把住户卖出去？万一住户有危险，玩家也要跟着倒霉！
“投诉？谁投诉我？”
屠宰厂老板吸了口烟，透过烟雾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谁投诉我让谁来找我，这栋楼都已经被我买下来了，谁投诉我就把谁赶出去！”
“不是，没有人投诉，我们只是......例行消防检查。”
章玖弱弱地解释，她一边胡编乱造，一边在心里埋怨王鑫，搞不好别人都要被他连累。
屠宰厂老板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你们就检查吧。”他说完便当着玩家的面把门一摔。
戴毅忽然出手，警棍伸进门缝，没让门就此关上。
“还有什么事！”屠宰厂老板面露不悦，却在这时，烟雾散去，几人都看见屠宰厂老板的眼睛不太对劲。
一条灰绿色的线爬在老板的眼白上，就在瞳孔正上方的位置，像是长长的虫子，又像是变异的血管。
戴毅一把推开门，他力气很大，屠宰厂老板向后退了几步，被迫仰起头跟戴毅对视。
戴毅：“班次表给我看一下。”
“要班次表干什么？！”
“配合警方调查人口失踪案。”
戴毅也不多解释，把话说完之后就这么盯着屠宰厂老板，他像座小山似的堵在屋里，周身散发着威不可挡的气场，脾气再横的人到了他面前，气焰也被灭了三分。
短暂的对峙过后，屠宰厂老板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妥协了，他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啪地砸在桌上，“看完赶紧滚！”
戴毅不管他这套，拿起班次表揣进了衣兜里，然后扭头便走。
反应快的玩家已经跟着戴毅出了门，王鑫和章玖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只见屠宰厂老板瞪大了眼睛，“哎！不是就看看吗？回来！”
......
回到保安室，几人围在戴毅身边看那份班次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索要这东西，但大家还是一拥而上，都怕被落下了。
戴毅不喜欢被簇拥着，他起身把班次表钉在墙上，让其他人看个够。
章玖能看得出来，在这群人中，邬子安有特殊能力，但小姑娘牙尖嘴利，绝非善类，除了她之外，恐怕就属戴毅最有实力。章玖是个只通关了一局的新人，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她还是寄希望于抱上一根粗壮的大腿。
章玖主动和戴毅套起了近乎：“戴大哥，你为什么会跟屠宰厂老板要班次表呀？我对照过名单了，员工里并没有失踪的人。”
见有人主动向戴毅搭话，邬子安蓦然抬起头来打量着说话的章玖，眼中满是不屑一顾的神色。
章玖热切地看向戴毅，不想戴毅看着窗外，半天没回答，章玖尴尬不已，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戴毅幽幽道：“名单不重要，看开工时间。”
邬子安没料到戴毅会搭理章玖，“D”的脾气古怪得很，听闻他从不与人组队，无论什么副本都是单枪匹马闯天涯，邬子安本以为对方是个不可一世的傲慢混球，现在看来，他倒是有几分热心肠，还有闲心给新手解答疑惑呢。
章玖又去看了看班次表，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有了发现。
“现在是中午12点半，不应该开工的。”
那个七楼的张先生也提到了，屠宰厂今天有些异常，但是玩家们线索不足，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按下。
在邬子安的催促下，玩家们聚在一起进行投票，王鑫也知道自己没戏了，但他还是心有不甘；章玖像是在期待奇迹的发生，依旧投给自己；在确认了邬子安的特殊能力后，林升没有犹豫便将票投给了她。
邬子安当选后，系统立刻为玩家们分配好了NPC，信息一发布，几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戴毅的NPC是屠宰厂老板；另有三人的NPC还没露过面，只知道楼层和房间号；在所有NPC之中，最受关注的便是七楼的张先生。
王鑫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了，他恨恨地瞪了邬子安一眼，一抬手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然后站起身，沉着脸离开了保安室。
陈奇笑道：“看来是他了。”
王鑫到走廊上透透气，这栋公寓也是奇怪，七八月的天气，明明外面艳阳高照，楼里却冷飕飕的，刚才在屋里听不分明，现在出来了，王鑫才发现屠宰厂的声音直冲耳膜，他似乎听见动物临死前的嘶吼哀嚎，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对了。
想来想去，王鑫还是回到了保安室。
邬子安正在跟大家说着什么，见王鑫回来，她也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在她眼中，王鑫根本算不上是对手——稳操胜券的事情，令她毫无胜利的快感。
邬子安小手一挥，冲着一块监视器屏幕指了指，只见原本还漆黑一片的屏幕顿时亮了起来，彩色的画面十分清晰，几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屏幕上是公寓内一处电梯间，墙上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数字7。
没几秒钟，伴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
玩家们瞪大了眼睛，有画面有声音，简直像是身临其境，这就是邬子安的特殊能力吗？好厉害的样子。
电梯门敞开之后，只见刚才见到的屠宰厂老板提着个袋子走了出来，镜头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路来到了703的门口。
王鑫顿时紧张起来，他的NPC张先生就住在703！
邬子安一把按住了想要起身的王鑫，淡淡道：“他今天不会死的。”
只见屠宰场老板按了按门铃，张先生开门后一见是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听说你投诉我了？”屠宰厂老板呵呵一笑。
想必张先生平时也爱投诉别人，那屠宰厂老板一听便知这次又是他挑的头，王鑫喉头一哽，悔不当初，都怪自己说漏了嘴，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先生有点害怕这个人，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找上门来，此刻只得强装镇定道：“你要是按照合同来，哪个住户都不会有意见。”
屠宰厂老板诡异地笑了笑，抬手将袋子塞进了张先生怀里。
“知道你有意见，所以我特意上楼给你送慰问礼物。”
说完，也不顾张先生如何反应，屠宰厂老板便扬长而去。
张先生抱着那东西，满脸狐疑，他不知里面是什么，只感觉黏糊糊的一坨。
“谁呀？”
屋内走出个年轻的女子，见张先生抱着袋东西，好奇地探头探脑道。
屏幕外，章玖紧紧盯着画面，出现了，她的NPC！
小月——张先生的新婚妻子。
张先生一边解袋子一边抱怨道：“一群穷鬼，想钱想疯了吧，大中午的还开工，把我家小月吵得睡不好觉，你哪受过这样的苦？早晚我要带你离开这个破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先生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屏幕外，王鑫的心脏顿时一紧，袋子之内红乎乎的，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一整袋的动物内脏。
张先生厌恶又惊恐地捂住了鼻子，只见心肝肚肺都装在一起，一颗心脏还在跳动，散发出混着血腥的恶臭气味。
而在这片红色的中间，两枚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赫然躺在最上方，末尾的神经分明还在微微颤动，新鲜热乎，应该是刚从动物身上挖出来的。
隔着屏幕，章玖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这是□□裸的恐吓，王鑫皱着眉，心中十分不安，他问邬子安：“我现在上去阻止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邬子安淡淡道：“我的预知并不会提前太久，估计现在张先生刚关上门开始拆袋子，你说来得及吗？”
王鑫不说话了，陈奇道：“你去拦他干什么？又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个警告，正好让他老实一点，别到处惹事。”
第15章 公寓诡楼
戴毅又消失不见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过从他提示章玖的信息来看，戴毅对于通关游戏很有自己的章法，绝不是落单必死的新人玩家，这人充满了神秘感，让人忍不住去好奇，只不过谁也不敢去问便是了。
“他还真是好运气。”陈奇阴阳怪气道，“屠宰厂老板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应该很安全，反倒是七楼那个......”
陈奇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眼看着他和王鑫又要吵起来，章玖提出要上楼去看看自己的NPC，林升也觉得保安室里气氛尴尬，不想久留。
想来在上一个世界中，虽然玩家都是新手，但起码在刚开始的时候还保持着友好，这次虽然大家都有了经验，可惜游戏才刚开始，玩家内部就已经分崩离析。
林升和章玖一起等电梯，电梯到达之后，林升按下数字8，章玖按下数字7，电梯门刚要合上，就见王鑫匆匆朝这边跑来。
林升按住开门键让王鑫上来，王鑫道了声谢，看得出他脸色不太好看，想必又被邬子安与陈奇奚落了一顿。林升心中有些好奇，那两个人结成了紧密的同盟，他们是固定队友么？但又总觉得不太像。
系统分配好NPC之后，玩家们便开始各忙各的，林升要保护的NPC住在804，系统对他的介绍十分简单粗暴，只有三个字——“算命的”
八楼的声控灯似乎是坏了，除了消防楼梯那一角，楼道里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走廊上堆积着废旧的杂物家具，遍布蜘蛛网，其他住户早已搬走了。
林升借着微弱的亮光找到了804。
“谁？”
屋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林升答道：“保安，检查消防设施。”
他觉得章玖随口编的名头还挺好用，804的猫眼一黑，门很快便被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804住户的房间十分昏暗，好在林升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终于见到了自己要保护的NPC。
804住着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身型略有些佝偻，留着灰白的山羊胡子，浑浊的老眼死气沉沉，盯着人的时候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你是新来的保安？”
见林升点头，那老头嘿嘿一笑，他的笑声像是在干哑的喉头咕噜了两圈，粗砺的质感听得林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借助消防检查之名，林升在算命老头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为了不遗漏细节，他故意动作很慢。
除了不开灯这件事之外，其他倒是没什么异常，也不知是生活作风老派还是为了节约电费，804的房间里只点着几根蜡烛，那火光幽幽的，配合着老头供奉的神明塑像，莫名让林升想起宗庙祭祀之类的场景。
在这期间，老头一直盯着林升，就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很不放心他的样子。
见林升转了一圈，老头哑着嗓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该看得地方都看过了，林升也没有理由赖着不走，虽然没什么收获，但起码看起来住户挺安全。
林升刚要道别，只听804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八层明明没有别人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老头去开了门，林升意外地发现，门外是703的张先生和他未婚妻小月，两人身后则跟着章玖与王鑫。
小月上前一步，冲算命老头道：“您是董老先生吧？”
趁着NPC之间交流的功夫，林升跟王鑫和章玖对了个眼色，他们三人退到走廊上，章玖对林升说：“张先生心倒是挺大，骂骂咧咧地把那袋内脏丢在走廊就不管了，我们俩刚才去七楼，正好听见他和小月要来找董老先生算命。”
“算命？”
王鑫：“对，张先生似乎想去领养个孩子，但是小月拿不定主意，她说以前每次遇到大事都要找人看看，听说这栋楼里就有一个算命很准的先生，于是他们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