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算回去。”乔言低声道。
　　秦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乔言紧紧攥住拳，脑中闪过林逍的笑脸。
　　他抬高了声音：“我说，我没有打算回去。”
　　秦媛的神情陡然锐利了起来，她不可置信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朝乔言走了两步。
　　高跟鞋的急促敲击声划过乔言的耳膜，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秦媛。
　　秦媛刹住了脚。
　　眼前的儿子似乎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记忆中的儿子安静而温顺，像是个影子一样，乖顺地在那个家里生活着，如果不是那件事情的发生，或许他会没有自我地就这样生活下去……
　　但是那件事偏偏发生了。
　　秦媛思及此，神态不由地软了下来：“乔言，我知道你对妈妈有意见，当时妈妈也是吓到了，你弟弟到现在都还做噩梦呢！”她缓了缓语气，“别耍脾气了，跟妈妈回去，好吗？”
　　乔言的心沉了沉。
　　耍脾气。
　　她把自己的所有行为都定义为了耍脾气。
　　一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他陷入了低谷，对自己的怀疑，对那些被伤害的人的愧疚，对未来的迷茫……
　　本该站在他身边的母亲，却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遇到了更好的人……她为什么要出现？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乔言猛地一怔，攥紧的手突然松开了。
　　他……在怨恨自己的母亲？
　　秦媛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把乔言的话放在心上：“行了，我知道那时候的事让你不高兴了，但是你耍耍小脾气就算了，听话，跟妈妈回家。”
　　乔言沉默了半晌，避开秦媛的视线，走进了厨房。
　　锅里的水烧干了。
　　火舌还在不断舔舐着锅底，软糯的面条粘在锅底，早已经不能吃了。
　　乔言沉默地关上了火。
　　“你一个人就吃这种东西？”秦媛跟了进来，拿起散落在灶台上的包装袋看了看，一脸嫌弃，“你看看，你自己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言打断了。
　　他沉默地拿起锅，丢进了水池。
　　锅“砰”地一声撞击在水池里，像是乔言情绪宣泄的出口。
　　秦媛迟钝地意识到了乔言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欢迎，神情也冷了下来。
　　那股属于母亲的柔情短暂地在她身上出现了一瞬，立马消失了。
　　“乔言，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秦媛皱起了眉，“你在三中这样的学校能有什么出息？我听说你甚至不在特殊班里……”
　　乔言双手握着水池的边缘，那股窒息感越来越重。
　　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五一结束后，我就去给你办转学手续，你赶紧给我回A中！这几天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跟我回去。”秦媛下了结论，看着乔言的背影，“你听到了没有！”
　　乔言没有说话。
　　秦媛的声音好像在耳边盘旋着，让他晕眩。
　　“我……不回去。”乔言喃喃道。
　　秦媛挑起了柳眉。
　　乔言打开水龙头，带着凉意的水冲刷在他的手心，让他喘过了两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秦媛：“妈，我不会再回去了，以后我就住在这儿。”
　　秦媛诧异道：“乔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乔言唇色惨白，眼神却格外的坚定。
　　他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这儿才是属于他的！
　　“这儿是爷爷留给我的房子，我不会再去……你家了。”
　　秦媛倒退了两步，好像被他的话给吓到了：“乔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随即又愤怒了起来：“什么叫我家？乔言，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良心？”
　　乔言的话像是打开了秦媛情绪的匣子，秦媛开始喋喋不休：“你那个爸爸一出国就了无音讯，要不是我，你早就流落街头了！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不就是骂了你一句，你就这样伤我的心？”
　　她瘫坐在沙发上，神情惨然。
　　……不就是骂了他一句？
　　看着秦媛愤怒而伤心的脸，乔言自己也开始惶然了起来。
　　他仍然记得那天，学校的惨剧发生后，等他清醒之后，被送到了医院。
　　到处都是哭声。
　　哀嚎的alpha们，愤怒的家长们。
　　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混乱的病房中间，承受着所有人另类的眼光。
　　电话中，母亲甚至来不及听清楚事情的缘由，就说自己很忙，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迎面而来的是母亲责怪的目光。
　　“乔言，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弟弟没有吃饭你不知道吗！”秦媛正在给小儿子喂饭，看见乔言，脸上都是不满，“你怎么不回来给他做饭？”
　　乔言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被秦媛怀中的小男孩抓了一把饭，扔在了身上。
　　“哎，宝宝乖，不淘气了，赶紧吃饭啊。”秦媛顾不上乔言，赶忙去哄怀中的儿子。
　　乔言站在原地，饭菜从他的衣襟上滑落下来，留下一片污渍。
　　他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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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天三次事忙。
　　久等了久等了。
　　开新剧情咯。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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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罩子罩住了他, 秦媛的声音逐渐远去，周遭变得安静了起来。
　　“乔言！”秦媛的呵斥将他突然拉回了喧嚣中，“你在听我说话吗！”
　　周遭的安静突然一下子被打破了，乔言恍然看向秦媛：“什么？”
　　秦媛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一手挟制住不断乱动的小儿子, 一手把吃的乱七八糟的碗递了过来。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真是越来越像你那个爸爸了……去把你弟弟的碗洗了。”
　　乔言沉默地接过碗。
　　秦媛的小儿子被宠的没边，吃饭闹腾的很, 整个碗都油腻腻的。
　　乔言握住油腻的碗沿, 手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秦媛抱起小儿子准备上楼, 奇怪地看了一眼乔言, “我指使不动你了？赶紧去洗碗, 洗完上去做作业！”
　　秦媛转身上了楼。
　　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儿子把头张扬地搁在秦媛的肩膀上, 看着楼下站着的乔言。
　　他咧开小嘴冲着乔言笑出了声。
　　母子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乔言垂下眼, 放下书包, 他张开细白的手, 上面沾满了油污。
　　胸前那片油渍刺眼地横亘在白色的T恤上。
　　他用手去擦, 却越来越脏。
　　乔言洗完碗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一天都没有吃饭，本应该很饿, 他却完全不想吃饭, 洗过澡就上了床。
　　那件白色T恤被他扔在垃圾桶里。
　　初次分化带来的疲惫让他手脚酸软，但是精神却格外的绷紧。
　　他在一片黑暗中看着冰冷的天花板，只觉的一阵寒意侵袭而来, 让他裹紧了被子。
　　在混沌间, 他睡着了。
　　伴随着睡眠而来的, 是噩梦。
　　一闭上眼, 幽暗巷子里那些alpha闪着兽性的眼睛就闪现在他的眼前。
　　还有那些鲜血……那些怨恨的脸。
　　乔言猛地睁开了眼。
　　冷汗布满了额头。
　　他在一片黑暗中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时钟沉默地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夜晚的寒意让他脊背发凉。
　　乔言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拿起床边的水杯想要喝口水，却发现水杯早已空了。
　　他叹了口气，支着酸软的双脚下了床，准备出门倒水。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一个幼小的身影正蹲坐在走廊里，脸上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秦媛呢？
　　怎么这么晚了，还让这个小孩自己跑到外面来？
　　乔言站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去把他弄回房间，就看见那小孩好像是睡迷糊了，小小的身子歪了过来，眼看就要掉下楼梯口！
　　乔言来不及细想，人就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小孩。
　　小孩被弄醒了，张开眼睛看见了乔言，立马露出了个笑脸，咿咿呀呀地张开手要抱。
　　乔言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放下心来，感觉更冷了。
　　他只想下楼倒个水，穿的单薄，反观这小孩穿的厚厚的，像个小汤圆。
　　“回房间去。”乔言冷淡道。
　　小孩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执意张开手，攥住了乔言的衣角。
　　乔言没打算顺着他，他不顾小孩的阻拦站起身来，想着要不要去把秦媛喊起来。
　　正在这时，秦媛的房门开了。
　　秦媛穿着真丝睡衣走了出来。
　　“乔言？”秦媛被乔言吓了一跳，“大半夜的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她顺着乔言僵硬的手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正趴在楼梯口。
　　秦媛大惊，赶忙朝这儿走了过来：“宝宝！你怎么在这儿！”
　　也许是秦媛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吓到了小孩，小孩打了个嗝，突然就松了手，眼看那圆滚滚的身子就要朝着楼梯下面滚下去，秦媛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拔腿就要朝这儿冲。
　　乔言回头一看，顿时感觉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想都没想，喊道：“别动！”
　　突然，他那未完全成熟的腺体突然一热，刚稳定下来的信息素随着肾上腺素顿时失控了。
　　一股兰花香弥漫了开来。
　　乔言猛地一僵。
　　只是这一瞬间的怔愣，让他没来得及抓住小孩的衣领，小孩就这样直接摔了下去。
　　乔言缓缓转过头来，只见秦媛维持着一个僵硬而怪异的姿势，停滞在了原地。
　　秦媛的眼中满含着恐惧，她的眼神陌生，瞪大的眼睛死死看着乔言。
　　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小孩穿得厚，磕到楼梯中间就停了下来，他愣了愣，张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嘈杂的声音。
　　惊恐的眼神。
　　乔言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兰花香消失的那一瞬间，秦媛的动作一松，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
　　秦媛不顾发软的双腿，连忙爬起来去查看她心爱的小儿子。
　　乔言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媛冲到楼梯中间，连鞋子都掉了都没在意。
　　她抱起哭个不停的小儿子，仔细检查完他有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秦媛向来注重外表，哪怕在家里也总是梳妆整齐，一丝不乱。
　　乔言看着秦媛松乱的发髻，甩掉的鞋子，抱着小儿子的手微微颤抖着，抬起眼来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
　　“乔言……你，你是个怪物！”
　　“……别胡闹了，跟我回去，一个人呆在这儿你以后就完了你懂不懂？你懂点事行不行？”乔言的视线从虚空中收了回来，落在眼前的秦媛身上。
　　秦媛画着精致的妆，穿着得体的正装，头发一丝不乱地束在脑后。
　　虽然方才被乔言的态度刺激到了，表情也没有出现过一丝裂痕。
　　不知为何，在乔言眼中，眼前的身影却仿佛和一年前那个跪坐在楼梯下的秦媛重合了起来。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乔言白着脸突然打断了秦媛的喋喋不休：“你走吧。”
　　秦媛一愣：“什么？”
　　乔言：“你走吧，别说了。”
　　胃里已经开始翻涌了起来，乔言白着脸，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这一系列举动显然不太客气，让秦媛也有些意外。
　　这个总是默默无言的儿子，什么时候敢这么对她了？
　　一股无言的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出，眼前的儿子像是突然陌生了起来。
　　秦媛第一次认真地审视了这个总是被自己忽略的儿子。
　　他已经成长成了一个不错的青年。
　　漂亮，四肢修长，长得比她都高了。
　　——也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
　　思及此，秦媛冷下了脸：“我来找你，不是来找你商量的，只要我还是你监护人一天，你就别想翻出天去！”
　　“假期一过，我就去给你转学，这几天你自己在家好好想想！”
　　她拎起包，拍了拍并没有褶皱的裙子，微微抬着下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响亮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乔言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呕吐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乔言把胃几乎吐空了，才感到那股恶心感被压了下去。
　　他漱了口，抬起脸来看镜子里面色苍白的少年。
　　惨白的脸，因为呕吐泛红的双眼。
　　狼狈不堪。
　　乔言拖着酸软无力的脚走了出去，关上敞开的大门，就这样在玄关坐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香水味。
　　他突然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明明已经习惯了的安静，突然变得无孔不入。
　　空荡的屋内逐渐被黑暗侵蚀。
　　这个已经逐渐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的地方又突然变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