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练的挤上洗洁精,打开水流冲掉泡沫。
易眠把头支在桌上,突发奇想道:“在你的稿子里,如果凶手想要隐藏进人群,他都会怎么做?”
他知道室友是个自由撰稿人,会写一些悬疑推理的文章,发表在各大杂志社。
“你问我吗?”褚雾偏头想了想,“他可以从一开始就不让人看见,变装戴假发化妆出门,找好偏僻的角落提前踩点,或者,嫁祸给其他人。”
易眠给出中肯的评价:“实施起来都有一定难度。”
褚雾耸肩,理所当然道:“所以现实不像小说,没有那么多惊奇的诡计。”
易眠遗憾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机,拿起制服外套:“好吧,我去上班了,今天也不一定回来,晚饭不用等我。”
今天注定又是忙碌的一天。
他们好像得到了一个大线索,又好像没有,任何人都可能买一个花色手提包,失去这个包,这个一米八男人就完全没有了特征。
“如果我是他,肯定不会拿那么显眼的东西犯案。”小李整理着笔录,把他们做成的提包图样举起来。
“或者把它扔了,埋了,烧了?总之不能提在手里。”
严奇从外面回来,言简意赅:“周边商店没有卖过类似的包,也不是大牌产品。”
“嗯,现在网购正流行,也可能是个人的手工制品。”
张队长不意外的点点头,对着队员发号任务,
“小李,你拿着图片去找在场的目击者,让他们辨认一下,看看还有谁见过。”
“小易,你和他一起。”
易眠再次进入公园,里面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小一点的孩子几乎看不见,偶尔看见几个儿童,也有家长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带着小李走到石桌旁边,两个下棋的老人还在,只不过身旁多了个年轻人,看他们走近,还紧张的把手收紧。
易眠照例出示警官证:“抱歉,我们还想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没问题。”马甲老头认出了他,对年轻人解释了几句,转过来对易眠他们笑呵呵道,“这是我儿子,他自从看见新闻以后,不放心我自己来公园了,说什么都得跟我一起。”
他叮嘱儿子帮他落子,自己挪了挪凳子,作出认真状。
小李比较急性子,单刀直入话题:“请您再想一想,您看见花提包男人时,他手上有一件小孩子的衣服吗?”
老头仔细回想,脸上皱纹都皱得更深:“好像……没有,等等,好像有……”
“是件草绿色的毛衫。”小李忍不住提醒道。
“好像……好像有吧,我不太记得了。”
易眠不赞同的看了同事一眼,直接跳过这个问题:“好,您再回想一下,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他要去哪?”
“他从这条道来的,往我后头走……具体去哪了我没看见。”
他这回很确定,男人从公园前门直通的主道路走过来,越过足球场,越过石桌石墩子。公园后半部分有三条分岔路,分别通往湖边、后门、以及树林。
两个警察不断打量着这三条小路,恨不得时光倒流看看嫌犯到底去了哪。
白胡子老头突然嚷嚷起来:“错了,错了,完全反了!”
“什么……你个猪脑子,怎么下在这儿!”
穿马甲的老头立马急吼吼的回头看,发现棋盘局面对自己不利后,扯着他儿子的耳朵让他悔棋。
“请问您有……”易眠走到另一边白胡子老头的身边,试图问出点什么。
老头疑惑的扯着嗓子:“啊?什么理由?”
年轻人对他摆摆手:“你别问他啦,王大爷耳朵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记性更差,我之前问过了,他都不知道有这事儿。”
易眠不死心的又问了几遍,老人果然什么都不记得。
确认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线索后,他们也不再打扰两人,走到一旁讨论目前情况。
小李在地图上画了条路线图,终点指着茂密树丛:“他可能真的先去树林里埋伏起来……”
易眠:“等杨小山自己走进去?”
“呃,也许他拿了一个玩具,或者吃的吸引他过去?”小李不确定的用笔尖在空中舞了几下。
黑发青年摇头:“公园人很多,他单独和小山说话,足球场上的同学第一个就会发现。”
“除非……”
小李眼睛一亮:“除非,啊!我懂了,他是提前联系的杨小山!他把杨小山约到树林里,再杀了他!”
“对,这是有预谋的。”易眠缓缓点头,掉头大步走向警车,“走,这个年纪的男生藏不住话,去问问他同学有没有听小山提过什么。”
在同一个小学读书的好处是,大家都住在同一街区,不少同班同学甚至是前后门的邻居。
和杨小山关系最好的男生,家离公园很近,易眠很快得到了男生父母的同意,和小李一起坐在他面前。
“吴天天?”
易眠微微弯了些腰,把视线降低到两人可以平视的程度。
男生脸上露出些许紧张,还有一丝丝好奇。父母刚才告诉易眠他们并没有把杨小山的死状如实讲给孩子,这周也没让他上学,男生只知道他的朋友在公园里出了事,具体情况他还一无所知。
男生点头:“警察叔叔好,我叫吴天天。”
“你好,你能讲讲周六下午,在公园都发生什么了吗?”
吴天天回答过好几次这个问题了,讲述很流利:“好,我和小山差不多时间到的公园,又等了几分钟,他们都来了,我们就开始踢球……”
在他的印象里,那天和以往的每个周末并没什么不同,他们踢累了,就直接躺在草地上,讲讲新出的动漫,学校里讨人厌的老师和火爆的游戏角色,四点开始收拾东西往回走。
易眠问道:“小山有说过他一会要去做什么,或者回家要干嘛之类的话吗?”
“没有吧……”吴天天不确定道,“他那天好像不怎么高兴,我跟他说好几句话,他都没搭理。”
小李唰唰的翻着笔记本,追问道:“不高兴?他表现得很明显吗?你的同学们都没看出来这一点。”
“那肯定,我们俩才是最好的。”男生有点自豪的抬了抬头,“以前他妈妈骂他的时候,他就这个表现,不爱说话,我觉得他肯定也被妈妈骂了,但是我问他,他说没有。”
和母亲的矛盾。
易眠把这句话重点的记下来。
“小山有手机吗?”
吴天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们班上就王盟有手机,小山前两天还跟我说想跟他借来看《棒球王子》第十五集 呢,他要是有早就自己看了。”
“好。”小李写下这条信息,又问了一遍其他警员问过多次的问题,“四点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走?你们班主任说,有时候放学你们俩都会一起回家。”
“对……”
吴天天小脸上表情相当纠结,好像很难解释,“但是放学他妈会接他啊,我爸有时候也来接我,我们没有约好一起走,就是正好……”
他继续道:“我们几个是一起走的,但是王盟李秋要从后门走,孟涛还要去尿尿……人都走散了,小山那天又不爱说话,我真没看见他什么时候没的。”
第091章 主神最后的赌约—谁是凶手
从吴天天家出来以后, 小李兴奋的对易眠道:“易哥,我好像懂了,杨小山之前肯定和嫌犯有联系, 他没有手机, 那大概率就是在学校里, 或者在上学放学路上, 嫌犯先是引诱他, 然后再……”
他比了一个砸的手势。
易眠道:“我们没找到凶器,如果他早有预谋,凶器也许就装在他的包里, 被他带离现场。”
“喂,张队,是我。”他利落的拨通电话,“杨红玫还在警局吗?嗯, 好, 我知道了。”
这个失去孩子的女人看起来非常悲伤, 但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杨红玫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纸杯, 不安的来回张望。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易眠推门走进, 在她面前坐下, 黑而沉的眼珠目不转睛的盯在她身上。
“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女人喝了一口水, 喉咙发出明显的“咕咚”吞咽声。
易眠:“你当天上午和杨小山吵架了?为什么你没有提到这件事?”
“我以为……这不要紧的, 就是早上我去叫他的时候,他不愿意起床,我们拌了两句嘴。”
她的神态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太年轻了, 还不懂, 孩子和母亲闹矛盾太正常了,尤其像我这种单亲家庭。”
她说话间很自然,完全没有小部分单亲母亲提到自己时的窘迫。
“不,杨小山的同学说,他一天的心情都很差,你们不是普通的闹矛盾,肯定有其他原因。”
杨红玫犹豫道:“这是因为……我也不想的,但是他一直磨磨蹭蹭不肯写作业,他想用我的手机看动画片,我不给他,我们就吵了一架,我当时非常生气,就……打了他两下。”
“我这样抓着他。”女人站起来演示,“扇在他右边胳膊上……还是后背上?我有点记不清了。”
尸检报告上,杨小山右边手臂确实有两片淤青。
杨红玫垂着头坐进沙发里,又重申了一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这是我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一定不会动手……”
“谢谢配合。”易眠对她点了下头,离开休息室。
张队早在会议室里等着,此时把一份笔录拿给他看。
“在场还有三个人目击到嫌疑人,他们也只记得那个颜色特别的包。”
唯一还算明显的线索,他嘱咐警员们从这入手调查。
“但是,”男人最后轻轻提了一句,“杨红玫没说实话,你们注意点。”
张队长做了十几年警察,他一眼就看出来女人还有所隐瞒。他没有太过在意,说实话,每个人都有一些阴暗,或不为人知的方面,如果确定和案件无关,他也没兴趣刨根问底。
“我已经让他们加强这几个街道的巡逻,如果嫌犯是无理由杀人,很大几率还会动手。”
没有新线索,案件陷入胶着。
每天都有呜呜呜的警笛在街道四处响起,凶手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再露出一点痕迹。
午休时间,易眠步行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咖啡。
这家便利店开了很久,但他几乎没怎么去过,回想起入职两年的生活,每天就是在上班、下班,每天围绕两点一线的规律运转。
“叮铃。”
门口挂着风铃,敲出清脆声响,一个少女从柜台内侧站起身:“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易眠视线在菜单上扫了两圈:“一杯冰摩卡,谢谢。”
“……好的,稍等。”
他注意到店员少女从自己进来开始,就直勾勾的盯着他,慢了一拍才在收银机上敲出小票。
咖啡和牛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店员握着巧克力酱瓶,在奶油上挤了几个螺旋。
然后她端着杯子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眠轻咳一声。
“啊、抱歉。”
店员如梦初醒般转过来,连忙把咖啡递出去,
“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你是在附近工作吗?”
易眠看了她一眼,礼貌的把肩章露出来。
“哦,你在楼上的警局……”她干巴巴的挤出一个微笑,怎么看都像在掩饰什么。
易眠接过咖啡,冷峻的面孔微微疑惑:“对,你需要帮助吗?”
“不,我不需要。”她先是否定,然后顿了一下,“也许以后会需要,你能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吗?”
少女此时的表情莫名有些熟悉,易眠没有过多思考,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推进柜台内:“如果你需要帮助。”
她把名片握在手里,对他点了点头。
“谢谢,我叫金芽。”
*
不幸的事件总是扎堆出现。
就在警局还在为的杨小山案情绞尽脑汁时,刑侦队接到第二起死亡通知。
怀西理工大学的一名大二学生在凌晨坠楼身亡,现场没有目击者。
五个刑侦队警员再次齐聚会议室,彼此脸色都不太好看。
张队长盯着报告:“是自杀?他杀?”
短发女人:“还不能判断,但目前没发现有第二个人在现场的痕迹,死者桌面摆着一封道歉信。”
严奇捏着鼻梁抱怨:“这没道理,不应该分给我们吧。”
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表示赞同,不是他们冷血,最近每个人都在跟进杨小山的案子,用仅有的线索搜查凶手,就像大海里捞针,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其他案子,而且还是一起大概率是自杀的案件。
张队黑着脸:“上头发话了,杨小山事件影响恶劣,这个时候再死人——甭管他是怎么死的,舆论马上会压得更剧烈。”
易眠道:“所以让我们先处理这个案子?”
张队点点头,短发女人把手里的资料发给每个人。
她把其中的某页放到投影仪上不断放大:“道歉信确认是死者的笔迹,上面检测出有盐渍。”
“他哭了。”
易眠低声道。
信的内容很短,没有提及人名,语气逻辑稍显混乱,通篇都是讲笔者很抱歉很对不起,希望有人可以原谅他,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