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借着刀刃的反光,时刻也注意着自己的身后,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不是周围这些东西不对劲,而是他自己身上不对劲,他刚才好像看到自己的风衣动了一下。
试想一下,刚才那个黑影撞到他身上之后就消失了,钻进他衣服里也不是不无可能。
而且这是医院里面,衣服总不至于被风吹动了。
鹿时握着刀抵在胸前,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掀开风衣,才掀了一半,他就感到胸口一凉,那东西竟是贴着他的胸口换了个位置。
他找准位置,忽然出手隔着衣服捏住了那东西,另一只手挥着刀扎了上去,结果烂掉的衬衫却是露出空空如也的里面,那东西竟然消失了。
鹿时感觉那东西应该是在他身上没下来,他索性直接将风衣脱了下来,正要解开衬衫扣子的时候,透过刚才他自己弄出的那个破洞,鹿时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发现了一块黑乎乎的污渍。
那团黑乎乎的污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进了鹿时身体里,鹿时暗道一声糟糕,那东西好像直接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东西化为一股寒冷在鹿时身体里横冲直撞,像是掉进纸屑的一粒星火,寒冷在他身体里肆意的扩散开来,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鹿时的整只手臂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慢慢僵硬下去的身体让他发现自己正在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此刻的他连指尖都透着寒冷,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这时,走廊里的灯忽然全部熄灭,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可是灯光刚熄灭的那一瞬,他几乎是完全失去视力,什么都看不见。
鹿时朝记忆中刀的位置艰难的摸索,却感到脚腕上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在场世界里对上灵异类boss就是烦,看不见摸不着,偏偏反受其害,却无从下手。
早知道,他就应该去报一个天师速成班学学。
缠着鹿时脚腕的那东西把他拖进一间屋子里,然后竟是开始扒他的衣服,鹿时本来就觉得身上冷,衬衫被解开之后,胸前更凉了。
就在鹿时忍不住想要爆粗口的时候,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鹿时瞪着一双微微沁了潮气的眼睛,偏偏什么也看不见。
随着女子的一声尖叫,鹿时竟是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股寒凉渐渐消失了,而他的手脚也在慢慢恢复知觉。
好像他还得感谢这个把他拖走的东西,它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帮他。
走廊里的灯忽然同时亮起,投进昏暗的屋子里,刺得鹿时眯起了双眼,余光里只瞥见一抹白影嗖的一下从屋子里蹿了出去。
鹿时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恢复知觉的手脚,走到墙边按下了灯的开关。
屋子里被灯光照的一览无余,现在除了他,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那个救了他的白影,鹿时连见都没见到,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义士。
鹿时的衬衫在刚才被那位义士扯开了,他正要把扣子系上,忽然发现自己胸前红了一块,似乎是刚才救了他的那位义士留下来的痕迹,就是不知道那位义士到底怎么做到的,这玩意看上去还挺像蚊子包的。
收拾好自己,鹿时握着刀来到走廊,一楼有个奇奇怪怪的黑影,他有些担心雇主张先生。
刚想到张先生,张先生就自己从二楼走了下来。
张先生看到鹿时后先开了口,“鹿先生你没事吧?”
鹿时摇摇头,“我没事,不过你刚才去了哪里,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
“我刚才去二楼找卫生间了,才出来就听到楼下有动静,我一下来正好看到你在这。”
鹿时记得一楼也有卫生间,但既然张先生这么说,他也没必要拆穿些什么,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因为心长在自己身上。
“我们先去二楼看看吧,一楼有东西。”
张先生没有问什么东西,应了一声就回头朝二楼走。
鹿时跟在张先生身后也来到二楼,张先生忽然停住脚步,指着手边的一间屋子对鹿时说,“我看到其他人都躲在这,你要不要也躲进去?”
鹿时有些失笑,“如果boss真的打算对我们出手,光靠躲起来是没用的,而且我的目的是帮助您拿到心脏,又不是来这里躲猫猫。”
张先生很满意的笑了。
这时那屋子里传出一个带着愤怒的声音,“踏马的这里没地方了,你去其他的地方藏。”
另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巴巴,“可是我害怕,这,这里人多。”
那个暴躁的声音继续骂骂咧咧,“我踏马管你害怕不害怕,你给老子滚出去!”
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个黄卫衣狼狈的倒在了鹿时脚边。
黄卫衣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回头发现是个人,吓得大叫了一声就缩到不远处的墙角。
鹿时笑了一声,解释道,“不用怕,我是个人。”
黄卫衣听到他的声音,慢慢缓了过来,之前在车里,他听过鹿时的声音,让人很有安全感,“是你啊,抱歉抱歉。”
鹿时走过去把黄卫衣扶起来,“没关系。”
屋子里躲着的其他人听到鹿时的声音,也没那么害怕了,也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这里只是一间杂物间,除去里面原来就有的破烂东西,剩下的空间也不多,第一个躲进来的是带着鸭舌帽的一个中年男子,脏辫看到之后,就带着他的彩虹小分队也挤了进来,剩下的人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里人多就一定安全,于是就都躲了进去。
黄卫衣是最后一个进去的,里面空间小,黄卫衣进去之后门就关不上了,脏辫当机立断,一脚把黄卫衣踹了出去。
鹿时甚至还能看到黄卫衣背上的灰脚印。
相比于其他人的冷漠,鹿时扶人的动作就有点刺眼了,好像在每个人的道德心上扎了一刀。
被扎的最深的要属脏辫,因为人是他踹的,他一看到鹿时的动作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真会充好人。”
鹿时笑里带着讽刺,“不如你衬托得好,教科书都抢着找你当反面教材。”
脏辫直接原地发火,拿着枪直指鹿时额心,“你踏马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出局?”
“我自然是用嘴说话,怎么你的猪耳朵听不清吗?”鹿时一边说,一边动作。
只见寒芒一闪,鹿时手里的刀漫不经心的转了个圈,脏辫身上用来固定枪的背带就断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枪就脱了手,咣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而鹿时在慢条斯理的扣上裤带的扣子。
“你踏马!”脏辫骂了一句就弯下腰想要捡枪。
结果鹿时只用一只脚踩着背带的断口,脏辫怎么用力都拽不出他的枪。
鹿时说,“你妈要是知道你整天把她挂嘴边,一定忍不住夸你是个大孝子。”
鹿时忽然收脚,脏辫收不住力,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却还是没稳住重心,朝后重重摔了下去。
眼看着不断倒退的脏辫就快要撞到一个白裙子小姑娘的时候,鹿时又补了一脚,脏辫直接趴地上了,小姑娘并未被波及到。
脏辫气的骂了一串脏话,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提枪想要偷袭鹿时。
然而鹿时比他还快,先一步把刀架在了脏辫的脖子上,“你的狼狈可不能冲撞到了人家女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忽然质疑了一句,“等一下,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我怎么看你那么眼生呢,你是和我们一起的吗?”
第3章 医院3
那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小裙子,款式看起来有点像玥女身上的那件,只不过小姑娘身材还没长开,这件裙子在她身上有些松垮,衬得她整个人愈发瘦小,看起来好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小白花垂着脑袋,只露出消瘦的下巴,耳后垂下来的两根麻花辫扎得有些粗糙,看起来乱糟糟的,这种凌乱的破碎感却更能激发一个男人的同情心。
她忽然躲到鹿时身后,怯生生的露出一个小脑袋,“我和哥哥一起。”
刚才怕手里的刀误伤了脏辫,在小白花躲过来的时候,鹿时已经收了手。
结果脏辫的气焰反倒燃起来了,他举起手里的枪,直接抵在了鹿时脑袋上,“你踏马的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庆城宋家的宋益生!”
鹿时面不改色,“哦?那是谁?”
就在这时,脏辫的枪忽然像是融化了一般,变得像面条一样软,枪口抖了抖,最后竟然折了回去,正对着脏辫的面门。
脏辫发现枪开始烫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枪身变得黏腻,黏在他手上下不来了,发现事情不对劲的脏辫赶紧低头。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脏辫头顶擦过,射中了他身后的黄毛。
黄毛的红条迅速见底,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红色的鲜血流了一地。
不出几秒,黄毛的尸体不见了,变成了一枚黑色的晶核。
黄毛就这么无辜的出局了。
脏辫第一反应是鹿时用了异能,正要破口大骂,忽然不知哪蹿过来一只黑猫,跳到他脸上挠伤了他的一只眼睛。
“啊——你给我等着!”
放完了狠话,脏辫就被他的小弟搀扶着进了一旁的病房处理伤口去了,红毛捡起了黄毛的黑晶核。
如果有复活类技能,出局的人是可以复活的。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为了纪念,不过这种黑晶核是无法带离场世界的。
剩下的人人自危,伤人的黑猫立马成了众矢之的。
黑猫慵懒的甩着尾巴,绕着鹿时走了一圈,就在鹿时把刀拿出来的时候,黑猫靠在鹿时小腿上,怯意的用脑袋蹭了蹭。
鹿时的刀离黑猫只剩半寸,还好他及时收了手。
黑猫蹭够了之后,就一跳一跳的跑开了,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回过头深深的朝鹿时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才渐渐跑远消失在拐角。
黑猫离去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张先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对鹿时说道,“鹿先生果然是个特别的人。”
鹿时谦虚的笑了笑,“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张先生道,“我感觉你特别的幸运。”
危机解除,接下来就要排除隐患了。
众人带着质疑的目光就落到了小白花的身上,小白花细嫩的小手,紧紧揪着鹿时的风衣一角。
然而她再可怜,也仍旧是最可疑的那个人,就连鹿时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见过这个小姑娘,按道理来讲,一个穿白裙子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应该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才对。
鹿时也怀疑她,却对这么个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好像也只有把手放在小白花肩膀上,才显得没那么冒犯。鹿时把着小白花的肩膀,把他从自己身后带了出来,“别怕,只要说明白,大家不会为难你的。”
小白花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对着鹿时扯出一抹笑来,“有哥哥在,我就不怕了。”说完她就把鹿时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掉,忽然抱住了鹿时。
其他人见此场景,都是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
鹿时自己也很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粘人的小姑娘,以前在场世界的时候,他杀完boss,但凡是个小姑娘都离他远远的,看他的眼神比看见boss还惊恐。
鹿时手足无措的半天,最后勉勉强强在小白花背上轻轻拍了拍,真的是轻轻,他刚碰到小白花的衣服进迅速抽回了手。
羞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怕自己动作太大,让人家小姑娘误会。
就在这时,医生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大褂,他胸前挂着工作牌,上面显示他的身份是医生,名字叫何宇,正是鹿时在床头卡上看到的那个名字。
“你们的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今晚就先安心住下吧。”
何宇推了推眼镜,“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是,天黑的时候千万不要去一楼。”
张先生很直接的问何宇,“一楼有什么东西?”
何宇没有回答,转身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寂静的走廊里咔嚓一声响,何宇似乎是把门上了锁,接着又是一阵挪东西的吱呀声,医生办公室的门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咣当一声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鹿时摸着下巴,“他在害怕。”
有人问道,“害怕什么?”
鹿时猜测道,“也许是一楼的那个东西。”
这时,忽然有人说了一句,“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这个小姑娘的身份。”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刚才那个医生提到了住院手续,如果她是和我们一起的,那么一楼应该会有她的住院记录。”
鹿时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是,“刚才的医生还说了,天黑不要去一楼,现在天已经黑了,那么谁去找这个记录?”
那个说出方法的短发女孩看向了小白花,“是她需要取得我们的信任,那自然是她自己去找。”
总感觉这个短发女孩对小白花有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我替她去吧。”鹿时说道,他偏过头,目光落在小白花脸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花回答道,“我叫元栈,元气的元,客栈的栈。”
“嗯,等我回来。”
小白花没有回应鹿时的这句话,她只是站在原地,深邃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