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晏时清还一点不解释,叶蕊在开场前半小时委婉请他出去,他竟然真的就走了。
你等一等!祁九在他后面急得想跺脚。
你怎么这么轻松地就走掉了,你的执着呢!你的坚持呢!
这是求婚吗?这不是吧!
和他说了这么多次不可以!他应该不会反着干吧!
...... 再说如果这就能当做求婚,那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祁九如坐针毡,对着晏时清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叶蕊看到他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再瞄到他手上那枚戒指:......
“祁老师。” 她觉得碎钻闪得眼睛有点疼,轻咳一声把祁九的心思拉回来,“马上演出了,您要不还是......”
“嗯?嗯。” 祁九脸莫名地有些发烫,用手背捂住想让自己的温度快些降下来。
他扫过这枚戒指,又像被烫伤一样草草挪走视线。
他不知所措地转着戒身,犹豫很久还是没忍心摘下来,只有心虚地问叶蕊:“咱要不去问问妆造老师,舞台上能不能带这个......”
叶蕊立马点头:“我立刻去问。”
她匆匆而去,留下祁九一个人在休息室,又注视了指根许久,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
好在他的状态没有影响太多,及时调整回来赶去候场。
林北生看到他的戒指时吹了个口哨,戏谑问:“这么快?”
祁九摇摇头,苍白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完便收了心,无需林北生提醒,全部注意力都放回舞台。
晏时清确实也在台下正中央最好的位置,祁九一低头就能看见他。
但祁九有些担心自己分神,便一直没往那边看。
等到演出完毕轮到他说散场词时,他摆调整气息,悄悄朝那边瞄了眼。
他们团的粉丝不多,现场的票也就卖去一千不到,公司索性包了一块湿地,在草地上搭起的舞台架子。
此刻聚光灯只落在祁九身上,自发顶宣泄而下,将他周身都照得闪亮。
鼻尖、眼尾、锁骨、包括手上那枚与其他装饰格格不入的戒指。
祁九呼吸还没有匀称,目光潋滟。
他在台上看不清晏时清具体的模样,但他知道他在那个方向。
于是望着他那边,祁九终于开口:“我——”
然后第一枚花瓣,缓缓落下。
彼时祁九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错愕地看着这枚从眼前一闪而过的花,在螺旋桨旋转的轰鸣声中,所有的说辞都被打断。
随后洋洋洒洒,粉色的春天从天上降临。
祁九抬头,发现舞台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架直升飞机,正在旋转着往下洒着玫瑰花瓣,大半落在了他身上。
层层叠叠,如梦似幻。
于八十米高空,在盛夏末端绽放一场明媚春光。
这时候他才隐晦地意识到,这似乎是晏时清悄悄为他准备的。
台下观众发出惊呼,连舞台上的队员都浅浅地叫出来,仰头往天上看去。
而祁九却收回视线,在起初的惊讶过去之后,弥漫出的只有无奈的笑意。
这什么呀。
他想着,朝晏时清的方向望。
怎么会想出用直升机抛花瓣的方法嘛,这会不会有点浮夸土气了。
而就在他擒着笑意,抬起头时,却发现晏时清与他对视的一刹那便举起手,扬起一只墨绿色的荧光棒。
他的面容被隐晦的光照亮,祁九终于能看清他。
晏时清眼神认真而坚定,在不属于他的夜晚,放肆地述说着自己的爱意。
愚笨,而真切。
这好像是一个信号,以他为中心,陆陆续续有人举起了荧光棒。
他们甚至都不认识彼此,只遵循着指令,将光逐渐亮起来,焰火一般往周边扩散。
蔓延的荧光棒,营造成一副绿色的海,起起伏伏,一直往天际线那边涌去。
有灯亮了起来,若隐若现,散布在草地四周。
南北纬九十度的奇观,晏时清带不过来,他拙劣地模仿、生涩地临摹,为祁九带去一片、人造的星空。
一直延伸到城市的边界线,一直朝着太阳来的那方。
闪烁着,摇晃着,延绵不断,忽明忽暗。
祁九眼睛放大,嘴唇微张,迟钝地享有这场沉默的表演。
在夏季已经褪去的末尾,他的心里燥热得不像话。
跳完舞还没退散完全的汗滑过背脊,躁动情绪从脚底蹿上,以一场汹涌的速度灌满心脏。
太、太开心了。
他的骨骼肌在细微的颤抖,视野都是动摇的,肾上腺素飙升导致呼吸不畅快,过分暴露的思绪就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想拥抱、想尖叫、想跑想跳、想唱歌想舞蹈、想冲过去说——
祁九骤地止住呼吸,掐断了这些念头。
可他还是止不住地亢奋,止不住心跳重重的节拍。
他一时间想法太多,有一部分甚至在觉得不真实。
...... 要比烟花还要灿烂。
祁九参与的是一场一千人不到的演出,晏时清制造的是一幕一万人以上的浪漫。
祁九抬起头,柔软的粉色花瓣与自己亲昵,抚过脸畔,落在脚尖。
风在摇曳,灯光在徐徐移动,极力于虚假中创造真实,想模拟一场合格的极光。
而祁九在满目惊艳,茫茫人群中,只看见了晏时清。
他难得会这么笑着,远远地与祁九对视,眉宇间骄傲又宠溺。
他终于带去一场蓄谋已久,有意为之的热烈。
——比极光、还要盛大。
祁九捏着话筒,缓和了很久也静不下心,所有腹稿忘得精光。
他有太多话想说,但太多内容都不能在这里说。
于是他向着粉丝,向着歌迷,向着陌生人,向着晏时清。
他的告别词太过简单,胸口堆积的千言万语,唤出口的只有二字:“谢谢。”
Live 时间比预想的长,几个团员结束后都还没能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说要去聚餐,还想祁九把晏时清也带上。
祁九完全没听进去,下了台就想往晏时清的方向跑。
晏时清好像一早就料到他会这样,专程在后台出入口等他,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冲过来的祁九。
祁九呼吸未定,扑进苦茶味的怀抱里,心里一直觉得空了那部分终于迟缓地被补上。
这次很好,这次没有头晕。
祁九有太多话想说,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想问这是什么,想问戒指是怎么回事,想问这算不算是在...... 求婚。
而晏时清抱着他,掌心在揉过他的发尖,只问,开不开心。
祁九一顿,好一会儿才从他怀里支起个头:“...... 开心?”
晏时清没有掩饰眼里的情绪,他期冀又小心翼翼,像拿了一百分想讨糖吃的小孩儿。
祁九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晏时清猝不及防地给了他戒指,花大价钱请来私人飞机,派人挥着荧光棒制造极光。
他所做的,正在做的,好像就是在回应自己易感期作下的承诺。
在哄祁九开心。
祁九眼睛瞪圆,又惊又喜,在膨胀的欢喜中,把那丁丁丁丁点遗憾藏过去。
他仰着头看晏时清,又像之前那样,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厘米的距离。
然后大拇指往上翻,与食指靠拢,把这个手势变成比心。
祁九笑得灿烂,声音清脆,告诉晏时清:“一点点叭。”
第93章 嫉妒
晏时清这个 “哄祁九开心” 的说法,不知道祁九本人买不买账,但按当前网络舆论来看,大家是基本不信的。
演唱会的这段录像被官方和粉丝私底下都传了个遍,祁九手上的戒指也被扒出来讨个说法。
黑粉觉得他们营业得太刻意,路人觉得这就是情侣间的小把戏。
而清九超话一点开就是满屏的囍,整一个结婚的大动作。
但两人实际上并没有镜头里那么腻歪,在同人文里翻云覆雨酣畅淋漓大战十八回合的时候,祁九正在和晏时清录最后一期综艺,且录完的次日就要去影视城拍戏。
那枚戒指祁九并没有成功还回去,只好留在自己这里,和晏时清留的纸条一起,装在一个檀木盒子里。
他临走前特意嘱咐:“晚上就回来,你在家等我喔。”
晏时清琢磨了一会儿他话里的意思:“你不想我去?”
“我不想你现在去。” 祁九朝他笑,“又不是要家长陪的小朋友了...... 你让我先适应一段时间嘛。”
祁九其实想得很多,试镜的机会本就是通过晏时清拿到的,又是爱豆转演员,组里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看不上他。
这时候再和晏时清站在一起出现,基本上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是 “内定” 的,哪怕事实并非如此。
晏时清倒是完全没他那么多顾虑,敛眉望着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他默默注视了祁九很久,最后转身坐到沙发上,没有送祁九到保姆车,只闷声道:“那你去吧。”
祁九哭笑不得,也不去哄他,摆摆手同他道别。
剧里的主演导演在先前有约着吃过几次饭,关系不疏不近,见祁九时皆是友善地打了个招呼。
“这么早就来了?” 拍戏的第一天,刘瑶柳也过来闲晃,看到他还怪惊讶的,“你的戏不是晚上?”
祁九弯了弯唇:“早点来学习学习。”
男女主都还在做妆造,没人来得及管他。
祁九往四周暗暗打量,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也是碍事,便掏出自己带的小板凳跑到休息室外的角落里撑起来,又一次翻起剧本。
他的存在感不高,就像喜温暖湿润的耐荫植物,于树荫角落都能安静生长。
连刘瑶柳都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他不见了,晃了一圈才在很隐蔽的地方找到他。
秋老虎的太阳依旧旺盛,他藏在墙垣阴影里,与周边背景树融为一体。
他读书时很认真,能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连翻页动作都很轻。
有一只猫在他前方踩着光经过,祁九没注意到,透过叶隙的光影落在他蓬松发顶,他也没注意到。
他专注度高得离谱,手里的剧本都快给他翻卷边,每一页的页边都写着标注。
刘瑶柳远远地注视着,手机镜头放大拍了张照片,在想祁九是不是在故意做样子。
直到导演用大喇叭叫着开机,喊到第二次时他才像骤地惊醒,望着虚空呆滞约两秒,随后小跑着往那边赶。
他去,又不敢占据很宽的位置,堆在人群的最外层,于场地外的边角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里惊奇又向往。
助理和他讲话,祁九歪着头去回应,但视线却始终黏在场地正中,像被一块蛋糕吸引住的小孩子。
不知怎地,刘瑶柳就觉得和笔下那个痴傻又可怜的哥哥重合。
她抿了抿唇,又瞄了眼刚拍的照片,心想,还怪可爱的。
刘瑶柳就抱着这样的心态等到了晚上,想看看祁九到底会怎么表演。
他的戏要等天黑下来才开始拍,那天月亮不够亮,道具组正在调灯光,让祁九先坐在床上试一试哪个角度的光比较好。
他扮演的哥哥本是一个恣意嚣张的小少爷,在车祸后智力受损到八岁水平,服药治疗时会导致全身丧力,第一幕便是坐在床上,等自己联姻的丈夫在新婚之夜迟迟而归。
祁九很早就开始进状态,走进去坐到床上时便处于角色懵懂无知的模样,周围的一切动静都与他无关,他只朝着门的位置,却不敢抬头,只向着地毯延伸的方向。
刘瑶柳并不在很显眼的位置,但能把整个场都观察得清楚,在导演打板之前,瞧见有个人默默在自己身侧站直。
她一回头,看见了戴着墨镜口罩的晏时清。
刘瑶柳:“......”
“来了啊。” 她手里转着一支烟,不点燃,就闻闻味道,“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你来看你老婆站这么远干嘛?”
晏时清没搭腔,抿着唇,面朝祁九的方向。
刘瑶柳便以为他们这是才吵了架还没和好,想来看又不好意思暴露,于是打趣他:“你遮这么严实有什么用,都不用闻你味儿,看个身形就知道是你来了。”
晏时清不回话,半晌才把墨镜收起来,沉声告诉她:“闭嘴。”
刘瑶柳耸耸肩,搞不懂他们小情侣间的条条道道,看导演打了板,现场便安静下来。
祁九的声线好,导演保留了现场收音,想根据台词功底决定要不要后期配音。
他坐在床中央,唇心微动,像在说话,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人造月光落在被褥褶皱处,下垂到祁九肩头时呈现珠光般细腻的质感,映出肩头薄薄的粉。
他是象牙一样的白色,柔软又温顺。
卧室门传来响动,久归的丈夫终于出现在门前,但祁九还保持着垂头的动作。
似乎是声音要等很久才能传递到他这里,他在约莫三十秒过去才后知后觉的抬头,逆光下每一根发丝的弧度都被照亮。
祁九的眼神空洞而迷离,思绪飘浮在半空,在聚焦到丈夫后,眼里似乎是有流光经过,留下星辰闪烁。
连刘瑶柳都感觉被攥住了心脏,屏气凝神地望着他。
祁九终于有了色彩,不再是无垢的白,在镜头下酝酿出一场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