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一位老道也说:“他已过了两劫,这最后一劫必然要吃些苦头,都是命中注定,谁也改变不了。”
才怪。
柯少彬不以为然,小声嘀咕,“要是他当初没遇到陆文洲,没遇到晏初臣,现在指不定还好好的。”
哪会像现在这般?
想起柯原青的手段,也不知洛寻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闻言,师父看向柯少彬,“就算他没走这条路,劫难依旧不会变,他能选择避开陆文洲,却永远避不了晏初臣,更避不了命定的身世。”
“……”
也对,哪怕洛寻什么都不做,他依旧是单家的孩子。
只要单启豪找他回家联姻,一切就都避不开。
‘轰——’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落下,伴随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
柯少彬认真开车,没再说话。
师父看了他一一会儿,突然说:“你姻缘单一,虽有波折但结果不会差,是个从一而终的好命格,切莫太过心急。”
“……什么?”
柯少彬一愣。
是表示自己会和欧阳暖到老吗?
可欧阳暖不是鬼吗?
师父来前不还抱怨洛寻不听话,说人鬼殊途,必然没有好结果。
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
“那我……”
‘砰——’
柯少彬刚想问什么,前方开路的一辆警车就下了国道进入同乐镇街道,可车子刚拐进去,就像撞了什么透明的屏障一样,砰的一声巨响,车头碎得稀烂。
“快,快下车。”
警车上也有一名老道,正是之前教导洛寻阵法的那位师叔。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催促同行的警察赶快下车。
果然,一行人刚退开不远,好好的警车就像是被装了引雷针一样,一道天雷凌空劈来,准确的落在警车之上。
要不是里面的人退得快,都得被劈死了。
“好狠的阵法,就不怕其他普通人闯进去吗?”师叔气得跳脚大骂。
同乐镇的传闻他自然知道,当初政府也让他们来看过,只可惜因果报应,他们也救不了人。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政府送年轻一辈的孩子离开,带些符纸在身上,多做好事,以此续命。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同乐镇也因此成了怪谈之地,不少作死胆大的外地人要来探险。
要不是政法派人拦着,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但谁能保证没人能偷偷进来呢?
如此狠毒的阵法,普通人遇上,必死无疑。
“那现在怎么办?”看着眼前被雷劈成稀巴烂的警车,一名中年警官在旁皱眉问道。
仔细一看,正是李童童的爸爸。
“弃车步行,”师叔回道。
“步行就不会被雷劈了?”旁边另一名警察还打着伞,追问。
“此阵法唯有守门之用,里面的人肯定知道我们来了。”
回过头,叔师又对其他人交代道:“大家带好各自的法器,步行前往,大门已开,里面等待我们的才是最难对付的。
“是。”
一行人下车冒雨步行,没走几步,师父抬头看天,就见整个同乐镇的上空死气沉沉,天也黑得不正常。
似乎还飘散着什么东西。
师父知道,这些都是同乐镇死后离不开的魂魄的怨气。
整个同乐镇的人都死绝了,魂魄离不开,怨气冲天,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这地方真的绝了,一进来就不对劲,”柯少彬在一旁帮师父打伞,搓着手臂小声抱怨。
只不过没人搭理他。
李童童的父亲名为李胜海,从事这一行多年,哪怕不懂道术也知道这地方不对劲,摸出特制的手枪,谨慎的看着上空。
“洛道长,我们要不要分开找?”
“不能分开。”
师父还没说话,柯少彬就说:“洛寻说过,他们不止会邪术,还会轻功,还会武功,子弹都能躲过,分开不安全。”
李胜海点了点头。
洛寻救过他女儿两次,现如今遭难,他就算拼死也要救对方出来。
“好大的一朵乌云,”突然,另一名警察仰天喊道。
众人齐齐看去。
待到看清乌云为何物时,师父一惊。
这哪是乌云,这明显是同乐镇百姓死后的怨气。
他们本就死得冤,死后又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现在还被人控制,可不谓怨气冲天。
果然,还不等师父说话,天空飘着的巨大‘乌云’突然张开了大嘴。
“啊———”
响彻云霄的尖叫,犹如万鬼同哭,在场除了道长每个人都带了护身符,但万鬼同哭的威力实在骇人,几乎叫得活人神魂荡飏。
特别是柯少彬,整个人一下就懵了,脑瓜子嗡嗡的。
同乐镇至少两万人,那些逃出去的也会在死后回来,现如今积攒在一起,哪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乌云之中,一张张恶鬼的脸汇聚成一张大脸,血盆大口张狂咆哮,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山吃海。
哪怕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李警官,也吓得后退了两步。
好在师父还算稳重,冒着大雨掏出法器,就要与这些被操控了的恶鬼决一死战。
没想还不等他动手,由柯少彬背着的古刀忽然震动起来,随着晏川出现,身后还跟着一大片的厉鬼。
“……你们要做什么?”
柯少彬一愣,急忙拦住晏川,“洛寻交代过,你们不许伤人性命,魂魄也不行,不然会影响投胎的。”
晏川看了柯少彬一眼,“多谢柯公子提醒。”
随后只见他手一扬,身后的上千厉鬼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与他一起飞上半空,立在暴雨之下,同万鬼对吼。
晏川又一抬手,被柯少彬背着的古刀仿佛有了生命,自行飞至他手中。
‘铮———’
随着黑金色的古刀出鞘,一道银光劈下,半空之中巨大的鬼脸顿时被分两半。
晏川他们和同乐镇的鬼可不一样,毕竟死了上千年,生前又都杀过人,以一敌百都不是问题。
同乐镇的普通鬼怨根本不是对手。
柯少彬却很担心,给师父说:“洛寻说不能让他们犯了罪孽,会影响投胎,师父,这…没问题吗?”
“没事,晏川有分寸。”
师父有看到,晏川虽然看起来很凶,却只伤了那些鬼的怨气,并未伤他们魂魄。
听闻晏川生前是皓月太子的贴身侍卫,也曾在军中任少将一职,哪怕死了上千年,他依旧懂得克制。
“那就好,”柯少彬松了口气。
……
这边对付万鬼,赶回来的国师则又捣鼓起了其他阵法。
他早就算到了这一刻,现在只要稍微打开就能利用。
摆弄好,又看了看半空中被一分为二的巨大鬼脸,听着那响彻云霄的万鬼同哭,他勾了勾嘴角。
“慢慢玩吧,老夫就不奉陪了。”
带着受伤的欧阳暖和一瘸一拐的黑虎,国师离开了同乐镇。
………
再说洛寻这边。
晏初霖就算会轻功但也不可能一直飞,来到现代世界的他不止换了姓名身份,也学会了开车。
他来时就将车停在同乐镇外,现在也方便。
将洛寻抱到副驾驶,他又找出了干净的毛巾、药品以及衣物。
“我先给你包扎眼睛,身上的擦伤也要及时清理,你不介意我给你换衣服吧?”折腾几天,洛寻一身衣服早就不能看。
“你义父不会放过我的,晏初霖,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洛寻不答反问,他声音淡淡,满脸绝望,毫无生气。
“……”
正在拿药的晏初霖手一顿,当没听到,仔仔细细给他清理起了眼睛旁的血迹。
匕首刺破眼珠,虽伤得不深,但还是……
晏初霖很愧疚,清理血迹时手都在抖。
洛寻说一遍没得到回应,也不再多话,乖乖坐着,任由晏初霖摆弄。
与其说听话,还不如说是生无可恋。
事到如今,他早已看淡生死。
顺着阴气弥漫的方向‘看’向晏初臣,现如今的他只求最后能与阿臣死在一处,痛苦点也没关系,魂飞魄散也行。
他都不在乎了。
看着这样的洛寻,晏初霖内心挣扎。
“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呵。”
洛寻笑了,有些嘲讽。
晏初霖知道,洛寻这是嘲笑自己刚才就没保护好他。
也嘲笑自己的自私。
不论如何说,洛寻刚才就是在他眼皮底下受的伤,他抹不掉责任。
而且他也有机会将洛寻送还给他师父,但就是私心不愿意,他自私的想要将洛寻留在身边,占为己有。
这样的自己,也真的没有任何什么资格再获得洛寻的信任。
“其实我……”
晏初霖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开不了口。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对霍寻保证后,可到头来,霍寻还是死在了他的疏忽下。
是他不配。
他不配对洛寻或霍寻立保证。
他不配得到他们的原谅与信任。
因为他从未做到过。
给眼睛上好药,晏初霖又试探着去解洛寻的衣服,却被洛寻伸手挡住。
“我自己来。”
“你身上很多伤,需要清理消毒的。”
“无所谓,换身衣服就好。”
什么伤不伤的,他连死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伤?
“可是……”
“你要真关心我就不会在这里说这种话了。”
一瞬间,洛寻爆发了,对晏初霖厉声吼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给晏初臣吗?因为你自私自利,永远只看得见自己的利益。”
“一国之君要心怀天下,可你有吗?”
“你口口声声说爱霍寻,可你为他做了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又为我做了什么?”
“你明知道你义父草菅人命却视而不见,甚至助纣为虐看他残害无辜。”
“你明知留下我会让我生不如死,可你还是为了私心不放手,你有什么资格说会保护好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说爱?”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争皓月的王位?”
“你输给晏初臣不是因为非皓月皇后所生,而是你根本不配。”
“你不配为一国之君,更不配为霍寻的丈夫。”
“也不配、喜欢我。”
“……”
洛寻发泄般吼完,抢过晏初霖手中递来的干净衣服,自己摸索着换了上衣。
至于裤子?
他不想在晏初霖身眼前换,便将就着之前的。
晏初霖却被洛寻突然的爆发吼得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就见洛寻如此动作,抿了抿嘴,也没生气,只是主动背过身去。
“我不看你,你换吧,换好了,我给你上药。”
“……”
洛寻没回应,但还是摸索着在并不宽敞的车里换了裤子。
晏初霖不会放他走,那接下来就得开车离开,虽说一身狼狈更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以此获救。
但他能想到的,国师自然也能想到。
就算晏初霖不愿意强迫他,柯原青却不会心慈手软。
既然最终都要更换,那他还是情愿自己来。
但他身上伤痕无数,就这样套衣服裤子也是一种折磨,每当衣物摩擦伤口时,他恨不得不顾一切大哭一场。
然后一头撞死在路边。
可他能感觉到属于阿臣的阴气就在窗外,甚至还淋着暴雨。
但他摇铃也无法召唤阿臣上车,只得这样淋着。
他看不见,但也能想象阿臣呆滞的站在大雨中的狼狈模样。
他心疼得难以呼吸却又别无他法。
……
洛寻刚换好衣服,晏初霖还来不及给他上药,国师就带着欧阳暖还有黑虎赶了来。
看洛寻一只眼睛贴着纱布,柯原青递给晏初霖一根黑色的绸带。
“这是?”
“给他蒙上,这小王八蛋眼睛有问题,你也不能与他对视。”
什么?
晏初霖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给洛寻蒙上,就当挡光、挡灰尘了。
至于眼睛有问题?
上药时,洛寻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又受伤,他还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但他刚和义父闹了不愉快,当下并不想闹事。
洛寻则听在心里,默默思量,难道国师之前发呆发愣就是因为看了自己的眼睛?
难道真是古墓中那朵莲花起了作用?
妈的,如果真的是,那为什么不给他来个写轮眼或者激光眼,一扫整死这老不死的牲口该多好?
害自己受这么多罪。
……
晏初霖开车,国师坐副驾驶,黑虎就趴后备箱。
后座就洛寻一人和晏初臣还有欧阳暖两只鬼。
这样也好,起码能离阿臣近一点。
洛寻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能感觉到身边是阿臣,试探着伸手去摸,阿臣依旧没任何反应。
他无悲无喜,仿若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洛寻又试探着靠过去,冰冷的肩膀宛如刺骨的寒冰,几乎要冻僵他的心。
“阿臣。”
洛寻苦笑,蒙眼的绸带下,血红的眼泪悄然渗出。
开车的晏初霖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想再去看后视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装了满车怪物的车子很快靠近县城,眼看就要进城,晏初霖却注意到了窗外车站的大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