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对面的人按下了接听。
　　开头一句就非常直接：“打完了？”
　　“嗯，打完了。”林独羿拿着手里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在氤氲的热气中微微的眯了眯眼，“想不想听结果？”
　　CHI笑了一声：“看来，你觉得KOY的风格挺适合我。”
　　试图吊胃口却是被一句话揭穿，林独羿低低地“啧”了一声。
　　不过再一想，CHI作为跟他合作最多的辅助玩家，对他这位射手搭档了解深刻多少也在情理当中。
　　林独羿也不再兜圈子了，回忆了一下今天的比赛过程，尽量确保自己陈述内容的客观：“从今天的情况来看，KOY队内的选手实力都很不错，边、野就算放在职业圈里也都能排得上名号。只不过今天的对手似乎还是有些较弱，38分钟的局，我只能说KOY几个选手在战术习惯上面跟你的契合度很高，但是具体怎么样，估计还是得你本人亲自接触看看。”
　　CHI那边安静了一瞬，才问：“较弱？次级联赛的队伍？”
　　“估计是。”林独羿结合了一下KOY目前的情况，“毕竟是刚成立不久的新俱乐部，暂时应该也约不到ZHE、UTO那样的豪门。”
　　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连网吧挑战赛都能找出来打了。
　　CHI了然地“哦”了一声：“那是看不出太多。”
　　两个甚至连职业联盟都没有进入过的路人玩家，张口闭口居然在这里嫌弃次级联赛的队伍太弱，这样的对话如果传了出去，恐怕真要惹得旁人大跌眼镜。
　　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对两人来说没显然并没有哪里不对。
　　毕竟在他们看来有一点非常一致——如果打职业没有直奔冠军奖杯去的野心，那么进入这个领域就没有丝毫意义。
　　周围暂时安静下来，很显然，CHI那边也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林独羿问：“怎么说？”
　　CHI：“你觉得那边大概什么时候会联系你？”
　　林独羿想了想花蝴蝶一路以来的行事风格：“大概今天晚上吧。”
　　CHI：“？”
　　CHI：“这么快？”
　　“嗯。”林独羿回答的时候非常严谨地多补充了两个字，“最迟，今天晚上。”
　　“也行吧……”CHI回去后显然也认真思考过后面的事情，在做决定方面并没有继续陷入纠结，“那你就代替我跟KOY再聊聊，如果他们这赛季只想争取保级这种底层目标那就算了，要是有信心冲击联赛冠军奖杯的话，倒是可以考虑继续接触看看。”
　　林独羿无语了：“为什么是我替你聊？”
　　“反正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就省得再多暴露一个我。”CHI显然没有丝毫的思想负担，同时也表现出了极强的偶像包袱，“我毕竟也是榜一的辅王，如果最基础的情况都没确定就先贸然出面，万一最后谈崩了，两边岂不都很没面子？”
　　林独羿问：“所以我的面子就不是面子？双标狗？”
　　没想到CHI比想象中还要更不要脸：“你不一样。反正前面的热搜一上，华国赛区的豪门战队都已经得罪遍了，应该也不差再多得罪这么一支新队，是不是？”
　　林独羿淡淡地“哦”了一声：“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很可惜，我跟KOY那些人是在网吧里凑巧遇到的，他们并不知道我是TheONE。”
　　CHI终于被哽到了一瞬：“……网吧都能把你抓到，挺有缘啊。”
　　隔了一会儿又再次开口：“不知道你是TheONE就更方便了，接触的时候，连你都不需要有任何的思想负担。”
　　“你还真是总能找到强词夺理的突破点。”林独羿其实现在对KOY这支队伍也有点好奇，确实也想跟陆修连再单独聊聊，但是看着CHI这种躺平吃软饭的态度还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于是话锋到这里也是微微一转，“其实想要我继续帮忙也没问题，但毕竟才刚刚帮过一次，要再帮忙，是不是应该来10次五杀表达一下诚意？”
　　CHI：“……”
　　林独羿慢悠悠地说：“事成之后负责帮我攒10个五杀的机会，就帮你联络。”
　　游戏排位要想上分或许不难，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胜场直飞。
　　但是想拿五杀却无疑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算是CHI这样精通谋划的辅助，要导演出这样的戏码也得看场上的具体局面，需要相当的运气。
　　CHI：“你直接让我这个月都卖身给你算了？”
　　林独羿：“接不接？”
　　CHI：“……这种小人得志的语调不适合你。”
　　林独羿：“不接算了，我挂了？”
　　CHI：“成交……就10次五杀。”
　　林独羿有些惊讶：“你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CHI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独羿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很是满意：“合作愉快。”
　　就说嘛，本来就是CHI要找合作的职业俱乐部又不是他，现在这样才应该是剧本的正确打开方式。
　　-
　　晚上九点的时候，林独羿不出意料地收到了陆修连发来的消息。
　　从时间来看，应该是KOY那边刚开完内部会议，显然对于新辅助的事情也讨论了很久。
　　【花蝴蝶：还没到晚上十点，应该没睡吧？】
　　林独羿没想到这人倒是还记得他的作息习惯，稍微有些惊讶。
　　虽然知道对方的目的，还是意思意思地表示了一下，给出了回复：【嗯，还没，有什么事？】
　　【花蝴蝶：是这样的，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其实是职业战队的正式选手，就像当时在网吧的时候所说，目前队内缺少一位辅助，不知道有兴趣想要试试吗？】
　　林独羿看着刚刚收到的那条短信，刚喝进嘴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虽然大概也猜到今天会是什么样的对话内容，但确实万万没有想到，这花蝴蝶就连给出邀请的时候都是这么的直白。
　　这样一照面就没根没据地说自己是职业俱乐部的人，难道就不怕对方怀疑他是诈骗份子吗？
　　思考片刻，林独羿才开始回复：【为什么找我？】
　　陆修连充分表现出了一个职业选手该有的手速，打字非常迅速：【其实我们本来也考虑过一些在役的职业选手，但是目前有转会意向的几位都不适合我们的风格。至于训练营那边，下手太晚该挖的都已经挖完了，确定辅助空缺的时候也已经恰好赶不上盛世华典的抢人大战了，没有办法就只能在其他地方碰碰运气，没想到那天在网吧就正好遇到了你，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林独羿：“…………”
　　坦白倒是够坦白，但就算在后面加了一句“这就是缘分”，确定有人看到这段话的内容真的会感到高兴吗？毕竟这一大段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看中的实力选手都没有档期，以现阶段的情况实在找不到人，刚好遇到你就想凑合用下。
　　林独羿忽然间有些怀疑，要不是恰好遇到他，这只花蝴蝶是不是真的能拉得到人。
　　大概也是短暂的沉默让陆修连进行了反思，这次没等回复又追来了一条消息：【打字说不清楚，发个语音？】
　　林独羿默默地按下了语音通话申请，想听听对方还能怎么越抹越黑。
　　对面接通之后，陆修连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我刚才说的并没有要找你凑数的意思，愿意在今天发出邀请也绝对是诚意十足。请尽管放心，我们KOY所有注册资料在网上都可以查到，都是正经战队，实在不信你也可以下载一个国家反诈骗APP验证一下我们的电话号码。”
　　林独羿被一句“正经战队”给逗乐了，笑着说：“不用反诈APP，KOY我知道，前几天才刚被骂上过热搜。”
　　“咳。”陆修连适时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总之，我们战队的总教练下午也看了那场内战的全部过程，觉得你不管是技巧还是辅助风格方面，都跟我们队伍有着很高的契合度。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下周找个时间来俱乐部基地一趟，方便进行一下更深入的了解。”
　　话里提到的总教练，很显然就是之前CHI所说的Veni卫宜年。
　　这个时候也不着急提出直接签约，而是选择将他邀请去俱乐部基地，果然还是相当谨慎地选择先行接触。
　　不过，如果KOY想要在职业联赛上打出好的成绩，这样的谨慎显然相当重要。
　　最近的了解确实让林独羿对这支新注册的队伍产生了很大的好奇，这个时候也不着急回答，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某种角度来看，几乎是专门挑着痛处在戳：“其他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以我了解的情况来看，KOY似乎是刚刚成立注册不久还没有正式拿到联赛资格吧？马上就是保级赛了，现在才着急找辅助，真的来得及进行磨合吗？到时候签了合同，万一连保级赛都没能顺利通过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首先需要去打上至少一年的次级联赛？”
　　其实对于很多普通玩家而言，别说是次级联赛了，就是很多的民间赛事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但现在林独羿既然代替的是CHI这位辅王，这场还未展开的那场保级赛，无疑是眼下横亘在签约面前的那个最不确定因素。
　　“没想到这块你还挺了解的。”陆修连倒是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言语太过狂妄自大，反而笑了笑，语调轻描淡写，“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战队本身就是冲着冠军奖杯去的，如果连保级赛的考验都通过不了的话，就更别说去跟联盟里的那些老牌强队抗衡了。实在担心的话我们可以补充附加条款，如果我们战队真的掉到了次级联赛，我愿意个人出资帮你垫付全额的违约金，绝对不需要你承担任何风险。”
　　“……”林独羿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这就是有钱人的处理方式吗？
　　个人出资垫付违约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简直横豪得要命。
　　但毫无疑问，也确实是最为简单粗暴的强势定心剂。
　　至少对于CHI来说，绝对会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最大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那么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林独羿捕捉到陆修连其中一句话里的内容，这个时候适时地问了出来：“刚才你说，你们是冲着冠军奖杯去的？”
　　陆修连对此不以为然：“做人当然还是要先制定一个目标，要不然人生也就太无趣了，不是吗？”
　　通话的那边传来了隐约细碎的声音，依稀间可以想象出那人似乎是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当然，这也不过是我们现阶段的目标而已。真当捧到冠军奖杯的那一刻，进一步的目标就应该转变成世界冠军了，挑战越大才越有意思。”
　　“世界冠军？可是，华国赛区似乎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没有摸过世冠的奖杯了。”虽然是提醒的话语，林独羿却是面带笑意。
　　“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能走多远呢。”陆修连低低地“啧”了一声，“既然都已经三年没有摸过了，今年不论如何，就算是按照概率论的角度，怎么的也该轮到我们华国赛区重新站上那个颁奖台了吧？”
　　林独羿还是第一次知道概率论还能这么用，但是仔细一想，居然还真的很有歪理：“你说得对。”
　　陆修连又绕回了之前的问题：“那么，有兴趣一起试试吗？”
　　林独羿语调诚挚：“谢谢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真诚，对此也非常感动。”
　　陆修连捕捉到了其中的信号：“所以，下周愿意来一趟基地吗？”
　　林独羿：“嗯。”
　　陆修连本是以非常舒展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听到这样带着鼻音的一声轻轻的从手机里传来，第一反应就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就要去找卫宜年分享好消息。
　　然而刚要迈开脚步，就听到林独羿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会带一位朋友过去，看看他适不适合你们的签约标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准备睡觉了，到时候再联系，晚安。”
　　陆修连：“？”
　　一个分神，脚下一没注意直接绊上了椅子。
　　“哐当——！”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下，KOY基地训练室的其他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视野过处，却只看到了那条倒在地上还转着滚轮的椅子，以及桌子旁边露出了一个角落的花衬衫。
　　还在游戏中的KOY众人没法过去支援，只能远程观望：“这是怎么了？”
　　陆修连却是一直没有记得要爬起来，只是久久地看着已经暗下的手机屏幕，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地爆了声粗：“……操？”
　　朋友？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朋友？
　　一直邀请的难道不是你吗！
　　不管怎么看，这个节奏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第20章
　　林独羿回去后跟CHI简单述了一下，然后又跟KOY那边进行了沟通，最后约定的时间是在周三下午。
　　CHI跟他们并不在同一个城市，在网上订好了当天的直达机票。
　　等林独羿去机场接上他之后，再一起前往KOY俱乐部基地。
　　虽然已经在网上认识了很多年，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线下见面，可以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初次面基。
　　收到了CHI发来的消息，知道对方已经顺利降落，林独羿前往出口等着。
　　他穿着非常简单的便装，宽大的黑色外套将整个人完整地盖在其中，黑色的口罩配上黑色的帽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低头看着光滑的地板发呆，像是在研究清洁人员是怎么才能把人流量巨大的机场地面处理得这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