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伪装成花店外卖员去了趟裘峰锦女儿的幼儿园之后,回来的路上他给总部去过电话,让总部念在他初犯,酌情处理。
“行了,我先回了。”路鸣舟说。
“哎等会儿。”汪晟把他拦下,“这事儿只有主队知道吧?当时没外人吧?”
“……”
有,楚焕枝当时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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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鸣舟回去的时候楚焕枝在狗笼子旁边,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正在购物软件上给狗挑衣服。
见他回来,笑吟吟地叫了声舟哥。
“……啊。”路鸣舟应了一下,又想起汪晟的嘱咐——
既然人家有难借宿在你别墅里,左右是信得过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给哄舒服了,嘴封严实,先安然过了职业杯再说。
楚焕枝点开一个链接,把手机扬起来冲着他,“这件好看吗,跟旺财毛色很搭。”
照平时,路鸣舟会说,狗穿什么衣服,这都是消费陷阱。
但现在,“哦,买吧,多买几件,换洗着穿。”
旺财听了都以为自己身患绝症,要不这整天威胁着要起锅烧油的人怎么忽然这么良善。
元旦虽不比春节,但跨年的气氛还是要有一点的。晚上路鸣舟放了队员们出去玩,他们有的要陪女朋友,有的三五好友约着喝酒唱歌。
路鸣舟给他做了份番茄浓汤闷荞麦面,一颗水煮蛋,蛋黄已经挖去路鸣舟碗里。
现在楚焕枝觉得这顿是自己的断头宴了。
因为前阵子重了几斤,这段时间总是大家正经吃饭的时候他捧个外卖的沙拉当兔子。
今天居然给他做减脂餐,于是心有余悸地问,“你打算把我赶出去了吗?”
坐他对面的路鸣舟一抬眼,“讲的什么,闭嘴吃饭。”
“嘴闭上了怎么吃饭?”楚焕枝问。
这话给粉丝听了,恐怕会在觉得他可爱之前先感受到什么叫崩人设。楚焕枝在娱乐圈的这几年无一不说他清高做派,就连潘颂都跟他说过,才子在娱乐圈活出名堂的太少了。
原因无他,才子大多持才自傲,而资方喜欢的,向来是乖巧听话好拿捏的。尤其是还处于上升期的小艺人,唱什么类型的歌,走什么样的路线,接什么样的剧。
再比如,和哪些企业家一定要融洽。
晚餐后路鸣舟收拾了下餐桌,上楼打单排去了。楚焕枝这几天也在琢磨这档综艺要求艺人写的歌。
其他三人大概率是公司帮忙写,他这边自己能写就自己写吧。
但问题来了,他的电脑和琴都在市区的房子里。
这么想着,敲开了路鸣舟的门。
路鸣舟听完他的诉求,说:“顺便把你那房子也退了吧。”
“是想退来着,苗苗在替我看房子了,但是最近跨年演唱会和元旦假,她还得帮公司……”
“租什么房子钱多烧的,这间你住。”路鸣舟打断他,俩人站在三楼走廊,路鸣舟顺手指了下他房间隔壁。
“这间够大,向阳,但是没家具,过两天去买,你搬上来。”
别墅三楼是两个非常大的主卧,路鸣舟住一间,空一间。
楚焕枝看过去,“那多不好意思……”
“是吧。”路鸣舟当即顺着话头说下去,“我这儿整栋往外租起码三万一个月,这种单间做民宿也能五百一晚,还管饭。”
“所以梁灿的事儿你能保密吗?”
楚焕枝眨眨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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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忘了个干干净净,到头来还是路鸣舟带着他一点点往前回忆复盘,他才懵然想起——
哦,我被你骂人那气势吓到了,一心想着你别把火气牵连到旺财身上。
得,自己交代了。
元旦第二天,一早他从总部借来一辆七座商务车,开去楚焕枝市区的房子里搬东西。
一间大平层,没什么大件家具,但书啊唱片啊倒是不少,最后还是找了搬家公司打包。
等到忙活完大半天,午饭时间过了,狗饿的嗷嗷叫。一问队员才知道,狗喂过了,这会儿搁这装可怜呢。
楚焕枝拿了点鸡肉干小零食喂给它。
路鸣舟坐在沙发上点外卖,“你还吃兔子粮?”
“嗯!”楚焕枝点头。
路鸣舟无奈摇头,他那白水煮肉拌菜叶子,旺财闻着都绕道走。
说起旺财,路鸣舟瞄了一眼,小黄狗噌噌想上沙发,上到一半察觉路鸣舟看过来的目光。狗耳朵啪叽翻到后脑勺,瞪俩乌黑的眼珠子,好像在说:哎呀是沙发先勾引我的。
这狗在这个家,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自从它发现厨艺了得的路鸣舟扬言了数十次的起锅烧油,它自己还是全须全尾,即使拉地板上了,即使翻垃圾桶了,即使尿地毯上,它也一根毛都没掉过。
当然,指的是没有违背自然规律的“掉过”。
于是路鸣舟看向厨房,“这狗是不是过于嚣张了?”
楚焕枝在做咖啡,笑笑,扭头问,“你要加奶吗?”
路鸣舟挑眉,“我以为你不会用这个咖啡机。”
“……看、看你用那么多次,看也看会了。”楚焕枝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经过旺财8厘米的狗腿不懈努力,终于蹦上了沙发,一只前爪趾高气昂地踩在路鸣舟腿上,“汪!”
一时间路鸣舟想说你不如踩我头上吧,就像厨房里的那位一样。
不过转念再一想,路鸣舟又不是榆木脑袋,扭头再看看从厨房里端了咖啡出来,乖巧坐在餐桌边掀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的人……
想起来了,自己做咖啡的时候,十次有十次,楚焕枝都是坐在外面干等着的。
他当初故意的。
路鸣舟忽然笑了一下,遂上楼去看队员五排。
训练房里一如往常,梁灿和队员们打着四排,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梁灿用鼠标插件的事情有什么隔阂。
到底是打了一整个赛季的队长,男生没那么多心思,仅啧啧了几声牛逼,教练眼皮子底下玩花的,也就过了。
果然,没有了减后坐力辅助瞄准的插件后,梁灿的控枪甚至不如往常,略有些一言难尽。
路鸣舟看了一会儿,没多说什么,去训练房的另一边,也就是平时摆放白板带他们复盘的会议桌,在微信群里跟其他队伍的教练约训练赛。
新年伊始的职业杯是亚洲职业杯,职业杯四强保级,八强回去打A级联赛升级,职业杯不仅奖金丰厚,更重要的是战队等级。
所以梁灿的事儿一定要在职业杯期间先压在内部。
刚好,汪晟发微信来,告诉他,总部表示收到关于梁灿使用鼠标插件的说明,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所谓的“进一步调查”也是总部在含蓄地表达,事情可大可小,但先捂一捂,职业杯打完再说。
汪晟见他没回,紧接着又发:你家里住的那个小明星怎么说?不会乱讲吧?哎他们娱乐圈的人好像经常动不动放锤爆料,你问问他,他那边多少钱愿意封口。
直到两天后,路鸣舟开车带楚焕枝去广告试镜,他也没寻思好怎么表达。
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路鸣舟一米八七的净身高穿一双球鞋险险的要一米九,整个人的气场异常强大。
车停好,走到大楼入口,楚焕枝说:“等下进去了你就说你是助理,戴个口罩。”
“我以为我是保镖。”路鸣舟扶着方向盘开进底下车库。
“他们一般不让保镖跟进摄影棚。”楚焕枝说。
裘氏集团大楼,潘颂已经在摄影棚等着,并且在微信上几番催促他们快一点,别让一堆人等你一个。
然后他把自己身上的帆布包递给他,“这个得助理拿。”
路鸣舟接过来,他今天一身黑到底,黑短袖,黑羽绒服,黑牛仔裤,然后拎一个鹅黄色的帆布包。他仿佛能听见楚焕枝在憋笑。
后者目视前方地走进去。
电梯需要刷卡,前台的小姑娘认得他,先放了楚焕枝进来。
楚焕枝敛了方才轻松的笑,换上他一贯的沉静礼貌,对小姑娘说:“他是我的新助理,叫……”
“舟舟。”
小姑娘恍然,“好的楚老师。”扭头朝着被闸机拦在外面的路鸣舟喊道,“舟舟啊!你从旁边的应急入口进来吧!”
舟……
路鸣舟一双眼睛陡然凌厉,看向楚焕枝。
电梯里,楚焕枝小声说:“你不能凶我,我知道你队员的小秘密。”
第11章 少打听
歌手不同于演员和爱豆,歌手为公司带来的收益有局限性。能够开巡回演唱会的歌手一般有自己的独立公司或者工作室,像楚焕枝这样,出道三年,不上不下,又不愿意跨界演戏积攒人气的,公司能稍稍捧着点已经是怜爱他。
应该说,怜爱他的人是潘颂,当初潘颂为楚焕枝争资源。向公司说,我们不能只看商品化爱豆唱口水歌、演网剧带来的收益,我们也需要有唱功会创作的歌手。
最终还是潘颂据理力争,这样的歌手可能不太挣钱,可一旦有粉丝了,那可都是死忠粉。
然后,果真如潘颂所言,楚焕枝的首张原创专辑发布后获得了惊人的反响,在这个一切都推崇简单、快速、易懂的年代里,几乎麻痹人类审美的,换汤不换药的歌曲遍布大街小巷,楚焕枝的专辑《限时疯癫》不啻为一股清流。
加上他“露水小公子”的外貌条件,脱离了上一个内里腐坏的经纪公司,来到蔓可后几乎一夜爆红。
此时,这位“只喝露水的小公子”已经化完妆,和广告女主角站在一起,摄影正教他们站位。
路鸣舟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和高中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变化。他永远那么得体,干净,礼貌又乖巧。
仿佛换个背景环境,把校园换成空山,他背个书篓,便会有修炼成精的狐狸啊,蛇啊,来勾他似的。
他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腰杆直溜溜的,像根小竹子。路鸣舟总是远远地看一下就离开。
眼下,青年带着恰到好处的妆容,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巧克力样品,然后和女主角一起听策划对广告的描述。
摄影棚不大,一把长椅摆在绿幕前面,他们准备开拍,旁边的风扇营造出轻盈的微风,BGM的气氛也刚刚好。
然而路鸣舟似是猜到了似的,对于自己旁边走来的人没有任何惊讶。
裘峰锦此人还有两年才四十,这个岁数在行内有如此成绩,外人眼里堪当一句年轻有为。但知晓这位裘老板内情的人,有人知晓其喜好往上贴,惹不起的绕着走。
不过最怕的,还是被他盯上。
“路教练。”裘峰锦朝他伸手。
“裘老板。”路鸣舟和他握了握手。
裘峰锦的表情不太好,似是强行镇定,他打量了一番路鸣舟。摄影棚里很热,路鸣舟的羽绒服外套脱了挂在化妆台那儿的椅背上,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短袖T恤。小臂上的文身赫然泛着寒光。
“路教练,借一步说话?”裘峰锦说。
路鸣舟戴着口罩,露一对仿佛裤腰别着枪的眼睛。
“不借。”路鸣舟说。
这让裘峰锦微微一怔,他们站的地方是摄影棚门边,进来的小姑娘颔首先和裘峰锦打了个招呼叫裘总好,裘峰锦不得已扯着嘴角笑笑以示礼貌。
“路教练,裘某不知道哪里得罪教练,但是道上规矩,祸不及家人呐。”裘峰锦压低了些声音,“孩子才五岁,路教练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稚子无辜,况且还是个小姑娘。”
路鸣舟一声哼笑,的确,他元旦那天给裘峰锦女儿送花的时候,连个鸭舌帽都没戴,就是故意让他老婆孩子跟裘峰锦形容自己的长相。
“道上规矩?”路鸣舟一个不咸不淡的疑问句,“哦,可能我跟你不是一条道上的,我走的这条道,比较古典,不及家人的祸,那能叫什么祸,顶多叫小打小闹。”
裘峰锦见识过大风大浪,但一双儿女是软肋。
“路教练,法治社会。”
“哦原来,”路鸣舟忽然一偏头,正眼看他,“裘老板知道这是法治社会啊。”
隔着口罩,裘峰锦看不见路鸣舟的全部表情,但那双眼睛不透任何锋芒却绵里藏针,委实让裘峰锦心里发毛。
忽然,另一边潘颂看了眼时间,对拍摄组的负责人说:“不好意思,楚老师今天的时间已经超了二十分钟,我们再来最后一条吧好吗。”
路鸣舟往那边看了一眼,转而视线又回来,放在裘峰锦脸上,说:“裘老板,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你动我的人,我就动你的。”
说完,他原本懒散着双臂环胸的站姿直起来,朝绿布拍摄的方向走过去,提高了些音量,“楚焕枝,时间到了吗?”
楚焕枝手里刚接过来一块新的巧克力,眨眨眼,先看了眼潘颂。潘颂多精明的一个人,赶紧开口,“是的呢,楚老师今天还有别的安排,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
“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加班。”路鸣舟跨过一地的设备连接线走到化妆台那儿,先抓起自己的外套,然后拎上楚焕枝那个鹅黄色的帆布包,“走了。”
楚焕枝犹豫着看了眼手里的巧克力,捏太久有些化了,犹豫片刻还是放回托盘里,朝拍摄组和女主角微微鞠躬,“抱歉,辛苦大家了。”
进电梯后,楚焕枝试探着问,“你跟他在那说什么了?”
“少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