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焕枝把筷子放下,搭在盘子边缘,问,“这位未来资方,我能提前服务你一下吗?”
路鸣舟的脖子像个久未上油的机器人,一顿一顿地抬起来,棱角锋利的面部轮廓搭配他此时二傻子一样的目光,不啻业内评价其颜值是阿拉斯加。
“啊?”他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疑问句。
楚焕枝鼓了两下腮帮子,“路老板,借我点钱好不好,我给苗苗发生日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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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孟晋鸥最近的说法,裘峰锦最近在四处借钱,急着出售手里的不动产。
但抛售门面拿有那么快,卖块表都需要时间,可裘氏餐饮的窟窿等不了了,财务再大的胆子都不敢再帮裘峰锦瞒下去。
如果不是孟晋鸥说有一些人想做点投资,那么裘峰锦也不敢接着从财务那里挪钱。
约莫是年轻时经历过钱生钱的成功,加上这心急如焚,另一边刚挪的公款又在工程上被套牢。裘峰锦在擎达楼下一根烟接一根烟,总算盼来了孟晋鸥。
“裘总。”孟晋鸥跟他握手,“裘总,真不是我不帮忙,七百万也不是单我一个拿出来的,还有好几个朋友呢,您这就俩股东,还是私人账号,大家不敢拿钱呀,体谅一下。”
道理裘峰锦都懂,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换他自己投钱也不敢投这样的,打钱到对公账户,就算最后打官司都好打。
裘峰锦恳请孟晋鸥想想办法,这次属实是自己有难,直言这次投资一定单独给孟晋鸥回报丰厚。
这种话讲出来就是不专业且掉价,又不是买菜讨价还价,孟晋鸥心里冷笑,面上为难。只说跟朋友商量商量。
这位朋友便是路鸣舟。
路鸣舟靠在路灯灯杆上,单手翻玩着他的防风打火机,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跟孟晋鸥打电话。
春季赛季后赛赛程的第二天,今天恰好楚焕枝在综艺的最终舞台上演唱《Wind Ranger随风前行》。
“嗯。”路鸣舟懒着嗓子,时不时给孟晋鸥应一声,慢悠悠地转着脖子,听自己的骨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再给他六十万,让他签个借条。六十万填不了蔓可的赞助,但能让他平掉他公司上个月的税。”
电话挂断后路鸣舟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小区路灯这儿抽了根烟,烟抽完了也没走。
约莫过去十多分钟,一辆保姆车出现在视野里,车前灯的灯柱照过来,把路鸣舟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算着差不多这个点楚焕枝该回来了。果然,车停下来,楚焕枝脸上的妆有些花了,今天排练了好几次,晕了眼妆,头发在车上也睡乱了。
路鸣舟站在光柱里,潘颂摁了下喇叭算打招呼,路鸣舟也挥挥手。接着保姆车掉头走了,楚焕枝小跑过来,“主题曲用我的了。”
路鸣舟捏捏他脸,“当然了,你这么棒。”
“可能是他们知道你要投钱了。”楚焕枝笑笑,“今天照顾我的程度,恨不得咖啡喂我嘴边来。”
哪里都有拜高踩低的,娱乐圈个个都修炼成了人精,稍有些风吹草动都能悟到其中真谛。
CP是真是假不重要,总是要有些瓜葛的才能炒成CP。所以当制作组收到风声,说顶替裘氏餐饮上来的投资人大约是路鸣舟后,全体紧急转移关爱对象,甚至连苗苗都被要求“女孩子不要拎这么重的东西”。
路鸣舟摸摸他头发,“人就是这样,都为了生活,习惯了就好。”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苏今翊要去傍老板了。”楚焕枝今天做造型的时候,化妆师甚至帮他稍微按摩了一下脖子,“待遇确实不一样。”
“明天裘峰锦会被公司起诉,下个月开庭。”说这,他搂上楚焕枝,两个人朝别墅走。
楚焕枝回想了一下,“对苏今翊会有影响吗?”
“靠,你不会这个时候开始觉得他可怜了吧?”路鸣舟难以置信。
“不是,我担心烈火TV那个比赛他会打不了。”楚焕枝说,“青春杯,你忘了吗,你看不上的那个比赛,我要去打了。”
路鸣舟这才恍然啊了一声……
确实忘了,总觉得这个综艺照着剧本演完拉倒了,忘了这个综艺的最终目的,烈火TV的夏日青春杯。
从明天开始综艺播出,刚好到青春杯开打的时间综艺结束。路鸣舟算了算日子,不远了,差不多就是主队夏季赛前不久。
楚焕枝叹气,“春季赛也打完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开始正经教我打游戏?”
“不是打一会儿就滚上床的那种。”楚焕枝补充了一下。
“否则我拿不到奖金还不了你的钱。”楚焕枝威胁了一下。
说到钱,楚焕枝忽然脸色沉了下去。
路鸣舟以为他在为钱犯愁,“怎么了你,谁要你还钱啊,别说那点钱了你把我家底掏干净我能皱一下眉毛我给你当儿子。”
“……”楚焕枝摇摇头,站在门口,挡住门锁,“先在外面说吧,那天我跟你借钱,说给苗苗发红包还记得吗?”
“嗯。”
“那天晚上她过生日,嗯……发现她男朋友出轨了。”楚焕枝抿抿唇,“她最近挺分裂的,一边为我感到高兴,一边自己又很痛苦。”
楚焕枝叹气,“所以我想给她放几天假。”
路鸣舟觉得这样挺好的,悲喜交加的状态不适合工作,确实需要休息几天调整情绪。
“嗯,那么为什么不能进屋说呢。”路鸣舟问。
“那我就少了个贴身助理。”楚焕枝晕花了的眼妆在廊灯下,眼周的细粉闪着漂亮的星光,“能不能委屈一下路老板?”
路鸣舟故作为难地啧了两声,“会不会太委屈了点?”
“怎么办呢……”楚焕枝拖着尾音,“那算了我问问别人吧。”
说完反手拇指摁上密码锁,喀哒拧开门把手就要进去。
路鸣舟眼疾手快拽住他,把他往怀里拽,“问谁啊,我还喘气儿呢还没死呢,问谁啊你?”
两个人在门口拉拉扯扯了一阵。
汪晟凝视着两个人在门口拉拉扯扯了一阵。
“你怎么还没走。”路鸣舟松开怀里的人。
汪晟说:“因为……现在正要走了。”
汪晟尴尬地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楼了,僵立了半晌,开口,“那个……我可以转告我老婆,她的CP是真的吗?”
“咳。”路鸣舟立刻端起主队教练的架子,“不可以,瞎添什么乱,赶紧走。”
楚焕枝笑笑,“没关系的,一般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路鸣舟看看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楚焕枝不懂。
“为什么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他是二队教练,他老婆说出去的话也没人信吗?”
楚焕枝摇头,“首先网友们就不会相信说出来的人是二队教练的老婆。”
“这样啊……”路鸣舟沉思了片刻,“行吧,那你告诉你老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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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路姓小助理开车送大明星上班,同时上班的还有微博程序员。
由于某些关联Tag被一大波用户频繁地点击和参与,微博的服务器竟有些岌岌可危的势头,程序员们捧着早餐盯着数据。
这个Tag是#为什么路鸣舟帮楚焕枝拎包按电梯啊?#
和#路鸣舟用湿巾帮他把每根手指都擦一遍?#
还有#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QAQ#
第35章 我睡床(二更)
从无人问津到带资进组, 录制《99天上赛场》最后演唱部分的这天,潘颂在对讲里重复最多的一句话是……
“路教练,有点过了, 收一收。”
综艺现场, 控制得了自己工作人员不乱拍乱录, 但挡不住现场观众偷偷举起手机。所以微博才会炸, Tag里恨不得用八倍镜架在摄像头上, 所以才有了那张《路鸣舟用湿巾把他的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名画。
照片里路鸣舟低着头,掌心托他手背, 不知道他手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总之路鸣舟仔细轻柔地, 一根根地帮他擦拭手指。
“路教练!”潘颂忍无可忍冲进休息室,“差不多得了!别人家经纪人举着牌子让艺人亲密一点, 我倒好我恨不得爬上台站你俩中间让你们忍着点!干嘛!还想亲一个呗?”
“……你们他妈的。”潘颂定睛一看, 路鸣舟正在帮楚焕枝补妆。
两个人再近点就真亲一个了。
潘颂觉得血压有点高了, “你们……够了啊。”
其实不是路鸣舟在进行化妆这个操作,他只是帮楚焕枝拿着化妆品, 方便楚焕枝随时沾取。
艺人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另一个小助理出去拿咖啡的外卖, 潘颂怒火中烧地抽开旁边椅子坐下,“路教练, 不能这样啊, 这万一出事儿了楚焕枝微博都能给人扬了!”
路鸣舟站直起来,捏着楚焕枝的下巴左右打量起来, “嗯,好看。”
“……”潘颂揉着太阳穴,“你说你带他来上班干嘛……”
楚焕枝笑笑, “好了你别气颂姐了。”
“不是气我。”潘颂拿出手机,“大热必死,楚焕枝,我当初让你考虑跟路教练炒CP是为什么,你已经被截胡了广告又毙了新歌,我是看不下去了怕你饿死。后来你俩照片被传去微博,顺势炒一下求个活路,你俩再这样下去可就真出柜了,网友不是傻子。”
手机里是认识的运营和公关发给潘颂的微信内容,大约都在说同一件事:
[颂姐,你家艺人和CP稍稍有点用力过猛了哈,看着点儿,别搞出事了。]
楚焕枝看着潘颂关掉这个聊天框,再点开一个,眼色沉了下去。
[颂姐,你家投的电影主题曲被驳回了,对方给出的理由是艺人风评不佳……就是,上回擎达官方账号的弹幕,还记得吗,对方觉得你家艺人的性向……影响不好。]
那部电影投的歌曲是《两斤太阳》,创作的初衷是他得知路鸣舟在阴雨天时肩膀会酸痛不适,才写了这首节奏轻快的童谣向歌曲。
投那部电影纯属风格相搭,而事前楚焕枝就知道,裘氏餐饮是那部奇幻电影的资方之一。可这么直白地说艺人性向的影响不好,这行字倏地让楚焕枝感觉脸上烧得火辣辣的疼。
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路鸣舟合上遮瑕盘,问,“出什么事了?”
潘颂斟酌片刻,其实这些日子她能看出路鸣舟是个不怕事的人,便坦言了,“楚焕枝被资方嫌弃了,这个圈子公认的底线是性取向,但是这次资方用性向来说事,可能是上次擎达官方的弹幕,也可能是裘总对楚焕枝有意见。”
娱乐圈里有个约定成俗的规矩,什么都可以锤。可以锤恋情,可以锤假公益,可以锤潜规则,偏单单不可以锤性取向。
卖CP是盈利,但性取向是感情。
如果说连这一点底线都不在乎了,那么这个圈子就真的是烂到透。
所以能这么说的,大概率是圈外人。如今话传到潘颂这里,又针对了楚焕枝,这个“外人”是谁简直昭然若揭。
想来是裘峰锦拿不出赞助钱,顶上来的新赞助又是路鸣舟以WR战队的名义来投资,虽然摆上台面的新资方还是擎达,但真正的投资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那么裘峰锦恼羞成怒之下要造这种谣,也很合理,也是那般下作没品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路鸣舟听完,把手里的遮瑕盘递给楚焕枝,“那行,新仇旧帐一起算吧。”
他从裤兜里掏出GTR的车钥匙,然后俯下身点起楚焕枝的下巴在他唇上轻碰着吻了一下,车钥匙塞进他手里,“今晚自己开车回家可以吗?”
“嗯。”楚焕枝点头。
他又吻了一下说:“嗯,好乖,我先走了。”
此时三十多未婚的潘颂内心五味杂陈,等到路鸣舟走了才长叹一口气,“……我以为时至今日我看了这么多真真假假的CP已经没什么东西能甜到我了。”
楚焕枝伸出个舌尖舔了舔自己嘴角,“现在呢?”
“现在我想让你别秀了,收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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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出来混的人都知道,惹谁都别惹小流氓。
个中原因很简单,小流氓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没有道德。
这里就是裘峰锦自从进阶成资本集团后产生了盲目自信,他觉得自己的财力和人脉可以让小流氓望而却步,甚至打从心底里认为小流氓不过是阴沟蝼蚁不足为惧。
而他忘了,路鸣舟从前的本职工作和小流氓也没什么区别。
他给麻将馆看场子,打职业前最擅长以暴制暴,路见不平当街打死。
路鸣舟点了根烟,一根烟抽完刚好叫的车到了。他发了条微信给孟晋鸥,让他联系裘峰锦,假称稍后孟晋鸥会去裘氏餐饮和他面谈一些私事。
这样他就能一路畅通无阻抵达裘峰锦的办公室。
有句话说“光脚不怕穿鞋”,因为光脚的那个孑然一身,烂命一条,别说掏出多少存款,掏出条命来跟你玩都可以。
诚然,在裘峰锦的理解内,这样的人多半只出现在肮脏低劣的场所,他们都是阴沟里泡入味了的小人。
裘峰锦没能记住元旦送到他女儿手里的那捧玫瑰花,没记住路鸣舟给他的第一次警告,那么路鸣舟就会来第二次,为他巩固一下记忆。
“你好,我是擎达的孟晋鸥,跟裘总打过招呼了。”路鸣舟说。
谎称自己是孟晋鸥后,前台的小姑娘为路鸣舟刷了电梯卡,并替他按了楼层,“裘总在14楼的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