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切换成红色提示灯的瞬间，温尔有种从高温桑拿房中出来的错觉。不再被注视，让他整个人都发软。
　　办公室中，无人说话。
　　雪瑞尔他们的直播结束时，办公室里都是各种道贺，但此时，温尔办公室中却一片安静。
　　威廉上前，他试图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没想到会变得这么糟糕，他越发觉得他说服温尔参加是个错误的决定。
　　雪瑞尔也上前，他脸上都是愤怒和心痛，那些人对待他们和对待温尔的态度截然不同。
　　只因为温尔觉醒失败和普通雄虫不同，他们就为所欲为毫不在乎。
　　他试图说点什么，一旁的卡泽却一把拉住他，这时候抱怨和愤怒并不能安慰到温尔，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特维克、阿斯塔和赖克一群人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安静。
　　温尔拿了空中的摄像头，熟练的把它收进箱子，再把箱子放回它平时呆的角落。
　　半晌后，威廉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温尔抬眸。
　　对上威廉一群人复杂而不知所措的视线，温尔轻轻吐出一口气，“好。”
　　收好摄像机，温尔穿过人群，向着仓库外走去。
　　眼见着温尔离开仓库，走远，屋内才总算有了动静。
　　雪瑞尔一脚踹在凳子上，气坏。
　　卡泽伸手，拉住他。
　　“你放开，你拉着我做什么……”雪瑞尔试图挣脱，他已经气坏，气直播间的事情也气自己，气得都丧失理智。
　　今天直播要说些什么，是他帮着温尔一起排练的。
　　他一直以为这没问题，这样很好，既说清楚了温尔的情况也解释了温尔觉醒失败的原因，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是想要帮温尔，事情却变得更加糟糕。
　　“隔着屏幕，谁知道后面是人是鬼？”不知何时出现的耶塔冷笑。
　　温尔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
　　他就应该乖乖呆在家里。
　　办公室内，众人沉默地收拾着东西，无人搭理耶塔。
　　特维克和阿斯塔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极为复杂。
　　知道埃德尔可能喜欢温尔，他们就已经满心惊讶，现在……
　　温尔在自己的大海中顺着水流飘荡，直到进入小区要拐弯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跟了条尾巴。
　　温尔回头看向身后一声不吭静静跟着他的雌虫，“威廉让你来的？”
　　“……嗯。”埃德尔出声。
　　他并不是威廉叫来的，他自己决定要来的，海廉还不知道他已经不见。
　　“我没事的。”温尔道。
　　他其实没有威廉他们以为的那么难受，一开始他确实有些懵，但到了后面，特别是直播结束后，他反而冷静下来。
　　这些是他早就料到的，他只是没料到事情会这么糟糕，他只是看雪瑞尔他们都很好，所以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情况，所以才会失态。
　　但不管如何糟糕，他已经迈出第一步。
　　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相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加头痛晚上要怎么和米安解释，不只是米安，还有他雄父、雌父和其他几个哥哥。
　　除了米安，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他参加直播的事。
　　但这下之后，他们就算不想知道也难。
　　“嗯。”埃德尔静静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雄虫，竭力抑制自己想要抱上去的冲动。
　　温尔向着自己家走去，拐过拐角后再往前走一两分钟，就是他家。
　　站在自家院子前，温尔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雌虫，“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埃德尔没走，只是静静看着面前明显不想回家的雄虫。
　　片刻后，埃德尔提议，“要到我家坐坐吗？”
　　温尔愣了愣，看向自己家对面的院子。
　　他家对面的这院子已经空置了有大半年，院子无人打理有些荒废，和种满了各种多肉盆栽的他家截然不同。
　　温尔点点头，他不太想回家。
　　埃德尔走向对面，开门。
　　埃德尔家院子靠墙的位置是一圈花坛，花坛中长满杂草，依稀间还能看见花，但已经快被杂草吞没。
　　埃德尔带头，向着客厅走去。
　　这边院子和温尔家的院子布局一样，从玄关处进门，右手边是开放式厨房，厨房和客厅中间是一个长长的吧台。吧台后，是餐桌，餐桌再左侧，才是沙发。
　　客厅很乱，好几个拆开以及没来得及拆开的纸箱凌乱地放在地上，桌上沙发上都是东西。
　　温尔甚至还在沙发上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那是一个相册，相册被翻开，里面放着他的照片。
　　“工作需要。”埃德尔把相册合上，拿走。
　　温尔点点头，表示理解。
　　埃德尔拿着相册到一旁，把相册塞进柜子藏起来。
　　温尔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有种埃德尔在紧张心虚，紧张心虚到都快同手同脚的错觉。
　　温尔在沙发上坐下，“谢谢你。”
　　“嗯？”
　　“之前直播的时候，那些安慰，那是你吧？”
　　埃德尔抬眸，直直看向温尔的眼睛，对上温尔那双安静如水的眼，埃德尔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嗯。”埃德尔移开视线。
　　“谢谢。”
　　“以后你都不用看，我帮你看，我会把问题过滤一遍后再推送给你。”
　　温尔愣了下后才明白过来埃德尔的意思，“好。”
　　温尔觉得，埃德尔是个好人，好上司。
　　“你以前在军区，是哪个军区？”温尔试图和埃德尔聊天，埃德尔虽然不擅长聊天但并不讨人讨厌，反而相处起来很舒服。
　　“总部。”
　　“那你见过虫帝吗？”温尔蓦地想起某个莫名其妙的雌虫，他还惦记着要把对方拉黑。
　　“……见过。”
　　温尔坐直身体，来了精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很奇怪？”


第25章
　　001.
　　温尔觉得， 虫帝肯定是个特别奇怪的雌虫。
　　自从被关注后，温尔就绞尽脑汁地想，试图想明白他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虫帝， 但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答案。
　　他可以肯定， 他绝对没有见过那个虫帝。
　　他们明明没有见过， 那个虫帝却要关注他，还说什么“他是不是被讨厌了”，弄得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他绝对是个怪人。
　　“……不。”埃德尔原本因为邀请到温尔到家里坐坐而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温尔为什么总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
　　“真的？”温尔不信。
　　“……有一点点奇怪。”
　　温尔了然地点点头， 他就知道。
　　埃德尔沉默。
　　温尔正准备再说点什么， 门口的位置就传来一阵停车声。
　　车子停放的位置在温尔和埃德尔两家门口，不用去看，温尔也猜到那人是谁， 肯定是米安杀回来了。
　　温尔头皮一阵发麻，他已经想象到米安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温尔起身，因为埃德尔，他心里舒服不少。
　　埃德尔回神， 他也听见了动静。
　　温尔转身走向门口，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躲在这里等着米安上门抓人， 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埃德尔跟着温尔向着门口走去， 他站在玄关处看着温尔穿过院子打开大门，走上两家之间的巷道。
　　那里，一个身形高挑的雌虫正下车。
　　他急匆匆的要进门，他已经去过温尔的部门知道温尔已经回家。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温尔硬着头皮出声。
　　米安回头， 看见从对门出来的温尔他愣了下， 但现在显然不是去思考温尔为什么在对面院子的时候。
　　“直播我看了。”米安脸黑如炭。
　　一想到直播间里那些咄咄逼人的弹幕， 一想到那些尖锐的言辞，一想到那些说温尔活该说温尔丑说失望，一想到那些把温尔当作怪物看待的人，米安脑子里就嗡嗡作响。
　　他牙关咬紧，额头青筋暴起，是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的温尔，他的弟弟，他平时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那些混蛋凭什么这么对他？
　　“你生气了？”温尔眨巴眨巴眼睛，“你不用生气的，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米安根本听不进去温尔的话，他又气又心疼。
　　他拉住温尔，就要把他带回家，回家之后他们再好好说，“你跟我进来。”
　　临进门前，米安朝着对门看了眼，并未看见人。
　　埃德尔并未在玄关站太久，看见米安的背影，认出米安就是之前那个在他们部门门口车上的雌虫，埃德尔就躲回了屋内。
　　知道温尔还没有雌侍雌君的时候他很开心，虽然他知道就算温尔没有也未必轮得到他，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现在，看着米安熟练地拉着温尔进门，埃德尔才惊觉一个事实，那就是温尔和米安就算现在还不是那种关系，那也只是迟早的事。
　　埃德尔回到屋内，不敢去看。
　　进了客厅，米安放下钥匙，一回头就看见温尔已经一脸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他两只手乖乖放在大腿上，就好像个做了坏事被老师当场抓住的学生。
　　米安决定给温尔判个缓刑，“你怎么会在对面？”
　　“对面有人搬进去住了，是我部门的上司。”
　　“上司？海廉？”
　　“不是，是新的上司，这次直播计划的总负责人，军区退役下来的雌虫。”
　　“雌虫？”米安敏锐地抓住关键点。
　　新来的上司，还是个雌虫，偏偏这么巧就住在了他们家对面，还邀请温尔去他家……
　　温尔几乎是立刻就猜到米安在想些什么，他哭笑不得，“你想太多了，他选择住在对面只是因为这里离我们部门更近。”
　　“哪有这么巧？”米安怀疑，他身为哥哥的警觉已经被激活。
　　“不然呢？总不能是因为他喜欢我，所以特意选择住到离我最近的地方。”温尔好笑，米安也太多疑。
　　温尔本是一句玩笑，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
　　温尔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对面的米安已经变脸。
　　原本怒气冲冲的米安，因为他刚刚这一句话，脸色煞白。
　　温尔明明有机会成为全帝国仅有的S级雄虫，是因为他，一切才被毁，是因为他，温尔才会去参加那直播才不得不面对那些冷言冷语。
　　“哥……”温尔试图安慰。
　　“谁知道他想什么，我弟弟这么好，万一他真的想把我弟弟拐走怎么办……”米安没给温尔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不想这时候了还要温尔反过来安慰他。
　　听着米安酸溜溜的话，温尔忍俊不禁，瞬时笑出声。
　　米安看着温尔露出笑容，知道温尔真的没有被直播间那些言论影响，他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心痛。
　　他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孔，刚准备和温尔好好聊聊，要劝温尔放弃直播，他话未出口，温尔的光脑就响了起来。
　　温尔看去，“是我雌父。”
　　米安并不意外，现在肯定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去房间。”温尔起身。
　　回到房间，一进门，温尔脑门就撞到径直向着他飘来的泡泡。
　　“嗷啾！”温尔每天一大早出去，到了晚上才回来，它想温尔都想坏了。
　　它刚刚就听见温尔的声音了，它已经在门后等了好久。
　　“乖，我接个通讯。”温尔一把把泡泡抱进怀中，他在床上坐下，深吸一口气后，接通通讯。
　　他的雄父叫作珈兰，他一共有一个雌君三个雌侍。
　　米安的亲雌父米雅是雌君，而他的亲雌父叫作海温格，是三个雌侍之一。
　　他雌父原本是军区研究生产武器的技术主管，也曾经是他们部门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
　　他出事后他雌父毅然选择了辞职回家照顾他，这一照顾就是十年，直到近几年他去了雄虫对外名誉维护部门工作，他雌父才慢慢重拾当初的事业。
　　当初他出事，毁掉的不只是他自己一个。
　　“雌父。”温尔看向屏幕上那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
　　他更像他雄父珈兰，但因为觉醒失败的缘故，他的五官比起普通的雄虫更加立体深邃，这也让他有些像他雌父。
　　“直播我看了。”
　　“嗯。”温尔低头，面对自己的亲雌父，他微微嘟嘴，有些委屈。
　　他们凶他，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是你自己决定要参加的？”
　　温尔点点头。
　　视频那头，海温格轻叹一声。
　　片刻后，海温格再出声，“那你现在还想继续参加吗？”
　　温尔点点头。
　　他已经下定决心，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去做。”海温格一改平时在部门时的强硬冰冷，语气中是少有的温柔和心痛不舍。
　　他自己的孩子，他自己了解。
　　温尔从小就特别懂事特别乖巧，他虽然出生就是A级雄虫，虽然全家都宠着他捧着他，但他和别的小雄虫不同，他从来不会因为想要什么东西而发泼大闹。
　　他总是安静，他总是很乖，他还很胆小很怕生，出门总要牵着手，遇见不熟悉的人总喜欢往大人身后躲总喜欢往怀里钻，总想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