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点儿愧疚,早就在这个鬼地方被消磨干净了。
徐小圆被说得无话可说。
因为他们这十个人走在一起很打眼,所以最后还是分成了三组,席乐和殷白鹤走一起。
这个村子里的人白天都很忙,看起来很穷,但是事情却不少,偶尔有人也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绕完整个村子,几乎所有人家都贴了对联。
可以说是每家都死过人。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搬走?”席乐好奇,死了这么多人,是个人都待不下去吧。
“可能搬不走。”殷白鹤说。
席乐一怔。
因为死的人多,这村子里空的房子也多,除去他们之前住的那几间,村中心还有几间,门上挂着锁。
席乐试了试锁,打不开。
回头的时候,周围几家门前的女人都连忙转开目光。
她们刚刚在看他。
席乐走到最近的一家檐下,“这家以前有人住吗?”
“不知道。”女人回答。
“你家里男人在不在?”席乐又问。
“不在。”女人啪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这里的女人过于沉默,基本上问话都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不回答。
席乐不由得怀疑,她们对于女鬼的态度。
当时他看到的对方的鞋和脚都是破烂的,还在流血,感觉上像是徒步很久的样子。
农村里应该不会需要这样大的运动量吧。
周锐跟在后头,“我看,就是要逼问才行。”
他说着踢了下脚下的东西,东西被踢出去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音,原来是一只碗。
“小心点。”徐小圆瞪他。
“破碗而已。”周锐不在意。
他们两个是主动要求跟着殷白鹤和席乐的,徐小圆是觉得最起码认识,而周锐是觉得殷白鹤看起来有本事。
问不到事就只能继续往里走。
-
“这个村子里的孩子不多。”
“没有新生儿。”
席乐和殷白鹤走在前面,不时说上两句。
农村向来都喜欢多生,但这个村子里小孩子就那么几个,而且看起来都好几岁了。
殷白鹤面无表情,“男人死多了,没法生。”
席乐:“……很有道理。”
他有时候觉得殷白鹤看起来挺冷淡的,但是基本上问问题,又会给回答。
好像又不是那么无情。
徐小圆本来是走在中间的,但是路上鞋带松了,蹲下来系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旁边的血脚印。
这一下差点没把她吓死。
徐小圆抬头,发现血迹一路延伸到周锐脚下,他每走一步,就会留下印记。
“周锐!”她惊呼一声。
周锐被吓一跳,“你鬼叫什么?!”
徐小圆伸手,“你的脚在流血……”
周锐这时才发现,他刚刚只是觉得脚有点疼,但以为是农村土地硌脚的缘故。
“我的脚……”他的鞋被割破了。
殷白鹤回头看了眼,“估计是刚刚踢碗弄的。”
席乐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想了想,“踢个碗应该不至于这样吧,你可能有点倒霉。”
周锐:“……”
席乐问:“要不你在这等我们?”
周锐立刻拒绝:“不要!”
一个人落单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李艳如,他才不会,宁愿拖着破鞋和流血的脚继续走。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毕竟已经远离了村中心。
鲁东海和余明是两个行动的,他们这次是不打算寻找,而是直接冲村民而去。
他长得人高马大,虽然性格温和,但看起来有点凶,糊弄这些村民很有用。
最后选了个看起来胆子很小的女人。
鲁东海直接问:“你们村有闹鬼吗?”
女人往后缩了缩,“没有。”
“哦,真的吗?”鲁东海拖长了调子,往里看了眼,“你家男人也死了?被打死的?”
这话显然让对方更加害怕,甚至于眼睛里还有恨意。
鲁东海和余明对视一眼,有戏。
他加重语气:“被打死的人样子实在太惨了,连一块好的皮肉都看不到,脑袋都凹进去……”
“别说了!”女人一骨碌站起来。
“你男人被谁打死的?”余明问,吓唬她:“你知道鬼回来报复你们了吗?”
“……不知道……别问我。”说到鬼,女人又害怕起来。
“是不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才回来报复你们?”鲁东海瞪着眼问,“你不说我可就动手了!”
女人眼皮子哆嗦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做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她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这事都是大家默认的,又不是她一个!是她倒霉,谁让她生不……”
“小翠!”
鲁东海正要继续听,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叫声,胆小的女人立刻就清醒过来,闭上了嘴。
他回头,是叫他们吃早饭的男人。
男人看向女人,“村长让我问你,祭山神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这是大事。”
女人摇摇头,回了屋子里。
鲁东海很不高兴,好不容易有个突破口还被打断了,但是显然接下来是不可能得到线索了。
“那个女人刚刚说大家都默认的事。”余明摸下巴,“什么事,难不成真是山神的祭品,她倒霉被选中了?”
那个生不后面是什么,生不出孩子吗?
可以断定是女鬼了。
“生不了孩子被会选中?难道就要被乱棍打死?”鲁东海不理解。
他也看过一些古装片的祭祀片段,从没见过有哪个活动是要把祭品用木棍打死的。
这是什么破习俗。
余明说:“有可能是不愿意,反抗就被打,结果用力过度,不小心就打死了。”
之前的家暴猜测好像可能性变小了。
但是这么一想似乎更可怕,一个人打和很多人打是两回事,后者受到的痛苦更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村子里的人可太毒了。
鲁东海不置可否,反正现在已经有了点线索,不知道其他人那边有没有进展。
“这家好像没有锁。”
席乐站在一个破败的屋子前,这间屋子可以说是这个村子里最破的一间了。
纸灯笼挂在屋檐下,积了很多灰。
殷白鹤望了眼灯笼,又伸出手指捻去对联边缘一点灰尘,“不是白色的。”
“好像真不是。”席乐惊讶。
徐小圆凑近,“是红色褪色后的颜色。”
村子里没有一家是红色对联,只有这里是,那么这里似乎就是比较特殊的。
几人推开门,门上的灰尘落下来。
这个屋子并不大,堂屋里的桌椅已经朽了,晃晃悠悠,一碰就直接倒在地上。
周锐脚疼,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像个大爷似的,“别说这里破破烂烂的,还有家具是好的。”
他拍了拍屁股底下。
席乐原本没太在意,直到听到空闷的声音,又见殷白鹤看着那边,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好像有点眼熟……
席乐问:“你认出来了?”
殷白鹤颔首。
周锐被两个人看的瘆得慌,不敢回头,抖着声音:“怎么了……那个东西来了?”
“没事。”席乐摇头。
周锐顿时长舒一口气,差点把他吓死了。
然后他就听见了席乐的下一句话:“只是发现你坐的是棺材而已。”
周锐:“?”
说点阳间话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锐:淦!
第9章 荒村9
周锐几乎是遗忘了自己的脚痛,飞快地跳离了原地,一下子跑到门口。
他破口大骂:“谁在家放棺材啊?!”
“农村放棺材很正常啊。”徐小圆虽然也害怕,“很多老人都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寿衣什么的。”
她也觉得太巧,一坐正好坐到棺材上,也太倒霉了点。
周锐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又放松心神,“不就是坐了个棺材,又不是干啥了。”
有了这件事,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到棺材上。
这个棺材原本放在最里面,上面又积了灰,若不是周锐坐上去,恐怕还要一会儿才能发现。
殷白鹤伸手顺着棺材边缘摸了下,“没钉。”
白皙修长的手指和黑色的棺材木形成了鲜明对比,几个人都不眨眼地看着。
他收回手,垂目思索。
徐小圆疑惑:“什么没钉?”
“一般是把人放进去之后用钉子钉上。”席乐看向殷白鹤,“也就是说……这口棺材还没用过?”
殷白鹤点头,“嗯。”
周锐在一旁噢了声:“那这家人用什么下葬的?”
这个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大概率是主人已经去世,但准备好的棺材却没有用。
席乐说:“也可能是去世的时候棺材还没打好。”
于是打好了放进来,主人早就已经下葬。
可是门为什么不锁呢?
都是一个村的,一户人家死完了,总不至于连个锁门的村民都没有吧,还是这户人家人品太差?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沉闷的声音。
席乐看到殷白鹤已经将棺材板推开了点,徐小圆和周锐两个人往后又退了退。
棺材里面是空的。
殷白鹤又将棺材合上。
席乐看得不错眼,这棺材这么厚重,他一个人就能推开,力气还挺大的啊。
看起来风光霁月的。
证明棺材里什么也没有,周锐胆子就大了起来,即使他现在是半个病号。
等他发现中堂上的一些东西后,回头咳嗽了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据我观察,这间屋子是个男的住的。”
他骄傲地抬着头。
徐小圆觉得这样子怪不忍直视的。
周锐压根没看她,“你们看,这上面放的是药,我以前见我爸用过,是专门给男人用的。然后就是这下面的橱窗,里面的碗筷只有一副。”
没人搭理,很是安静。
席乐心里好笑,很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问:“所以呢?”
周锐立刻得出结论:“所以他是个光棍!”
听完,徐小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锐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我的猜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当侦探的潜力?”
徐小圆表示:“我不知道。”
周锐压根就不想听她的,看向剩下的两个人,有点像是炫耀过后想要糖果的孩子。
殷白鹤说:“前半部分是对的。”
言下之意,最后是错的。
周锐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不是光棍是什么?”
徐小圆猜测:“可能是鳏夫?”
两个人越说越奇怪,殷白鹤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开口:“这家里之前住着两个人。”
橱窗已经破旧,发出咯吱的声音。
殷白鹤瞄了眼周锐,“你知道这药是男人用的,不知道用途?”
“……”不知道。
殷白鹤说:“壮阳的。”
席乐后知后觉,为什么他会对此这么了解?
周锐哪里想得到这个,脸上表情诡异:“说不定……和村子里哪个女人有关系呢。”
说完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殷白鹤伸手挪开了中堂上方的烛台,那后面贴着一个已经褪了色的囍字。
席乐说:“是夫妻。”
因为这个屋子就只有一个房间。
“夫妻俩都死了?”徐小圆忽然回过神来,“那也应该有个先后吧,不然就一起死的?”
这就很难分辨了。
堂屋里已经没有多余线索,席乐往卧室里走,这里面东西乱糟糟的,床上的东西都没收拾,被老鼠咬出了很多洞。
而且柜子里居然连女性穿的衣服都没有。
席乐感觉脑海里闪过什么,看了眼殷白鹤:“这里面女人用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了。”
“还真可能是鳏夫。”徐小圆头一回感觉自己聪明。
“说不定是杀妻呢。”周锐撇嘴,“还有冥婚,你们没听过?”
徐小圆吐槽:“都冥婚了,还用什么壮阳药。”
床边放着一双落灰的布拖鞋,席乐肉眼观察了一下尺码,应该是男人穿的。
鞋头对着门的,说明上了床之后就没有再穿过,什么情况会下床都没有穿鞋?
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卧室里很小,除了柜子就是几个木制的箱子,早就破破烂烂,什么都没有。
几人打算离开。
席乐走在最后关门,木门吱吱呀呀。
空荡荡的屋子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人似的,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敲击的沉闷声。
咚。
咚,咚。
-
出来时,屋外已经没了太阳。
在这里白天的时间过得仿佛特别快,晚上又特别慢。
这间屋子周围没住什么人,但是出来之后,席乐发现来回经过了好几个村民。
徐小圆小声说:“他们刚刚都在偷看我们。”
席乐也发现了。
这些村民似乎对他们进入那间屋子很是惊讶,还带着点恐惧的眼神——
真的是鬼生前住的?
席乐更加确定这次的是一只女鬼了,至于死因,恐怕是被打死的,大概是一桩杀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