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监牢出来后,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心中不着三不着两的,有一种又暴躁又迷茫又诡异的好奇的感觉。
东方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醒了吧?
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反应……
反应……?
说到反应,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东方斐在床上的反应。那个人被他撞得不停喘息,冰冷的眸子凌厉而又妩媚,如同一弯强行化开的春水……
“轰!”叶云桑感觉有一团火轰然在脑海中炸开,一路燃遍四肢百骸,汇成一线向下涌去。感受到自己又起了反应,叶云桑面色一黑,手指一动,召唤来一道冰冷彻骨的水劈头盖脸浇了自己一身。
旁边的护卫,“?!?”
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魔君大人怒气冲冲地去冲澡了。
……
热水氤氲中,叶云桑闭目养神,他这些日子都没睡好,现在泡在热水中久违的有了困意。
这些日子,他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东方斐的模样,一会儿是千年前那人持剑冰冷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他化身成为师父教导他练剑时的模样。
他忽然有点想念自己变小的时候,东方斐看过来的眼神,温暖而又无奈,想起他抱起自己的动作,生疏而又小心翼翼,像是抱着一块易碎的白玉豆腐……
那个时候,自己是真的有所感动了吧,真的想把这人当师父,好好对待,帮助他解决所有问题。
只可惜……画面一转,变成了那天的大雨夜劈头盖脸落下来的鞭子,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当然疼,但是心更疼。
他当时真的难过到了极点,甚至发着狠若是他能撑到恢复功力,他一定要把这人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让他再也不敢抛下自己。
后来……后来知道了这人原来是东方斐。
再后来,新仇旧恨叠加在了一起,叶云桑恶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病要他人。
他确实说到做到了,把人折腾的直接失去了意识。
其实这也不怪他,做为一个活了几千年从未开过荤忽然有一天吃到肉的魔君,他表现得已经很克制了,在饿昏了头的情况下,谁的吃相能优雅到哪儿去呢?
石床上疯狂的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一闪而过,叶云桑动作一顿,随后感觉自己又十分活泼起了反应,他默默地念起了生疏的清心仙法。
必须得念了。
再不念他就炸了。
其实这种事还是有另一个办法解决的,比如说去监狱把东方斐提出来,然后再干脆利落地再从头到尾吃一遍。
反正他是自己的俘虏,是险些杀了自己两次的无情仙尊,是自己日日夜夜都想要压倒羞辱的对象,那么把他当成个泄欲的对象怎么了?对待死敌怎么下手都不过分。
可他虽然日日发狠,但是却依旧日日泡冷水澡。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些天无数次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监狱旁,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要进去,进去再看看那人,看看他怎么样了,伤势好没好,会不会已经气疯了?见到自己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一边大声地唾弃自己不过睡一觉就忘了人家宰了你两次的事实,一边心慌心痒,坐卧不安。
浴桶里,叶云桑念完长长的清心仙法,终于,勉强压下了那些旖旎的念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沐浴,他刚打完了吸血蝠,大展身手掏了那玩意的老巢,总有一种身上黏湿的错觉,此时洗一洗也好,把从蝠洞里沾的气息全洗掉……
等等,气息,沐浴……?
叶云桑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僵住——
他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自己当时抱着东方斐逍遥完了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好像没给人家沐浴,只是简单地使了个清洁咒后他就将人放下火烧火燎地走了,生像是后面有鬼追一样。
清洁咒只能清洁表面的痕迹,至于其他……
叶云桑揉了揉眉心,已经不敢想象东方斐醒来后的反应了。
现在去补救肯定已经来不及了,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人估计已经醒了,应该自己处理好了吧?
叶云桑莫名有些心虚。
他今日也不知怎么地,总是莫名的心慌,心中总有莫名的冲动让他想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他沐浴完了之后穿上了簇新的衣衫,在大殿里推磨似的转了好几圈,越转越暴躁。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顿住——
不行!这么把人扔在监牢里也不是个办法,依照那人的能耐,一个小小的监牢可困不住他,现在这么乖说不定正默不作声地修炼憋什么大招好冲出来弄死自己,自己得去看看才行!
叶云桑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说服了自己,身形一起,如同一道闪电般向着监狱的方向飞去。
……
监狱的狱卒再度看到魔君大人来的时候有些纳闷,今日不已经来遛弯了一次么?怎么又来了?
但是这次叶云桑却径直走了过来,在狱卒的跪拜中走进了监狱。
一进门,阴冷潮湿的空气伴随着血腥气就缠了过来,这本是最令人厌恶的地方,叶云桑轻易不会踏入,但是一想到那人现在就在这里,他忽然没有那么排斥了。
叶云桑步伐放缓,状似闲庭信步般走了过去。
不知道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呢?
大概是在闭目养神练功吧。
叶云桑肌肉莫名有些紧绷,他咳了一声,随后露出一个冷淡表情,走了过去,人未道,声先启,“如何,这地方仙尊大人呆得可还……”在看清囚室的景象后,他瞬间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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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21:00继续。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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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让叶云桑一瞬间手脚冰凉, 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昏暗的囚室里,茅草铺就的地面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而他以为的那个淡然自若的人此刻正倒在地上, 身体似是畏寒般蜷缩成一团,白衣上血迹斑斑,瓷白的面容呈现不正常的晕红色,唇畔还有血迹,如同雪地里打翻的红胭脂一般触目惊心, 薄唇干裂,闭着眸子倒在那里人事不省。
看上去狼狈又破碎,如同被打翻了的琉璃玉颈瓷瓶, 徒留一地残缺。
若要是换了其他人,叶云桑或许还觉得可能是在伪装,是想要故意示弱来引自己进去好一击毙命,但是若换做是东方斐那绝不可能。
依照那人的龟毛好面子的性子, 若是清醒的状态下绝不会允许自己如此失态,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轰,砰!”牢门被猛然轰开, 叶云桑想都没想, 直接暴力震开了门, 冲进去将人抱了起来。
东方斐的身体滚烫,手却冰得吓人,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一看就是烧晕过去了。
叶云桑万万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这人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不仅如此, 他身上的伤居然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他将人抱起来, 旋风一般飞了出去。
……
寝宫内。
整个魔界医术最精湛的大夫都聚集在了这里,各个皆面色凝重, 在激烈地探讨些什么。
九重华帐内躺着一个男子昏迷不醒,跟前站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御医正在号脉,号完后对着旁侧阴沉着脸的魔君一拱手,“陛下,这位公子身修仙道,但是体内魔气太重抑制了他的恢复……”
御医还没说完就被叶云桑直接打断,“想办法救醒他!否则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
御医头皮发麻,噗通跪倒:“陛下,恕臣无能,没救过仙界中人,所炼之药也是适合魔界中人的……”
“恕臣等无能。”其他大夫也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修仙和修魔人的体质压根不同,甚至可以说相反。
这些大夫救魔很拿手,甚至可以说药到病除。但要医仙……
他们确实无能为力啊!
杀仙倒是很拿手,而且方法不止一种。救治仙人,他们这辈子就没干过这活。
叶云桑:“……”
他衣袖握紧,盯着跪了一地的大夫们,唇角微挑:“你们这是想撂挑子?”。
大夫们只觉后脖颈子都在冒凉气,他们深知自己这位魔君,虽然是位明君,但手腕也铁血狠辣,杀伐决断,一旦违背了他的旨意,屠人全家也有可能。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短短的百年间就能将桀骜不驯的群魔收服,统一魔界,成为魔界的皇。
魔界的魔们对他是又敬又怕,这些大夫们也不例外。
不怕魔君愤怒发脾气,就怕魔君愤怒微微笑,一旦他在这时候笑了,那也证明又要有一大批人头要落地了。
大夫们吓得在地上哆嗦成一团:“陛下,臣等不敢。”
“陛下赎罪,确实是臣等无能……”
叶云桑声音冷淡:“无能之人还留在魔宫做什么?来人!”
有八名黑衣侍卫无声冒出来,向他躬身:“陛下,有何吩咐?”
“把这几个无能的蠢货拖出去——”他后面那句杀机四伏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道嘶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出:“过来……不要乱杀无辜……”
叶云桑心中一跳,骤然回头,他醒了?
他视线落在身后的床上,却见床上东方斐依旧微合着眼睛,他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峰微蹙,干裂的唇翕动:“雪沉……”
他没醒,他还在昏迷中,他叫的是北雪沉……曾经磁性清朗的声音此刻像是含了一斤沙子,沙哑,还含糊不清。
叶云桑心像是被什么细刀片割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痛令他攥紧了手。
他没想把他折腾成这样的。
这不是他的初衷。
叶云桑视线又在几乎吓瘫的几名大夫身上一扫,改了词儿:“把他们都拖出去,让他们滚!”
那些大夫死里逃生,忙忙退了出去,唯恐跑得晚了魔君又更改旨意,依旧要他们的脑袋。
其中一名大夫临走时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东方斐,知道正是这位的呓语救了自己这些人,虽然是无意识发出来的,不是专门救他们,但这个人也确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东方斐虽然发出几句呓语,但脸色更苍白了,眉宇间甚至有了死气……
再这么耽搁下去,这位仙者只怕就会折在这里。
这大夫略踟蹰一下,心一横,又返身跪倒:“陛下,臣保举一人,或许能救这位仙者的性命。”
叶云桑眼睛一亮:“混账,怎么不早说?谁?”
“那人……那人没在魔界……”
叶云桑眉峰一挑:“修真界的?”
这大夫叩首:“他也不属于修真界,严格来说他不属于任何一界,他是一位散人,常常在三界之中行走游医,性格很古怪,医术是真真好的,就是……就是规矩有点多……”
……
东方斐感觉自己被扔进了高温的蒸笼里,高热的血几近要沸腾,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像是干燥炽热的风,偏偏四肢百骸又很冷。
他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境地熬了很久,朦朦胧胧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抱了起来,那人抱他很紧,还拼命地向他体内注入灵力,可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意识飘飘远去,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绿油油的房间里,稍带苦味的药香弥漫。
深绿的床,淡绿的家具,一个人着浅绿衣袍在他床前站着,伸出一截苍白冰冷的手悬空在他头顶上方,冒着一团团的绿光。
东方斐心中一惊,反射性想要拍开那人的手,却发现身体软得如同一截面条,手都抬不起来。
“怎么醒了?小崽子别怕别动。我是在为你疗伤。”一个声音响起,一句话打消他的不安。
东方斐黑线,小崽子?
他抬头往上看,只看到那人戴着一张淡青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
陌生的人,陌生的气息。
察觉到东方斐的目光,那人也看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还怕我害了你?”
东方斐开口,“你……”声音像是吞了十斤沙子一样沙哑,他顿了一顿,再开口时清亮了很多,“这是哪儿?”
眼前的一切很陌生,灵气也很充足。应该不是在魔界。
他这是被谁救了?
“这里是无忧山,你现在在我的医馆里,是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把你送来的,不要问我名字咱俩还没那么熟,也不用道谢,我了报酬了,好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浅绿袍子的人不待他问,一口气说完。
东方斐噎了一噎,无语。
还有什么可说的,想说的都被抢白完了。
“既然没有,那闭嘴别说话!老子正在给你理你那乱成一团的经脉,老子要是被你吵分心了小心给你把手筋和脚筋搭一块!”浅绿袍子威胁道。
东方斐:“……”
好奇怪的人。
不过没有恶意,他能感觉到体内断裂的经脉确实正在这人精密的操纵下一点点恢复。
察觉到没有危险,他稍微放松了些。思绪开始飘远。
他说是一个白衣服的男人把自己送来的,看这描述,大概是叶云桑?这混账又打什么主意?看他快死了赶紧救活,好继续折辱?
想到这里,东方斐抿紧了唇,眸色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