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地的异生者们持着枪,走在最前方,挡在了虞流淮的前面,个个神情严肃,却没有半分退让。
江半以为又是一场大乱斗,却没曾想那个看似要疯了的人,忽然被他旁边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异生者给直接搂住了腰。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跟玩一样,朝着江半做了个下头的手势后,居然转头就准备开溜。这个样子跟他刚刚发疯的简直是两个面。
但说来就来,哪能说走就走,虞流淮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溜。
显然,对方的逃跑速度也不慢,但紧紧略快于虞流淮的人,看样子好像能追到,转眼间又觉得好似追不到,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又似乎就是在引诱着他们。
“还追吗?前方是无人区。”蜘蛛异生者放出了一丝一缕的蜘蛛丝,定位跟踪的能力可见超群。
他也勘测到了一些异样,说道,“无人区是协会规定不能踏入的,那里藏着很多东西,被看见也不好。”
江半听完一愣,怎么异生者协会还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难怪这些个年,这个协会总是停滞不前。
虞流淮看了看兔子,刚有萌生后退的想法,就被江半按住了。
江半去过无人区,之前住的大山就是属于这类地带,除了虞流淮这种特意找过来的人,也基本上是没有人类踏足的。
兔子在手机上敲了敲字:“那个人刚刚说的那些,你不好奇吗?”什么实验体什么回炉重造之类的,江半总有一种预感,不跟过去,他就会停留在继续一无所知很被动的境界。
但虞流淮的眼神里,此刻全是“他不好奇,他不想知道”的意思,果然,这个人还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劝兔子回家,“你的身体……”
兔子一个耳朵猛打了过去,扇在对方脸上,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发出了很大的一个声响。
江半不禁抖了抖,似乎也是觉得自己下手有些重,把自己口中的一些话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想和虞流淮争论,争论他还能活多久,有没有药医治,这未免太伤别人的心。
他想起那个出租屋里硬到不行的床板和昏黄的灯光,对方抱着他亲吻和互相依偎的样子,江半伸出双手,轻轻的搭在对方的肩上,安抚似的将头蹭了蹭对方。
他打了打字:“走吧。”
前方或许危险,但如果到了那种非不可比的时候,他会舍弃自己,让虞流淮安全回去的。毕竟那些人,都说了虞流淮不在局里。
是什么样的局,一开就是这么个十几年。江半不懂,所以要去看看。
虞流淮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脸上刚被打的那块儿皮肤,只好重新下了命令道:“追。”
“可是……”蜘蛛异生者愣了愣。
“出事了我担着。”
“行。”
这个无人区里,荒草都在风里摆来摆去,远处似乎还能看到海岸,兔子的听力灵敏,还能听到海浪涌起,冲刷着嶙峋礁石的声响。
海离他们是有些远距离的。
往蜘蛛丝消失的地方,有一栋被废弃的高耸的大厦。无人区,并不代表曾经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也有很多是那种因为某些事情而被废弃的。
江半眼尖的看到了“防爆”的标志,他们一行人也停了下来,不敢往前走。
或许这庞大的废弃建筑物中,就会有一连串的爆炸物体,被深埋于地下。
有人抬起了自动机枪,瞄准了远方立起来的几个点,不给那些躲着的人反应的时间,一瞬间就把几个人被点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江半被抱了起来,他们无法从地上走过去,但仍然是有方法过去的,比如跟过来的异生者很多都会飞。
“……”江半再一次感受到能飞的便捷性,这是兔子跳起来也达不到的高度。他甚至觉得有些开心,毕竟他很久没有到这么高的视野了。
虞流淮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怎么了?很开心?”声音在风中被分散,他有点后悔,后悔以前没有多带兔子玩几天。
可惜现在的兔子也说不了什么话,不能及时的反馈他的心里和情绪。
而这一切,都在下一秒被阻断了,有人砰的一声,直接打碎了兔子的快乐时光。
他们从悠哉悠哉的飞,变成了疾速的躲闪。而这种情况,似乎还存在于兔子刚和虞流淮重逢,他想逃出别墅的那一次。
这一阵的枪林弹雨,有个险险将擦过兔子的脸,但那群人的准头似乎并不是很准,以至于他们也能轻轻松松躲过。
最后落到了这栋大厦的上方时,兔子感觉到心中一阵闷乱,他被投喂了点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吃完之后回过了神,感觉身体都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他看了看,发现是一管红色的药剂。
第115章 私设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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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流淮察觉了他的眼神,把药剂收了起来,脸上似乎有点不自在,声音低沉着,“这东西不能多吃,最好就别吃,乖。”
兔子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不看他了。
这东西确实之前就没有看虞流淮拿出来过,甜甜的,不是很难喝。既然平时不能吃,所以眼下给他发现了,应该也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兔子顿了顿,又掏出手机打字:“那你呢?”你有的吃没?那里头说不定有什么危险的。
兔子暂时还是没有能想象得出虞流淮的能力,觉得应当是打不过这些异生者的。一咬一个残,毕竟只是普通人类,所以他未免有些担心。
“我没事,他们在呢。”虞流淮摸了摸兔子耳朵,放他下来自己走。
他们下了楼,门开的瞬间有股潮湿的气味扑打了过来,不知道是哪里漏的水,江半拢紧了衣服,免得被这些来历不明的液体给沾湿了。
那些浊水后汇聚到地面上,也是一摊水泽。江半骤然有些来自生理上的恶心,都被搞得无比的不自在。
这里太寂静了,就好像无人一样,他想去握住虞流淮的手时,又忽然听见了一滴一滴的水流声。
强烈的敌意袭来,江半有些把持不住,这种来自生物链的警告,最为直接。
兔子直觉里面的东西是处于他食物链顶端的玩意儿,而当挡在他们面前的异生者想去开那扇门的时候,一只艳丽的蝴蝶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门把上。
蝴蝶扑棱着的翅膀,发出五彩斑斓的光,闪了兔子一眼。也只是那么一眼,兔子就感觉到了心脏跳动的有点吃力。
而后,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察觉到那不是虞流淮的手,他刚想躲避,却又被放开了,转眼间就嗅到了一股消毒水的气味,这气味本能地令他感到恐惧。
而那个捂着他的手消失的瞬间,兔子发现这四周都没有了其他人的呼吸声。
一开始兔子睁不开眼睛,只能往前摸摸,但是他感觉到更加不对劲的事情是,他的手……好像有些奇怪……
他伸不开五个爪子,也不是完全伸不开的那种,他只是觉得没有人类那么大的幅度。
他甚至摸到了一些小绒毛,他想说话,叫呼叫虞流淮,但忽然就发现了,他的嗓子里,连嗯嗯啊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且似乎只能发出微弱的类似于小动物的声音,带着轻轻的磨牙声和咕咕的声音。
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小兔叽。
有人抓起他的耳朵,他挣扎着,但似乎没什么用。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真的变成了一只小兔子,被人类揉捏在手掌之间。
他被抓进放到一个类似玻璃的箱子里,上手的触感十分的鲜明。
这会,他终于好不容易能睁开眼睛了,看见的东西却更加让他震惊了。
每一个玻璃箱里面,几乎都藏着一只小动物,各不相同,都是哺乳类动物,也都是很小只的幼崽。
这下他终于从玻璃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很好很不错,他还真的是一只兔子。
很小的一只侏儒兔,跟刚断奶一样。
江半唯一的感觉就是,他身为人的灵魂,被藏在了这么一个小动物的身体里。
而他转念又一想,也真的是不可抑制的想,那反过来说的话,他作为一只兔子异生者,是不是也有兔子的灵魂,藏在他的人类实体里?!
江半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怀疑这肯定又是什么幻觉所致,他不禁想起了刚刚看的那一眼蝴蝶。
如果按照理论来说,或许是蝴蝶的飞粉已经把这个地方给污染了,又或许是那只蝴蝶的翅膀折射的光,才让他产生了这么一个幻觉。
骤然间,一声很空灵的笑声,在这个寂静的实验室中响起,有个身穿白衣大褂的人乍然出现。而这样打扮的人,曾经占据了江半记忆中的一大段时间。
江半看到房间左边的玻璃箱门,被那个人打开了,不知道在一张什么报表上,频繁的做起了记号。
他似乎是被其中一个小幼崽给咬了,低声的骂了一句,但连打都不敢打,用一口不是很流利的英文,说着很接地气的脏话。
这个人或许不是个纯正的外国人。
江半也不再往后瑟缩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对方的脸,但一不小心就扑通一声,给直接摔在了毛茸茸的垫子上。
这个声音很小,但也已经吸引住了对方的注意力。那个人转过脸,脸上带着一个防护罩,看不真切。
但那双眼睛,江半是看得心头猛然的一震!
“小乖乖,不要乱动哦,这里就你最调皮了。”这嗓音,这话,简直是毛骨悚然……
玻璃镜下,江半还是一只小奶兔的模样,被对方捧了起来,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奶兔子想后退,却被按住了。
“快点长大吧,你的基因,很不错。”
一只兔子的基因能有怎么个不错法?!江半咕咕叫了几声,骤然间感到一针难以抗拒的力量,在血液里涌动着什么。
“快了快了……”
这个人的话音戛然而止,连带着这个空间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也一并在兔子的跟前消失了。
“半半!醒醒!”
他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兔子定了定心神,眼前还是有些花,逐渐慢慢变得清明。他好像已经退出了那个幻觉,因为他看见了虞流淮脸色铁青,似乎是处于暴怒和担忧的地步。
江半对他刚刚这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看不得对方这么失控,便凑过去,眼里蒙着一层雾气。
“醒了?半半?”
虞流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吐了出来。他低着头闭了一会儿眼睛,好像在隐忍些什么,抬起眼的时候又变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吓到我了。”语气真的像个孩子。
江半伸出了手,轻轻的摸着对方的头,无声的安慰他身边这个人。收拾起精神后,看向了旁边之前蝴蝶落着的地方。
而那只蝴蝶已经飞走了。
江半默了默,转头替虞流淮整了整领口,他想进去这个房间看看。
“你别走在前面了,”虞流淮把他拉了回来,让他跟在自己后头,眼神里全是警戒。
这个房间里,是典型的冷色风格装潢,正对门的有一张床,床是铁制的,上面挂满了很多锁链,旁边的仪器早就被毁得看不出原样,稀稀落落的零件撒满一地。
再走进去看去,江半恍然间就明白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那份日历,这好是江家出事的那一年,而这个实验室,应当就是那个时间便暂停的。
兔子也亲眼看到了那些个玻璃箱,比起他刚刚幻觉里看见的那些,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些小幼崽了。
那么一刻,江半忽然间感到了难耐。他觉得有什么真相逐渐的靠近他,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知道他双亲死亡的真相。
他看着里面还有一扇钢制的防盗门,他还没有动,忽然背后好似有一具冰冷的躯体,正在慢慢的慢慢的爬上他的腰,想蛇类爬行一般。
一条纤细的躯体已经环住了他的腰,江半身体一颤,低头看去时,却发现并没有东西的存在。
他的幻觉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江半摸了摸,再次确认了是空气。
他像是魔怔了一下,尾巴球球抖了抖,瞬间就大步走上去要去拉开那个门,手刚搭在门把上就被虞流淮挡下了。
“半半!”虞流淮拉住了他,“我来,你不要动。”
江半的脑子里却很乱,他在这个地方,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被人保护的对象,他喘了几口气,看见里面的景象后,眼泪禁不住夺出眼眶。
他好像……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只兔子了。
这里头也是一件实验室,却是堆满了失败实验体的地方,十几年过去了,留下的不再是幼崽柔嫩的躯体,而是一堆堆小型的骨架。
落在那上面的,是一个大写的红叉。这个红叉,代表着他们被放弃了,他们没有被成功的培育成想要的东西,所以被送进了一个普通的箱子。
不给吃不给喝,直到离世。
他记起之前那个荒唐的梦,他在一个高楼大厦里,无尽的天,高耸的云,而他还是个小婴儿,哭哭啼啼的,那个梦境,原来不曾是假的。
“半半?”虞流淮注意到了江半的不对劲,“你怎么了?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江半摇了摇头。
他迟钝地发了一下呆,然后将手放到头顶上,对着那个快掉光毛的耳朵,轻轻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