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下边的热闹,江半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看起来有点孤独。
只是站在阳台边远远的看着,确保宴会上的人看不见他的脸的情况下,自个儿小小口的喝着果酒。
他有些大意了。
大意在他看着正中央就放着几层高的蛋糕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甜的奶味。从款式到点缀,哪一项不比江半给他做的更高贵?
更何况那上面扬着的白鹤,更是栩栩如生。
江半自觉自己连那鹤的眼睛都做不出来。他回眸看了看旁边放在桌子上小蛋糕盒子,现在只想扔掉。
他也是有点傻了,现在的虞流淮,哪里需要江半给他做蛋糕的?
磨蹭了一会,本不想下去,奈何虞流淮已经叫人上来抓他了。
虞流淮的打扮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高定奢华西装,但奈何那脸也实在完全撑得起整个气场。
江半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的,下去之后虞流淮压根顾不上他。他自认为平平无奇、默默无闻,但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一瞬间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
“流淮怎么让他出来了?家养的兔子还要跟我们一起上饭桌?”
“谁知道呢,据说宠的很,天天都抱着睡。”
“哼,小兔叽。”
“别惹事,这里想要找他麻烦的大有人在,不要当出头鸟。”
“没事,我又不当这二百五。”
很简单,虞流淮那么高调的说要跟一个异生者结婚生活,这多少是在狠狠地打一些人的脸。早就有人看不爽了,但奈何看不爽却无法对虞流淮下手。
现在这只兔子明目张胆的在盛宴上出现,还一副贵族小公子的打扮,足够让人为之一怒了。
江半没搭理他们,他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不怀好意。以往开宴会都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意味着很多同龄人会凑到一起,见了面叽叽喳喳的跟群雀儿一样。
而现在江半只会觉得突兀和担惊,惊的是这里的人居心叵测,明着不来暗着来。
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端着个盘子,从桌头吃到桌尾,就算是吃也有目的,就是想看是不是有哪些东西会有熟悉的味道。
但很可惜,他吃了一个小时后,觉得这些不过就是普通的味道而已。
骤然间,有一个人似乎是终于忍不下去想来找茬的那种,转眼几步就来到了兔子的面前。
江半微不可见的侧过了身,兔耳朵高扬着,身上没有枪,多少没有底气。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但事情已经找上他,退无可退。
“兔子,还吃肉?”那人高高瘦瘦,面相端正,眼神却透着恶劣的鄙夷,怪声怪气的说道,但音量很低。
举止也没有什么不妥,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交流。
“偶尔也吃。”江半淡定的回,他只是断定眼前这个陌生男子不可能伤害得了他,所以放松了下来。
“啧,那里也有一盘兔肉,新鲜着呢,尝尝?”
兔子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虽然气不打一出来,但仍然没有表现出半分,“有些远。”
第23章 另一只兔子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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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这个男子对服务生吹了个口哨。
服务生左右,最终还是怕招惹了客人,把全场唯一一盘兔肉端过来了。今晚大概会有厨师要倒霉。
兔子无语的看着端上来的肉片,心里想着他这辈子吃过的兔肉难道还会少么?但眼下被人这样逼着吃,他也想找茬了。
江半示意服务生先放下,不想祸及无辜的人,“先生喜欢这个口味?也不是不可以,改天让流淮介绍给你厨子。”
“叫的可真亲密。听说兔子种群乱的很,一只可以给无数只配,你是母的还是雄的?”那人话说的越来越放肆,却硬是压低着声音,一副想惹事没那个胆子的模样。
江半想,虞流淮的处境看起来也真的是不太好。这样的人都能来他的生日宴。不过江半不知道的是,以前江家也是鱼龙混杂,只是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现眼而已。
“爽吗?一个够吗?”
这人的话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不过一直都是绕着他的物种说事,江半估摸着这应该是属于看不起异生者的那个阵营的人类。
江半才没想搭理这次挑事,不温不和的回应道:“不过油盐重的东西,可不太适合先生你吃。建议吃点健康的,你的脸色蜡黄,看起来不太长寿。”
“啧,还会骂人,”男人含着嘲讽说,“畜生一只而已,你猜猜等会会不会直接就失宠了。”
兔子抬头看了这人一眼,感觉到了几分幸灾乐祸。
又是骤然之间,有一个像是三轮车拖动着摩擦地面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那边儿去了。
有一种惶惶然的恐惧瞬间化作一把利器,突然割裂了兔子的心口。闯入视线的是一副通体雪白的躯体,那张熟悉的脸骤然重锤得江半心神俱震。
恍惚间江半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夺人性命的地狱里。
曾经他做过无数的噩梦里,其中就有这么一只比他高大的同科系物种,梦的基调有时候是灰色的,有时候是血红色的,但无一例外的,他总是能听见自己的惨叫声。
铁笼子里关着的是一只北极兔,虽然他们都是人的形态,但是北极兔的体型可比茶杯兔大了不止一点,这种压迫,是藏着基因里的,无形的碾压着江半。
那只北极兔看起来被人类养的很好,但身上的衣服却不足够算得上得体。尤其是那光着的腿上锁着两条长长的黑色大链条。
有着很漂亮的脸蛋,身材在半透的淡黄色衣服下,显出修长匀称的诱惑感。睫毛也漂亮得像撒上一层白霜。
如果说江半是靠蛮力和拼命才逃出那个地方的话。那这只北极兔,就是靠着这一身美丽的皮囊。
有人类开了口:“这是我的贺礼,虞总请笑纳。在外面,虞总常被人夸是异生者的救赎,有大爱,那这份厚礼,可要好好收下了。”
江半听见了,往后小退了几步,眼里全是那只北极兔装模作样的娇气样。江半是真的有些害怕虞流淮会收下。
对于这种将异生者当做物品似的送来送去,本来就让江半分外不堪,尤其是在看到那只北极兔后,他抵抗的情绪更甚了。
如果不是他现在没有枪,一定崩了那个送礼的混蛋玩意。
不远处的虞流淮单单站在原地,把酒杯放到一旁服务生的托盘上,冷冷的开了口:“他们不是物品交易,黄义苼。”
“别生气,小虞总。我是觉得除了你,整个江城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异生者的嘛。”黄义苼这人,整个江城都知道,喜欢异生者喜欢到癫狂的那种状态。
当然,这种“喜欢”是专门针对那些脆弱娇小的异生者。特意还打造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地窟,里头一个个笼子里锁着的异生者,跟锁着的珍藏珠宝似的。
这厮借口将异生者托付,都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小九九。
“放了。”虞流淮眉都没抬,又命管家去准备一套衣服给北极兔穿。
看这样子,铁定是决定收下了。
江半心里很不舒服,不管哪个方面都很不舒服。尤其是那只北极兔走下来后,特意隔着好一段距离瞅了他几眼。那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挑衅。
江半忽然头都痛了,他跟这只北极兔,真的孽缘颇深。眼下勾勾不在他身边,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紧张得兔耳朵都垂下了,被他卷成一小段贴在白色的头发里。
“怎么样,害怕了吗?小兔叽。”那个不知名的男子还在他的耳边叽叽歪歪,江半很想一脚踹过去,让其闭嘴。
但是他还没有付诸行动,就看到虞流淮往他这边走过来了。江半心想,这终于是想起他了吗……
虞流淮的脸上没什么情绪,走过来之后直接搭上了江半的肩,将人拉到怀里来,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江半很顺势的就靠上了对方,白色的毛发蹭着对方的脖子,跟撒娇似的。他吃饱了,想回去了。主要是,他要去见见那只北极兔,问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虞流淮是个多么不解风情的直男子啊,不管兔子怎么蹭他,都纹丝不动的继续推着兔子向前走。
江半无可奈何的听着这些人类在说一些关于合作项目之类的话题。
之后才看到那个和夏贻准备结婚的清瘦男子,那个人穿着高领的毛衣,一副冷冰冰不爱交谈的模样,江半看了看,夏贻并没有跟着他来。
好久好久后,江半的脸都笑得快僵了,才得以自由,蹦哒着回去屋里找北极兔。
一进大厅,客厅里忽然就多了一种甜软的气味,这味道里还掺杂了一丝丝冷冽的气息,冰山雪融又带着几分甜美。
那只北极兔一开始是端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转头看见进来的是熟人之后,顺便吧唧了一下嘴,不屑于伪装的变成了一副苛刻的嘴脸。
“江半,哪都能碰到你。”北极兔不知哪里捡来的高傲,对江半嗤之以鼻。
“……”江半没想同他置气,眼下这气氛,还真的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第24章 送上门的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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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藏獒呢?怎么没有守着你,是死了吗?”北极兔拿着那杯胡萝卜汁,就要喝下去。
江半对于这种死不死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看那杯胡萝卜汁入了对方的口,忽然就问:“好喝吗?”仿佛只是很平淡的随便问问。
“一般般,就是胡萝卜的味道,连糖都不舍得下。”北极兔喝了一点就把杯子移开了,“这是你喜欢的味道?不好喝。”
江半看了看,断定那杯里面没有薄荷草味,不然是个人都会说这是什么古怪味道了。
那北极兔忽然起了身,跟着他动作一颤的,是江半的小心脏。毕竟对方的脚踝上已经没有戴脚拷了,他不一定跑的过这只北极兔。
尤其是在那个见鬼的地方里,他很勉强才能赢过对方。
“你怕什么?你不是这里的主人吗,主人怕什么新来的宠物?”北极兔好似也觉得江半这样一惊一乍很好笑,特意走到对方的身边,又唤了一声,“江半。”
江半简直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鼻音回应对方。
“不出半个月,我会让你滚出这里,”北极兔站起来也是高江半小半截的,带着蛊惑人心的口吻问道,“信吗?”
“……”
江半心想,还有这等好事?
那真的是求而不得,你最好是能做到。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笼中兔的,只是……江半转身看了看外面站着的那人,高大英俊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更为颀长。
江半着实叹了口气。
“你要是不喜欢他,就不要骗他。”江半重新转过头时,眼神里很是坚定,“请不要骗他,虞流淮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对人好的。”
江半体会过那种幸福。
是那种能把你捧在手掌心上,哪怕你只是打个喷嚏,对方下一秒就能给你泡好冲剂的那种。当然,事后也会拉你晨起去跑步锻炼健康身体。
江半想了想,不过现在的虞流淮,良心被吃了一大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热忱的去爱一个人了。
思及此,他霎时间有点心冷,看了眼北极兔,没什么想争论的心思就走开了。没曾想那北方的兔子是故意的,还过来撞他一下,趾高气昂的,不知道谁给的勇气。
江半一个踉跄,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看起来是很窝囊,实际上他确实就是窝囊,他连跑去虞流淮旁边要对方主持公道都无法做到。
直到生日宴会结束那刻,江半都没有机会把他的礼物送出去。奶油蛋糕放到明天就不大新鲜了,虽然勉强能吃,但终归还是扔掉的好。
宴会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服务生们也在收拾东西,江半抬头看了好几眼弯弯的半月后,才提起勇气拿着小蛋糕去虞流淮的书房。
吃不下也没关系。
许个愿也是可以的。
只是……
当他又再一次站在书房门口的时候,里头传来的娇羞似的甜美喘气声时,江半忽然间感觉到呼吸很艰难。
第一次重逢虞流淮的那天,在那个酒店里面,他也是这么隔着一面墙,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喘气声。
那个时候不知道里面是虞流淮,兔子全身心只想怎么一招致命。
现在知道里面是虞流淮了,兔子只觉得满腔的酸涩,那气音震得他鼓膜突突地痛了起来。
是每一个送上门的都要试一下吗?
江半刚来这屋子里时,也是直接被拉到床上去了。
他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蛋糕,隔着一扇门,没人看得见他有多难过。
兔子吸吸鼻子,想走开,但是腿却动不了。贴着墙慢慢的滑下去,最后直接瘫坐在地上的时候,江半还在想,蛋糕是不是不用吃了,可以扔了。
他不敢冲进去打断屋内的人,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热气模糊了眼睛。江半猛吸了鼻子,唯一的一只耳朵垂落了下来,擦擦溢出眼眶的泪花。
他咬开了系着蛋糕盒子的绳子,把蛋糕拿出来,听着里面的呜咽声,靠在墙边,自己泄愤似的吃起了蛋糕。
奶油蛋糕……很甜。
虞流淮……你不配吃。
兔子猛吃了好几口,不晓得是被噎到,还是蛋糕自身的问题,吃着吃着就吐了出来,感觉腹部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