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56】
　　问清了林夕和秦放的来意，那鬼差抱着手臂傲慢的一扬眉：“你们怀疑我？可笑，如今人间发展迅速，谁愿意待在地府那千年万年不变的鬼地方。我开店不过是赚点钱在人间生活，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鬼抓不抓无所谓。”
　　林夕：“……”
　　这地府鬼差的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天天找通缉犯——也就是秦放做交易，另一个则开店卖法器，全然不管地府的规矩。
　　不过……
　　他看看身边的人，这做鬼的也开起了天师店，岂不是更匪夷所思。
　　那鬼差交待完了也不废话，开始赶人。
　　秦放拿出手中的一截断裂的红线，说道：“你既知道小曼的生辰八字，寻个人对你来说不算难事吧？”
　　那姓徐的年轻人却找到了他们头上，可见是被拒绝了。
　　“收多少钱，办多少事，他又没求我救他老婆。”那鬼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地府都探了，寻一个区区女鬼，是什么难事？”说完将秦放一推，拍上了大门。
　　秦放摸摸鼻子，对林夕说：“被嫌弃了。”
　　林夕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放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面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就在他以为林夕要算账的时候，却听林夕道：“走吧，先去徐先生说的地方看看。”
　　看着林夕的背影，秦放松了口气，同时在考虑要如何跟林夕坦白。
　　两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心思，去了委托人徐先生所说的地方。
　　事情过去这么久，但气息还是存留着的，尤其是鬼气。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女鬼最后出现的地方，红线就是断在这里。
　　只是在这里，秦放感受到了于子衡的气息，除此之外，还有一缕微弱的……
　　“阿丑？”秦放睁开眼睛，摸着下巴道：“他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是在忙于子衡的事啊。”
　　不过于子衡，阿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于子衡不是一直在搜寻仇人的下落吗。
　　想到委托人徐先生提供的画像，清朝人，凶悍，吃人……
　　秦放，林夕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袁野！”
　　两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小曼若真遇到袁野，存活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沉默间，那漂浮在空中的红线忽地动了。林夕，秦放跟着残缺的红线在一处废旧的小破屋中找到了一名气息微弱的女鬼。那蜷缩着的女鬼跟在委托人徐先生家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正是小曼。
　　林夕查看了一下那女鬼的情况，发现她的颈部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这使得她极度虚弱。且她的伤口处沾染着一股很凶戾、强大的气息，跟于子衡伤处的一样。
　　她还真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袁野。
　　这女鬼不像于子衡那般强大，受伤后无法痊愈，只能待在此处，等着魂飞魄散那一刻的到来。
　　“太虚弱了，她不能久留人间。”林夕收回手，对秦放道：“需要鬼差来将人带走。”
　　天师纵使可以给鬼魂通往地府的 “门票”，眼前这个魂魄的情况，这名女子怕是坚持不到地方。
　　“要鬼差引导？那简单。”秦放在手机上叫来鬼差，同时又联系了委托人，说是找到了他的爱人。
　　鬼差赶到的时候，徐先生正抱着妻子哭的不能自已。
　　那鬼差冲秦放道：“你干的？”说着摆出要战斗的架势。
　　秦放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鬼差：“我做什么对活人下手，就是真有那一天，也是冲着天师协会的那群老家伙。”
　　鬼差一脸怀疑，而后冲小曼伸手一抓，小曼的死因呈现在他眼前。他收起锁魂鞭，松了口气似的对秦放说：“还好不是你，若你真的冲无辜人类下手，就算咱们交情再深，我也不得不除掉你。”
　　秦放似笑非笑的看着鬼差，他们之间说起来也就是两次交易，可谈不上什么交情。
　　那鬼差感受到秦放的眼神，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背过身去。又等了会儿，见那边两个人抱起来没完没了，便没了耐性，袖袍一挥将小曼带走了。
　　鬼差和小曼离开后，徐先生的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久久不曾动弹。
　　林夕看着徐先生，张了张口，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人鬼殊途，放下往前看吗？纵使是他都在强求，又如何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去安慰别人。
　　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很用力的捏了下徐先生的肩膀，徐先生回过神来，冲秦放，林夕道谢：“我没事。小曼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不过是一瞬，徐先生就好像苍老了许多。
　　看着徐先生悲伤、孤独的背影，林夕忽觉自己垂落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了。转过头，就见秦放的目光落在徐先生身上，并没有在看他。
　　秦放一句话也没说，奇异的，林夕却好像什么都懂了。他用力的回握住秦放的手，心中默默道：“我也觉得很幸运。”
　　幸运的与你相守，没有错过。


第五十七章
　　【57】
　　忙完了徐先生的委托，秦放和林夕回到祟山，发现阿丑还是没有回来。秦放起初没放在心上，只琢磨着要如何同林夕坦白爱人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只是咱们的秦先生现在正处于热恋期，他觉得这件事若是说出来，会影响自己在林夕心目中的光辉、高大的形象。
　　秦放一点也不想被林夕笑话，所以，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秦鬼王，难得的怂了。
　　秦放趁着林夕回三清门了，躺在沙发上发愁，他将手机拿出来，口中道：“算了，请求一下外援吧。”
　　他口中所谓的外援是阿丑，虽说阿丑魂魄不全，可他是写恋爱小说的，多少是有点经验的……大概。
　　只能说，秦放此时是病急乱投医。
　　然而秦放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阿丑一直没有回复。
　　起初秦放以为阿丑是忙着帮于子衡，没时间回复他，可转眼两天过去了，阿丑不仅没有回到祟山秦放给他专门留的房间，电话也打不通。
　　直到这时，秦放才意识到不对。
　　“你别担心。”林夕安慰道：“你就算不放心阿丑，于子衡还是很可靠的。”
　　可惜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寻到于子衡的住处一问，才得知于子衡这些天并没有和阿丑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阿丑去了哪里。
　　这些年，秦放对阿丑一直都是放养的状态，可到底是相伴了这么久的人，骤然失踪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好在阿丑的魂魄是他用鬼力滋养的，他知道阿丑目前是安全的，却不知他现在何处。
　　秦放略一思索，有了主意。阿丑是搜集信息的能手，且他想事情有随手写写画画的习惯，从他这些天忙活的事上下手应该能找寻到蛛丝马迹。
　　林夕和秦放去了阿丑的房间，于子衡也跟了过去。
　　一来，于子衡并不讨厌阿丑，二来，阿丑如果真是为了他的事失踪，他不闻不问，心下也难安。
　　阿丑的房间东西多，却不显的杂乱。长桌上摆放着书籍和他的平板，除此之外，还有他从市里带回来的娃娃。
　　阿丑常年宿在秦放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小丑玩偶上，可偶尔还是想要换个新的宿体转换心情。
　　到了祟山后，林夕就曾看见过阿丑穿着柯南的玩偶一闪而过的身影。
　　于子衡来到桌前，就见平板旁边放着一个有些老旧的笔记本，打开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应该是小说新的构思，上面是手写的大纲和萌点，虐点。
　　“这是……”于子衡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似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道：“这是阿丑写的？”
　　秦放正在旁边翻翻找找，头也不抬地道：“是啊，他魂魄残缺不全，写字倒是不错，对文字类的也很敏感。”
　　要不怎么能在网上写书，还挺受欢迎的。
　　于子衡问完后久久不曾出声。秦放觉得奇怪，一抬头，就见于子衡紧紧捏着那本陈旧的笔记本，指骨用力到青筋暴起的程度，仔细看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秦放道：“怎么了？”
　　林夕忽然道：“你们来看。”
　　秦放和于子衡走过去，就见林夕手中捏着一沓纸。大概是不小心掉落到地上，所以没有注意到。
　　那沓纸上是阿丑整理的消息，第一页是叫李翔的男孩死亡的新闻，旁边还随手勾了一只阿飘，写着袁野两个字。
　　第二张是一份地图，上面用红笔和蓝笔分别标注了两个地点，一个是李翔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另一个则是袁野与于子衡交手的地方，两地相距不远。
　　地图那页还夹着一张照片——张铭鑫的照片。
　　照片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写着可疑两个字。
　　林夕指着地图上李翔出事的地点对秦放道：“你来看，这不是徐先生撞见那恶鬼的地方吗？”
　　秦放一看还真是，于子衡不明白他们在聊什么。林夕简短的将徐先生的事说了，于子衡眉头紧锁，低声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感应到袁野的气息，赶到的时候他好像确实抓住了什么。”
　　林夕和秦放对视一眼，是于子衡的出现，给了小曼逃离的机会。
　　那沓纸的最后一页是张铭鑫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显然，阿丑在调查他。
　　林夕低声道：“锦伊姑娘离开前，曾说过有天师豢养恶鬼，如果豢养恶鬼的是张家……”
　　阿丑最初就怀疑李翔是被张铭鑫授意恶鬼杀死的，如果他一直调查这件事，他的失踪很可能跟张家脱不了关系。
　　秦放当机立断：“去张家看看。”


第五十八章
　　【58】探张家
　　青天白日，张家的书房却是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
　　整个房间里都似笼罩着一层阴森森的鬼气。
　　红木桌前，张铭鑫右臂袖管空空，左手拿着笔正在绘制符纸。
　　一滴晶莹的汗珠沿着他的鬓角滑落下来，滴在铺陈在桌子的纸页上，留下氤氲的痕迹。从他不耐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很心急和不耐烦，那符绘制的弯弯扭扭。
　　张铭鑫忽地收手，将绘制好的符纸丢出去。桌前空地上，被绑在木柱上的小鬼惊恐大叫，随后发现那符纸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绘制了繁复符篆的黄纸从空中飘落，跟一般的废纸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被绑缚的小鬼懵了，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张铭鑫，不知是该继续惨嚎还是该默不作声。
　　“啪”地一声轻响，张铭鑫捏断了手里的笔杆，随后他将断掉的毛笔一丢，守在旁边的人似是得到了某种命令，唰地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笔直打在房间中间的木柱上。
　　被绑缚的小鬼乍然碰到阳光，先是一愣，随后发出混不似人的惨叫，他的身上滚起浓烟，不过片刻，修为低微的小鬼就化为了飞灰。
　　房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见到屋内的惨状来人神色未变分毫，像是早已习惯了。
　　张铭鑫心中焦躁的很，不悦道：“什么事？”
　　他那双异色的双瞳看过来，再配上阴鸷不耐的表情，让在张家伺候多年的人心中也是一凛。
　　来人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少爷，林夕来了，就在门外。”
　　张铭鑫猛地起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谁来了？”
　　“少爷，是林夕。”
　　“林夕……”短短数秒，张铭鑫的神色连翻变幻。
　　来通报的是名中年人，在张家多年，对于林夕和张家的恩怨是十分清楚的，他低声道：“少爷，要不要……将人打出去？”
　　“打出去？”张铭鑫斜睨了那人一眼，随后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骂道：“蠢货，还不快请他进来。”
　　**
　　林夕仰头看着张家大门上的牌匾，自从被林家收养后，他就再没有回过这个地方。
　　目光扫过那阔气的大门和脚下的石阶，这里一切都还和记忆中一样——一样的可恨。
　　可现在的他，已不会再畏惧。
　　秦放站在他旁边，打量着张家的大门，有些不满：“真是好大的气派，竟然让我们等。”他提议，“要不咱们打进去吧？”
　　林夕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去通报的人回来了。
　　那人领了他们进去。
　　进入前厅，很快有人端了茶点上来。奉茶后，那人并没有退出前厅，而是守在了那里。不仅如此，厅外也守着两名身形高大的壮汉，这群人神情紧绷，显然是在戒备什么。
　　林夕只做没看见，秦放却是饶有趣味，同时心中更是充满了好奇。林夕跟张家果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只是是什么？
　　似是察觉到秦放探究的目光，林夕看了他一眼。
　　秦放将表情一收，凑过去跟林夕耳语道：“祟山的那群老古董都与时俱进，早已没了这番做派，这张家人该不会是从几千年前的棺材里爬出来的吧？”
　　林夕一脸无奈，秦放这家伙真是会损人。他用眼神示意秦放收敛点，秦放一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厅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两道身影出现在眼前，走在前面的人是张铭鑫。
　　张铭鑫来的很急，见到林夕的那一刻，像是才放下心来。
　　见林夕看过来，张铭鑫一低头，眼底不由流露出一丝懊恼。他闷在房中一天，衣物都没换，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悦耳的男声：“张公子身上鬼气好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