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詹妮丹尼和李明的老朋友以及李华忠实的枪手，林络绎即便毕业多年，一听到这一句还是条件反射般地接出了后面的内容：“——I‘m fine，thanks，and you？”
　　他说得飞快，说完就一脸蛋疼的表情。
　　然而坐在他旁边的霍夕山却是惊了一下：“你连地球话都会说？还说得这么流利，对了，这几句是什么意思？”
　　“……”
　　霍夕山挑了挑眉毛，“林医生，昨天你可是有问必答的，现在为什么不说话了？难道因为我没付钱吗？”
　　“不是这样的……”
　　林络绎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仿佛自己是一个混入幼儿园小朋友当中的叛徒，在别的小朋友都一脸兴奋与认真地跟老师学英语，左一句“好啊呦”右一句“豪啊油”的时候，四六级都考过的他却并没有感觉到骄傲，反而有点……蛋疼。
　　“英语……我是说这种地球语是我自学的，我也会的不多，刚才那几句是’你好吗‘、’我很好，谢谢你，你呢‘的意思，”林络绎抹了一把脸，努力放平心态，认真解答霍夕山小朋友的问题，“算是一种简单友好的寒暄吧。”
　　“这样啊……”霍夕山点点头，继续发扬求知好学的精神：“你刚才是怎么说的？也教教我吧。”
　　“行吧……”
　　一分钟后，霍夕山学会了。
　　“咱们来练习一下？”
　　“？”
　　“你问我答，然后换我问你答。你先开始。”
　　“……”
　　学完“How are you”以后，西德尼又教了几句“天气不错”、“我是好人”和非常实用的“救命”以后，英语教学总算结束了。然而林络绎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西德尼就已经飞速切换好了口音，用和刚才一样严肃认真的态度说了一句“泥嚎泥吃了嘛！”
　　林络绎：“……”
　　不得不说，西德尼的态度是很端正的，尤其是作为一个外星人，他能把汉语说成这样真的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就像大部分学习汉语的外国人一样，他也同样不能避免舌头捋不直这个旷世难题。
　　“泥嚎？泥……”霍夕山复述了一半卡住了，转头望向林络绎，一半汉语一半联邦通用语地问：“泥怎么啦？”
　　“吃了吗？”林络绎一脸绝望，仿佛这句不是“你吃了吗”而是“你活着吗”，“你-好，你-吃-了-吗？”他放慢语速，用标准汉语一字一顿地对霍夕山说，然后再切换回联邦通用语，“意思是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霍夕山笑了一下，这一刻竟然举一反三，用刚刚学会的英语反问林络绎，“and you？”
　　“……”
　　沉默。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霍夕山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来，“刚才你问我’你好吗‘，我说’我很好，你呢‘，’你呢‘不就是’and you‘吗？你问我吃了吗，我回答’吃了，你呢‘，有哪里不对吗？”
　　好他妈强的逻辑，听起来似乎真的没有哪里不对。
　　林络绎停顿了两秒钟，决定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避重就轻地说：“反正不要这么中英文混杂着说，还是这种程度的混杂，会被人嘲笑的，懂吗？”
　　“嗯？”霍夕山一挑眉。
　　“绝对不要。”林络绎强调。
　　“好吧，我记住了。所以你吃了吗？”
　　“你是说早饭吗？没有。”林络绎摇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况，然后诚实地道，“我饿了。”
　　“我也是，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
　　又学了几组新的短语并且练习了一会儿，眼看着午饭的时间就要到了，地球知识小课堂已然进入尾声，西德尼把大家刻苦努力求知好学的精神表扬了一通，就在即将宣布下课，林络绎连手都举起来准备鼓掌的时候——
　　“作为语言教学部分的结尾，我想请两位同学上来，以对话的形式复习一下刚才学过的内容，你们谁想自告奋勇？让我看看，啊，林医生举手了！那就请林医生上来吧，果然是热爱地球文化、自己研究了很久的人呢，林医生一看就充满了自信。”
　　“……”
　　请问这是什么魔鬼剧情？他不是都已经穿到太空时代了吗，怎么还是会碰上这种专门在下课前五分钟出现，令无数学渣瑟瑟发抖的提问杀？？
　　至于吗？！
　　林络绎顿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西德尼就已经带头鼓起了掌，而且还一边鼓掌一边走到旁边去，把讲台让了出来。
　　“谁来做林医生的搭档呢？”他在剩下的人里看了一眼。
　　斯蒂文森犹豫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小幅度地扯了扯，他一抬头就看到袁采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斯蒂文森，你去吧，你明明说得很好呀！”
　　“可是这些我以前就跟老师学过了，这样去跟林医生比有点不太好吧。”
　　“没事啊，反正是练习嘛，欧文教授也没说你不可以上去。”袁采星凑近了一点，Omega特有的淡淡香气如同一层薄纱向斯蒂文森笼罩了过去。
　　“好吧！”斯蒂文森深呼吸了一口，随即举起手来，“老师，我来吧。”
　　“你？”西德尼愣了一下，“也好，就你吧。”
　　“加油！”袁采星小声给斯蒂文森打气。
　　斯蒂文森走了上去。说实话，他的水平确实还不错，不论英语还是汉语，他的发音都还算标准，没有舌头被蜜蜂蜇了声调乱拐弯儿的那种感觉，属于学前班小朋友里的绝对王者，可问题是站在他对面的是林络绎啊。
　　在语言方面，林络绎可是货真价实的地球大魔王。
　　学前班的绝对王者和地球大魔王面对面地站着，准备向大家展示自己这堂课的学习成果，一旁的西德尼拍了拍手：“开始吧。”
　　“Hello！”
　　“How are you？”
　　“Bonjour！”
　　“Hola！”
　　……
　　“泥嚎！”
　　“你好。”
　　“泥吃了嘛？”
　　“吃过了，你呢？”
　　“泥吃的啥？”
　　“？？？”
　　林络绎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一句来得莫名其妙，而且绝对不是刚才西德尼教过的内容，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五花八门，真的要教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再者就算西德尼再博学多识，恐怕也不知道太多的地球菜名。
　　于是斯蒂文森朝台下看了一眼，又磕磕巴巴地问了一遍：“泥吃的啥？”
　　林络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讲台下的袁采星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哭得有多惨，此时此刻正眯着眼睛甜甜地笑着。
　　“林医生听不懂吗？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袁采星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善解人意地道，“这一句确实太难了，连林医生这么热爱地球的人也不会呢。”
　　又来了……林络绎颇有些无语，他是真实的搞不懂怎么会有人这么记吃不记打，上赶着送人头呢。
　　“斯蒂文森问我吃的是什么，这道题我应该可以自由发挥吧？”林络绎对着台下的其他人解释了一句，随即呼出一口气，略一点头，切换成标准的汉语面无表情地道：“蒸羊羔蒸熊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怎么样，还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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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了……
　　*感谢讳莫如深的地雷，鞠躬.jpg


第12章
　　上午的培训结束后，林络绎就在众人不明觉厉和袁采星心有不甘的目光中从容地跟霍夕山一起吃饭去了。
　　不得不说西蒙·艾德森对于这次的重返地球之旅异常重视，方方面面都想得很周到。起初林络绎以为这顿饭应该是要自行解决的，毕竟旅途还没有真正开始，旅行社似乎没有提前管饭的道理，因此他还在琢磨着紫荆花星港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食物，没想到刚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看见西蒙的助理已经等在门口，等着培训结束后带他们去星港内部的餐厅用餐。
　　午餐是自助形式的，林络绎饿了半天，看见什么都想吃，索性就都拿了一点，不一会儿他的餐盘就被装满了。
　　路过一个甜点窗口，林络绎偶然一扫，惊讶道：“有巧克力啊！”
　　说到巧克力，林络绎就又想起来昨天下午自己在厕所闻到的那股浓郁的香甜气息了……他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谁丧心病狂到躲在厕所吃巧克力啊！
　　“你想吃吗？”霍夕山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挑了一下眉问他。
　　“想啊，我从昨天就想吃了，但是我的餐盘好像有点过于拥挤了。”
　　林络绎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霍夕山的餐盘。和自己相比，霍夕山无疑要节制和纯粹得多，转了这么一圈下来他就只拿了几片吐司、几块酱汁淋漓的牛排和一份清爽的蔬菜沙拉，因此餐盘上还有不少等待被填满的空间。
　　“你的餐盘可以借我一点地方吗？”林络绎有些不好意思，隔空在霍夕山的餐盘角落里画了一个圈向他示意，“就这里，帮我装一块……嗯，两块巧克力，可以吗？”
　　他一边说一边诚恳地看着霍夕山，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温驯乖巧的大狗，一点无辜和讨好从眼尾下垂的弧度里偷溜出来，探头探脑地向霍夕山发射“答应我吧”的信号。
　　这谁扛得住啊。
　　霍夕山不动声色地换了口气，轻咳一声，“就要两块吗？要不要再多拿一块？”
　　“嗯……”林络绎有点犹豫。
　　“先拿三块，多的那块你不吃的话我再吃掉。”
　　“要是我吃呢？”
　　“那就给你吃啊，”霍夕山看了他一眼，用取餐的夹子把三块巧克力依次夹到自己的餐盘上，还特意挑选了三个不同形状的，随口说道，“我吃不吃都可以，取决于你。”
　　听他这么说，林络绎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收到的第一份简单而纯粹的善意，虽然微小，但是却弥足珍贵。
　　“霍夕山，你可真是个好人。”林络绎真诚地说。
　　“？”霍夕山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感觉有点别扭，出于谨慎地问了一句：“这是一句好话吗？”
　　“是啊，至少现在是的。”林络绎笑眯眯地说，“对了，你想吃我的东西吗？”他说着便把自己的餐盘朝霍夕山的方向凑近一点，准备礼尚往来一番：“你随便挑，想吃什么都可以。”
　　取完餐，两个人回到餐桌前边吃边聊，期间林络绎漫不经心地向四下里扫了一眼，随即就发现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
　　旅行团里的人此刻都在餐厅里用餐，其中西德尼、罗琳娜和斯蒂文森三个人坐在一张长条桌子前，前两者似乎是在交谈工作方面的事，都一脸的认真；亚莉克希亚则是自己单独坐在靠窗的一张小圆桌旁边，她的面前摆着好几个餐盘，每个餐盘里都装着满满的食物，她一边吃一边打视频电话，兴高采烈地和光脑那头的人介绍着每一道菜品。
　　而罗琳娜的助手莱希、西德尼的护卫哈里斯和沃克都坐在餐厅中央的一张桌子旁，三个人把袁采星围在中间，替他添茶倒水夹菜大献殷勤，时不时还说上一两个笑话，引来袁采星的展颜一笑。而每当这个时候，坐在西德尼身旁的斯蒂文森就被笑声吸引，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将目光投向袁采星的方向。
　　仅仅一个上午过去，旅行团就已经初步形成了不同的小团体，而袁采星的Omega身份无疑是最有吸引力的，因此以他为圆心的小团体目前人数最多。
　　看来不论时间再怎么向前推进、社会再怎么发展，人类都始终被动物性支配着啊。想到这里，林络绎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笑什么？这个乌梅番茄很好吃？”霍夕山看忽然他对着一颗硬币大小的酱色番茄笑起来，不由感到好奇，自然地伸手去林络绎的盘子里拿走了一颗，放进嘴里尝了尝，随即皱起眉头，“……有点酸。”
　　“哈哈哈……”林络绎被他逗笑了，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个，然后由衷地附和：“确实酸。”
　　霍夕山耸了耸肩：“看来不是因为番茄好吃才笑的。”
　　“嗯……”林络绎沉吟了一下，忽然问了他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霍夕山，刚才你为什么会帮我？你是Alpha啊，理论上来说天生就会对Omega产生保护欲，难道你不想被袁医生垂青吗？”
　　“哦……所以你是在笑这个。”听他这么问，霍夕山抬起头朝旁边的桌子上扫了一眼，无奈地说：“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有些Alpha确实是受动物本能支配比较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络绎颇有兴致地追问道。
　　霍夕山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来，“我哪里不一样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而且既然说到了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放下手里餐叉看着林络绎，“林医生，你看第二次治疗什么时候安排一下？”
　　“……”
　　林络绎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这病他真的治不了啊！而且他也不想再跟霍夕山共乘一辆车了，无论是什么车都不行！
　　“啊该吃巧克力了。”林络绎假装自己没听见，专心挑选起巧克力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昨天那块巧克力他连见都没见到，只是闻到了散发在空气里的味道，就莫名觉得特别香甜好吃，以致于心心念念了一整天；而现在这一块真实的吃到嘴里，却感觉品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