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挨了林络绎三拳, 而且有两拳都是打在脸上, 肖恩现在的样子完全称不上“还好”,他的眼眶充血、嘴角也裂开了, 两道鼻血滴在白色的衬衫上, 正在缓慢地晕开变成黏腻的一团, 然而肖恩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他甚至还笑得出来。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孩子。”肖恩道, 一只手挣脱出来虚握住林络绎正抓着自己领口的手腕,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以前很听话的,你忘了吗?我告诉过你,医生都喜欢听话的孩子。”
“醒醒吧,几个菜啊喝成这样?”林络绎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好把心里的那一丝不安强行压了下去,继而冷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现在还是孩子吗?”
肖恩似乎没想到林络绎会这样反驳,一时间竟是噎了一下,“……你说得对。你现在长大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得分开来看……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苦恼,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正从上方按住他的林络绎忽然感觉到肖恩整个人一拧,和自己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一丝危险从林络绎的后背悄然地升腾起来,他本能地向后仰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肖恩已经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接着不知道按了哪里,那支钢笔竟然在眨眼间就向外延伸出好几节,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咔咔”声,一把类似**的东西出现在肖恩手上。
一点寒光飞快逼近,冲着林络绎狠狠落下。
危险!
但是不能退开。一旦退开就等于给了肖恩重新调整的时间,到时候没有武器的自己就再难占据上风了。
林络绎的大脑转得飞快,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一点。退无可退,他只好咬着牙硬顶上去,抬起手臂格挡,同时另一只手直取对方的咽喉。
痛!
大脑在接收到痛觉信号的同时,一抹鲜血飞溅,**已经刺入林络绎的手臂,反作用力让肖恩因此顿了一下,趁着这片刻间隙,林络绎忍着痛扼住了肖恩的脖颈,然后猛然发力——
窒息和剧痛顿时席卷了肖恩,他拼命挣扎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双充血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死死地盯着林络绎,如同一条已经咬住鱼线却还不甘心想要逃走的鱼。
“哈、哈哈……”
这个时候,肖恩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破碎的笑声和着他嘴里的鲜血一并流淌出来,淌过下巴,黏腻温热地滴落在林络绎的手背上。
“你没有时间了。”肖恩断断续续地说,“你应该注意到了吧,你——”
看过很多电视剧,深知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刻跟反派斗嘴的林络绎丝毫不搭理肖恩的套路,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因为用力过度,每一寸肌肉连带着骨骼都在抗议着,血液在血管里灼烧沸腾。而更加严重的是,他的预感正如同肖恩说的那样,变得越来越糟,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钟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出现在他背后,每一秒都是厄运的倒计时。
咔哒、咔哒、咔哒——
林络绎甚至觉得自己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幻影,那是像光团一样的东西,它们散发着绚丽而刺眼的光,正在空气里飞快地变换着形状。林络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松懈了,就在这时,手腕上猛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尖利的“滴——”的一声。
“警告!您已进入发*情期,请立即采取相应措施!”
一直陷入休眠状态的光脑忽然被激活,发出急促且刺耳的催促。
“检测到八百米半径内成年Alpha共计十三人,预计一百五十秒内到达,请立即采取相应措施!”
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吵得人头痛,林络绎头晕脑胀,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飞快流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战栗和无助——
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霍夕山了。
霍夕山死了吗?!
不然怎么还没有过来!
猛地咬住了口腔内侧的嫩肉,痛觉和血腥味让林络绎短暂地恢复了神智,他来不及多想,凶猛地将那根钢笔化成的**从肖恩手中夺下,接着翻下沙发,就在滚落的毫秒之间另一只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借力——如果是平时,这一下足够让他利落地翻身起来,可这次不一样,林络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挣脱钳制的肖恩大口呼吸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长达十几秒的缺氧让他浑身无力,喉咙剧烈地痛着。
“我说了,你没有时间了,”肖恩喘着粗气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的?嗯?给你治疗了这么多年,对你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刚才在门口我就闻到这股酒味,一瓶我亲手酿的、上好的葡萄酒,恭喜你,现在要开瓶了。”
“就凭你?你配吗?”林络绎强忍着不适,一边说一边向后挪动着,皮肤隔着一层衣物跟厚实的地毯摩擦,竟然带起一阵阵的酥麻,被一根羽毛突然钻进喉咙来回撩*拨着,林络绎咬紧牙关,好险才没有泄露出哪怕一句呻*吟。
“我配不配有什么关系,多得是人想要喝你这杯酒。”肖恩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扶着沙发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林络绎。
光脑还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警告!您已进入发*情期——”
“这个程序是我装进你光脑里的,”肖恩咧着嘴道,“原本设定的是在你发*情的前三天我这边会收到提醒,方便我及时给你接种疫苗,不过这里一点信号也没有——好在我当时还有最后一道安全保障,当你的信息素浓度超过阈值,你我双方的光脑无论处于何种状态下都会被强行激活,接着你的光脑会释放一道安全电流维持你最低限度的清醒,直到我赶到。”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轻柔,却并没有让人觉得安慰,相反就像是蜘蛛爬过,皮肤上残留的那种绝对称不上舒适的触感。
肖恩逐渐地走近了,看着因为发*情期到来而难以克制生物本能的林络绎蜷缩在地上,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不得不说我当时也没想到,这一招会救了我的命。所以,现在的你还坚持刚才的想法吗?被这种Omega的本能支配着,满脑子都渴望被更强大的生命体征服和占有,你难道不感觉屈辱吗?”
肖恩一边说着一边抹去了自己脸上的血污,又蹲下*身朝林络绎伸出手,似乎是想抬起他的下巴和他对视。
“离我远点。”林络绎晃了晃手里的三*棱*刺,示意肖恩往后退和自己保持距离。他的呼吸急促,声音也微弱,每次呼吸之间带出的热气擦着侧脸过去,几乎要把自己烫伤了。
“当然可以,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很绅士的,可是那些被你吸引过来的Alpha会像我一样吗?”肖恩笑着,指尖的血迹未干,隔空描摹着林络绎的轮廓,从他蓬乱的头发到修长的后颈,又到此时此刻弓起的背脊,“他们会一拥而上地冲过来,争夺跟你交*配的权力,会撕开你的衣服、你生而为人的尊严,像一只野兽一样占有你,你起初还会挣扎和痛苦,但很快就会被彻底征服,你会乖乖地依靠攀附着野兽,成为另一只下流的野兽……”
“或者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肖恩道,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了一支针剂,在林络绎的眼前晃了晃,“这是最后一支‘疫苗’,注射了之后你就会彻底摆脱这种尴尬和屈辱,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滚!”林络绎简单粗暴地说道。
事实上他也说不了更长的句子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发*情期会是这样的,连说一句话,空气穿过口腔直抵肺部都让他觉得费力,他感到自己快要燃烧起来了,不可抑制的口渴,渴望一双手温柔地抚摸自己、渴望一个怀抱和一双滚烫的嘴唇。
巨大的空虚从心底深处咆哮着升起,在鼻腔里化作细小的呜咽,林络绎狠狠咬着嘴唇,和着鲜血才勉强把它咽回肚子里。
“啧,非要这样吗,你看看你现在多狼狈,”肖恩道,“我们本来可以民主一点,不用搞得像我强迫你,可是现在——”
光脑仍旧在尖叫着:“警告!您已进入发*情期!检测到三百米半径内存在成年Alpha共计三人,正快速向您移动,请您立即采取相应措施!”
“警告!预计二十秒后Alpha将抵达此处,请您——”
大约是最后的能量耗尽,电子合成音戛然而止。
肖恩一步步走近了,手里的针剂闪过一点寒芒:“要来不及了,还是让我替你做决定——”
他的话也没有说完。
下一秒钟,一声巨响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猛然炸开,随即整栋别墅都跟着摇晃起来,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怎么回事?!”肖恩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一时不查,针剂脱手滚落到一边。
房间还在摇晃着,可是对林络绎来说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处于地转天旋的状态,这会儿真的晃起来了,他反而有些适应了。趁着这个机会,林络绎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朝针剂滚落的方向扑了过去,抓住,而后翻过身不由分说朝肖恩的颈侧狠狠扎下去。
“——你干什么?!”肖恩怒吼道,把林络绎从自己身上掀开。
“给你自己注射‘疫苗’啊,你不是也是Omega吗?”林络绎低喘着,他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偏偏听觉却愈发地敏锐起来。
他听到外面的走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类似野兽一般粗重的喘息,伴随着越来越靠近的信息素气味,霸道而强横的,偏偏还带着点隐约的甜。
木质的门被“哐当”一下踹开,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身进来。
“络绎,你在里——我艹!!!”话才说了半句,霍夕山看清眼前的景象顿时骂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是不是走错片场了,不然怎么会碰到这种事情?!
浓郁的葡萄酒味几乎快要化作实质,从地上瘫倒的那个人身上凶猛地散发出来,它不再是夜里温柔的海浪,而是暴风雨席卷着的狂猛潮波,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就立刻唤醒自己的Alpha本能。
去占有。
去掠夺。
去肆无忌惮地征服。
去让那个人完完全全地臣服于自己。
“你发*情了?!”短短一瞬,再开口时霍夕山的声音像是被烈火烧过,干涩沙哑,他看着林络绎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地在地上蹭着,慢吞吞地朝自己仰起脸,霍夕山喉头一紧,一脚将肖恩踢开接着跨到林络绎身边蹲下,“你是Omega?!!”
“我不是,难道你是吗?”被欲*望折磨了许久的林络绎彻底不清醒了,但同时又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完全说得通的逻辑,带着近乎撒娇的哭腔向霍夕山抱怨:“你怎么才来啊。”
他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我难受,霍夕山,我好难受啊……”
“别哭,”霍夕山整个人处于巨大的震惊中,他既懵逼又惊悚,还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喜悦和满足,这股复杂的情绪和蓄势待发的Alpha斗争着,在他的脑子里疯狂拉锯,“是我来晚了……”
“太晚了!”林络绎抱着他的腰一边哭一边蹭了蹭,每一根柔软的发丝都是帮凶,勾勾缠缠地撩拨着:“我快死了。”
“不会的,你只是发*情了……”霍夕山喃喃,这一刻,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响动,看也没看地就是一个反身格挡,随后身体一拧便蹿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爬起来、正准备偷袭他们的肖恩身后,单臂绕过肖恩的颈侧,瞬间收缩接着猛地发力,眨眼间肖恩就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我一下。”
霍夕山咬牙对林络绎道,他拎起肖恩的衣领三步并作两步把他扔到房间外面,正要重新关上门时转角处突然冒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队长,坡脚胡安抓到了!”
“知道了!”霍夕山暴躁不已,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免不了带出一些填不满的火气来:“控制其他高层人物,还有这个,别让他死了。”
“是!”那人高声应道,随即顿了一下:“事实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抓到了。”
“都抓到了?”
“是的,队长!”
“那你来干嘛?!把人押回星舰听候吩咐!”
“呃……我来是想告诉您,胡安抓是抓到了,可是他触发了地下城自毁系统,还有三分钟……”那人低头看了一下手表,重新措辞:“准确地说是两分半,这里就要塌陷了。”
“……”
霍夕山沉默了一瞬,他想到房间里林络绎通红的眼角和绵软的、微微颤抖的尾音,葡萄酒味的信息素如同丝缎一样柔软顺滑,再想想这句轻描淡写地“两分半”,霍夕山顿觉火大。
这他妈是人干事?!
“知道了,快滚!”
房间门再一次被狠狠摔上。
*
燥热、干渴、渴望被填满的空虚,林络绎躺在地上像一只小动物般蜷缩着,发丝散乱,面色潮红,眼睛湿润地仿若雨后的湖水,有潮波正和着风,一点点地漫上岸来。
“霍夕山……”他小声叫着,因为羞耻和无法抑制的向往而不停啜泣,直到自己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揽入怀中,被一双滚烫的嘴唇沿着耳后细细亲吻,这才得到片刻满足。
“霍夕山,我真的快死了,你救救我吧……”林络绎委屈极了,抽噎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