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人开口,声音也好听,“你吵到我睡觉了。”
就是……好凶哦。
可能是个妖怪。
虽然老龙王说没有真龙打不赢的妖怪, 但川泽不太想跟这么漂亮的妖怪打,所以纠结再三,朝那人礼貌鞠了一躬后转身打算离开。
“小家伙。”没想到衣领被人给逮住了,那人比川泽高许多,也是覆下/身来才感觉到的, 高高地像堵墙在他身后, 用勾人的声音撩他,“还想逃呢?”
川泽揪着衣袖手足无措了。
半晌才蹙着眉头转过头去, 有些愤愤,“可是我道歉了!”
刚好撞进了那人自带情愫的眼睛,一时尾音都跌了,像装凶的小孩。
玄鹤觉得这小家伙还挺可爱。
玄鹤看着气得吹鼻子瞪眼的小家伙,挑了挑眉,“小家伙,对于犯了错误的人来说,道歉是最没用的。”
“……”川泽接着瞪他,“那你想怎么样?”
“当我小弟吧。”玄鹤毫不客气从身后揽过川泽痩削的肩膀,“我看上你了。”
川泽的心跳像树上乱窜的鸟儿。
像初入尘世的孩童偶然得了一把糖,不知来由就被人勾走了。
川泽那是还太小,导致余生一直没想明白,怎么就因为一句话,就赔了一辈子呢?
不是,是十八辈子。
川泽因为身带上古真龙骨,自然轻松入了清陵神君门下。
就在那日,他高高兴兴从殿中出来,玄鹤就站在门外给了他一个熊抱,把整个人都摁在他怀里,然后说,“小师弟,我是你师兄。”
“……好。”川泽怂得不敢反驳。
就这样,玄鹤说他是川泽老大,他就是川泽老大,玄鹤说他是川泽师兄,他就是川泽师兄。
唯一不变的,就是要川泽听他的。
川泽胆小怕生,玄鹤不一样,玄鹤爱四处潇洒胡闹,总怂恿川泽,“小怂包,树都不敢上啊?”
龙为什么要上树?没人告诉他,后来他明白了——为了师兄。
为了师兄,他逃先生的课,师兄聪明,回来看上半月书就能领到成业书了。
可他笨得很,总被先生训。
可他还是愿意陪师兄胡闹。
师兄说,“我们都是天上飞的,生来一对儿。”
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玄鹤说得总是很随意,川泽却总因为一句话开心得不行。
其实他早该明白,玄鹤对自己是另有所图的。
可……用师哥给他念过的故事说“你这就是被猪油蒙了心。”
凡人是被猪油蒙心,川泽不一样,他是龙,可他被一只鸟蒙了心。
连玄鹤装病骗他去碧海偷东西,他知道了,还是去偷了。
老龙王的龙珠怎么能偷呢?所以他取了自己的,递给玄鹤的时候,还特地再三叮嘱,“一条龙只有一颗龙珠的,你要好好用哦。”
玄鹤高兴,颠着龙珠,神差鬼使就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随后,两个人都懵了。
没了龙珠,川泽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玄鹤给他穿衣服的时候还不停唠叨,“人家吃东西是长肉的,小师弟,你一条到晚那么贪吃,怎么还倒着长呢?”
“可能是我吃得还不够多吧。”川泽弯着眼睛笑,“师兄,我还想吃糖。”
“不许吃了。”玄鹤替他系好腰带,“那东西甜得腻牙,男孩子吃想什么,男子汉应该吃苦。”
可分明原来拿糖哄我的就是你啊……
后来玄鹤果真让他吃苦。
他也才知道,为什么书上总说,最苦是相思。
玄鹤越来越少来找他,清陵神君也不常在,他常趴在清陵的白玉栏杆上等他们回来。
他的衣带越来越宽,不知师兄回来会不会骂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玄鹤回来前一天,天上响了十八道惊雷,他就知道——玄鹤飞升了。
也知道玄鹤要龙珠干什么了。
他既庆幸玄鹤没得他胡诌的那乱七八糟的病,又有些难过。
他现在都变成七八岁的模样了,再过半年……或许更短,他就会变成一条幼龙,可他不能钻回壳里。
到时候,他就死了。
不知道他死了玄鹤会不会难过。
应该会吧,川泽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就被栓在了碧海的神柱上。
玄鹤成了鸿羽族第一位仙君。
他师兄穿着白纱着红的羽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他见过最惊艳的风光。
可那个漂亮的人弓箭上沾了好多血……
他说,恩怨就是恩怨,早晚要了结的。
所以,他杀了碧海很多很多人,那天的海水都变了色,血腥味儿呛鼻。
最后,不知多久,师尊来了,收了他的弓箭,才结束了那场杀戮。
玄鹤慢条斯理擦了擦手里的血,走到川泽面前,试图抚摸他的脸。
川泽避开了。
“你是傻子吗?”玄鹤不由分说钳出他的下巴,将脸挪了直视他,然后像擦血一样慢条斯理替他擦干眼泪,“说要老龙王的龙珠,你剖自己的干什么?”
老龙王是养大自己的龙伯伯,他怕玄鹤生病,但不可能背叛龙族。
“看吧,又赌气了。”川泽不想哭,可眼泪一直控制不住得淌,玄鹤擦烦了,索性直接勾着他的下巴,蛮不讲理吻起来,待嘴里被川泽咬出血腥味儿,才擦擦嘴角勾唇笑道,“出息了啊小家伙,连师兄都咬。”
不知道是不是川泽看错了,他看到玄鹤眼角,似乎也落下了一滴清泪,然后玄鹤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难得温和哄道,“再待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我带你去轮回,我问过师尊了,轮回十八次,你的龙骨就回来了。”
龙骨……
身上的痛感被玄鹤用术法封印了,所以川泽没有感觉,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瘫软得像个婴孩,一动不能动了——他的龙骨被抽了。
抽骨的疼他记不得,可他心里难受,像被玄鹤的箭扎了千万遍。
他偏头狠狠在玄鹤脖颈上咬着,直到咬出血渍。
然后他哭得语不成调,“我再也不理你了……”
后来玄鹤果真没出现过,他也不知为何,记忆开始模糊,渐渐开始淡忘这个人,最后,只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和一个模糊得看不清样子的人影。
师尊每十八年便会来看他,师尊救了碧海,对他也好,师尊说,会把他从这烫人的链子里救出来,他信了。
不知到了第几个十八年,记忆里的片段越来越短,他快连人影都看不清了,他就请师尊给他将故事,讲在清陵的点点滴滴。
再后来……
第十八个十八年,川泽在醒来时,忽然不那么难过了。
或许难过久了,人就麻木了。
过往每一段轮回的片段在脑海里泛过……
十八场轮回,玄鹤没爱过他一次。
世人都信什么重新来过,可重新来过有什么用呢?
这场轮回是他最后一次机会,玄鹤还是没有选择他。
他的灵识开始一点点涣散,他看着自己逐渐变成烟雾的躯体从火红的锁链中挣脱出来。
他想扯扯嘴角,可是他忘记怎么笑了。
算了,都解脱了。
灵魂自由了,他就不会难过了。
烟雾散得很快,就是猛然炸裂开时,吓坏了周围的鱼虾。
它们看着守了几百年的铁链变空,开始争先恐后抢食着真龙尸体的碎片。
原来,龙是属于大海的。
他们俩,生来天地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
呼,故事彻底完结啦~
这是第一本写完的书,虽然差得都不敢回看……幸好有你们一直陪着我~你们就是我的能量源【玫瑰/】
谢谢阅读,后会有期。
(小声补充,开了微博,欢迎去找我玩鸭~)感谢在2020-07-07 23:02:57~2020-07-08 23: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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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番外四
司年其实挺爱捣蛋的, 至少在上清陵之前。
他挺穷的,跟狗抢过吃的,和野猫比谁挠人厉害。
遇到卫抒之前, 他从没吃过一个热包子。
遇到卫抒之后, 他就再没吃过苦。
那天是个和煦的下午, 他守着他的小破碗讨钱, 白衫配剑的清俊公子有礼朝他递出一只手,恰到好处的笑容和煦得像三月的暖阳,公子问他, “跟我走吗?”
卫抒在凡间历劫的时候还不叫卫抒, 叫卫提予, 是落魄却风骨犹存的小世子, 被送到楚国当人质。
他需要一个小书童。
这个小书童要是能闹能打就再好不过了。
身边有人吵吵闹闹, 时间总过得快些。
卫提予安静, 司年却是真的爱闹,常从屋梁摔下来,还时不时跟司畜房的鸡鸭打架,被追得满院子跑,一见到卫提予就一把跳人身上, 把人抱老紧,“世子!救命啊啊!它咬我!”
卫提予比司年年长些,身体也好些,刚捡回来的司年瘦瘦小小的,挂人身上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负担。
“……”卫提予拍拍他的背, 安抚道, “走了,下来吧。”
司年把脑袋埋在卫提予颈窝, 嚷嚷道,“没走!我听到咯咯咯了!”
卫提予无奈,忽然展眉笑了,温声问,“那你这么一直挂我身上?”
“……”司年一下懵了,害臊战胜了恐惧,支支吾吾得,“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手上松力便要从卫提予身上下来。
没想到卫提予大掌一下兜住了他的屁股,温润如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动,来了。”
“……”
司年脸红到耳根,心跳得像二月的惊雷。
司年也搞不懂自己对卫提予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就是整日想见他,楚国的厨师送来一只烧鸡,他守一日都会等到卫提予回来一起吃。
虽然卫提予总说吃不惯楚国的口味,把好的全留给他。
司年性格大大咧咧,但骨子里特别自卑。卫提予像拯救了他的神明,他和卫提予一起泡澡的时候,脑子总有些不受控制的想法会往外冒。
他感觉他在亵渎他的神明。
卫提予就看着他,眉眼常年带着那点温润有礼的笑意,“脸红了。”
“……”这下,司年脸更红了,他顺着石壁下滑了些,把脸埋在热水蒸腾起的雾气里,闷闷道,“是水太烫了!”
卫提予学他说话,“嗯,怪水太烫。”
司年真正撂下架子,是在听说卫提予要迎娶楚国公主那晚上。
那楚国公主烦人得很,整日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绕着卫提予左一声“予哥哥。”又一声“小世子”。
听的司年莫名烦躁。
晚上卫提予写寄给卫国的回函时,司年就在旁边守着。
虽然他半个字看不懂。
“那个……世子,”司年轻咳了两声,装作不在意,“这信里有提到楚国吗?”
卫提予提笔落着字,轻轻“嗯”了声。
看吧!果然了!男人都是狼人狗肺贪图美色的东西!
才一个公主,就让卫提予对自己那么冷淡了。
司年有些气,接着蹙眉问道,“是不是还有楚凝?”
楚凝是楚国公主的名字。
“嗯。”
“还有和亲对不对?”
卫提予笑了,搁下笔看他,“小年,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我……”司年挠挠后脑勺,“算了,我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
说罢起身便走了。
司年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个什么劲儿。
后来,没等卫提予去找他,他先提着半壶酒推开了人家的房,爬上了人家的床。
司年醉得糊涂,整个人叠在了卫提予身上,乱蹭乱动,把人摸够,搂着人腰,死活不松手。
卫提予君子,把两手摊朝两边,不碰人,低声道,“小年,酒洒了。”
“洒就洒了……”司年迷迷糊糊抬起眼,就看到了卫提予如琢的眉眼,君子如玉,说的就是卫抒这样的人。
他嘟囔道,“世子,你骗人……”
卫提予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司年说着说着又把脑袋埋回了卫提予颈窝,温热的呼吸打在卫提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你说让我跟着你一辈子的。”
“不骗你,”卫提予算是懂了他发酒疯的源头,耐心哄道,“你得陪我一辈子。”
司年醉了,卫提予想他也沾了些司年的酒气,占有欲在黑夜里泛滥,他那么克制一个人,也会胡乱说话了。
“可你要娶那只花孔雀了……”司年声音闷在卫提予耳侧,迷迷糊糊像睡着了。
卫提予的手抬起来,正想哄,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司年一下直起了身,借着微弱灯光把人大概看了个清楚,不管不顾,冲着唇线漂亮的薄唇就咬了下去。
轻轻一口,像做下了自己的标记。
这人轻薄完人,只迷迷糊糊说了句,“世子是我的……”
便醉睡得不省人事了。
“……”卫提予是彻底拿这小东西无奈了。
第二天起床,司年头疼得厉害,看着自己衣衫不整抱着卫提予,顺间嗅得面红耳赤,“我、我我……我不会对世子做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