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12一边买墨镜，一边小声嘀咕：“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学分呢？听说你学分都破亿了。”
　　076现在用的是祁路的身体, 所使用的学分也是祁路的学分。他自然是能省则省。
　　没理会612的小声嘀咕。
　　076如常戴上墨镜，他简单给612解释一下：“规则中指出，我们不能看火车站美人的眼睛，戴上墨镜，相当于卡了这个规则的bug，永远不算直接看到火车站美人的眼睛，我们也不会变成木头人。”
　　612顿时了然：“原来如此。”
　　他们两个戴着墨镜，又在操场巡视一遍，然后发现了不妥之处——
　　操场西南角，有一棵硕大的槐树。
　　槐树属阴，西南角也是阴风灌入的地方。076抬步往前，612紧紧跟着他。
　　“那是槐树？”612问。
　　“嗯。”
　　612眯了眯眼，然后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这槐树怎么丑成这样啊？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612这话不错，西南角这棵唯一的槐树，确实不太雅观。
　　这槐树应该有些年头，有一个成年人的腰那么粗，而且非常不挺拔，主干歪斜。更可怕的是它的树皮。
　　槐树的树皮会随着树的年龄而变得粗糙，再加上一些风雨侵蚀或者鸟类啄过，树皮还会出现非常难看的洞，有时凑巧，这些啄过的洞，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张人脸。
　　因此槐树又被称之为鬼树。
　　现在他们看到的这棵槐树就是这种情况——并且不止有一张人脸。
　　这棵树斑驳陈旧，上面的洞很多。大致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像是无数的人脸紧挨着。
　　让612心生不适。
　　612搓着胳膊，语气有点发怵，问：“这树有什么问题啊？”
　　“人脸。”
　　076虚虚的指了指树皮，以及树皮表面的那些“人脸”。
　　“我们这个游戏名字叫木头人。人脸镌刻在树皮上，算不算变成了‘木头人’？”
　　076的话令612头皮发麻。
　　“真可怕啊！”612往后退了半步。
　　“不想那么多，先想办法通关，早点离开这里。”076说。
　　“哦哦，好的。”612立刻点头，接着他又问：“我们接下来干嘛？”
　　“观察这个。”076淡然开口，全然没有注意612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而越来越难看。
　　076只是依旧吩咐着自己的话：“观察一下这上面的人脸，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啊……”612其实是比较想拒绝的，但他看076已经弯下腰，主动观察起树根部的人脸，他又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槐树皮十分粗糙。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脸”也只能依稀看个模样，并且长相都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这些“人脸”的表情——
　　愤怒、快乐、惊悚、发愣、悲伤……什么样的情绪都有。
　　612围绕着看完一圈，然后告诉076自己的心得发现：“人脸的五官看不出区别，但情绪上有各式各样，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076挑了下眉。
　　“就是……虽然这些是树皮，但看着这些人脸，以及不同人脸展现出来的不同情绪。让我有一种错觉，这里其实都是活人。”612说完，又补充一句：“这些都太逼真了。”
　　076“嗯”了一声，然后提醒612：“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你都不能把墨镜摘下来，记住。”
　　612点头，结合这个“木头人”的主题，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墨镜很重要。
　　076松了口气。原本想直接动手，后来顾及到这是祁路的身体，没有很强的身体素质以及精神力作为底蕴，直接动手怕是会损伤到他。
　　076接着看向612，开口：“你随便找一个人脸，往外抠一下。”
　　“？”
　　612狠狠往后退了半步，他眼中带着抗拒和退缩：“不是，你干嘛？是不是想害我？”
　　“这个等级的副本根本伤不到你。”076意简言赅的解释了下：“我现在的身体是祁路的，他刚进入游戏没多久，如果让他动手，怕再次伤到他。”
　　祁路上一次受伤是在捉迷藏幼儿园的小厨房里，他被迫吸入了很多致命的气体，现在还没恢复。
　　现在的076自然不会让他再陷入危险。
　　612抽了抽嘴角，准备按照076说的去做。之前又再次询问一下：“对了，你让我做这个，是有大致线索的吗？”
　　“没有，还在找。”076回答，“我的寻找线索和动手硬刚是同时进行的。”
　　612：“……”
　　不是很信邪的612又问：“话说，你为什么不以自己的直接实体出现保护他呢？每次还要多此一举，附在他的身上，不怕麻烦？”
　　076感受到意识里的祁路已经沉睡着，他才回答612：“你觉得我没那样试过？”
　　“所以？”
　　“Z大图书馆，他差点把他自己交代在那里。”076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他似乎只是在非常平静的叙说过去的事：“所以我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出现，寸步不离的保护他。”
　　076这话的意思，也就更能说明了为什么非得让612动手抠树皮的事。
　　——612也深深明白了自己的工具人地位，不再反驳。
　　毕竟眼下也没有NPC，靠612自己通关上不可能。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076身上。他们早点完成这个联谊副本，然后回审判庭。
　　612四处看看，最后定格在一个悲伤的人脸表情上，按照076的指示，沿着树皮皲裂的缝隙，猛地向外一抠——
　　“呜呜呜呜……”
　　男人的哭声从树皮上传来。下一秒，612只觉得手上一沉，手上的树皮忽然变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
　　“我去……”612震惊出声。
　　这就是审判者076的直觉吗？稍微让他行动一下，就能炸出一个NPC？！
　　612后知后觉的有些心悸，难怪当初076提出逆转整个审判庭的时间流逝时，无一人敢提出质疑。
　　“别哭了。”076制止住这个从树皮上抠下来的男人，问他：“你是谁？”
　　“我是小明的爸爸。”男人开口，上来就讲清楚自己的身份。
　　想到刚刚的童谣，076微微挑了下眉。
　　“是警察？”076反问。
　　“不是很算。”小明爸爸回答一声，紧接着，脸上有一些尴尬闪过：“我是保安，但孩子们不太懂，一直以为我是警察。”
　　076：“……”
　　但眼下也不是无语这个的时候，076慢慢呼了口气，继续问：“你怎么在树里？”
　　“那天，我跟人去巡逻，在火车站附近，看到了一个漂亮女人……”男人语气喃喃。
　　这和童谣里的剧情基本照应。
　　076继续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小明不见了。”男人脸上全是悲伤。
　　“能说一下具体怎么回事儿吗？”这次说话的是612——
　　他擅长和NPC打交道，尤其是这些套话、谈判，总是带着一副谁也不怕的平等态度，像其他玩家那样小心谨慎的态度，他从来没有过。
　　男人开口：“小明是我收养的孩子。我长得丑，也不是很有钱，年纪大了，一个人过着没意思，就收养了福利院的小明。”
　　“嗯，然后呢？”
　　“小明跟着我慢慢长大，我工资低，但照顾我们爷俩还是绰绰有余。然后小明上学读书。”说到这里，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小明是福利院的孩子，当初被人丢到火车站，后来被送到福利院的。因为他是兔唇。”
　　“他在学校里总被人欺负，我工作忙，他一个人总是挨了欺负也不知道跟人说。”
　　“直到他六岁生日，他许愿，自己能有一个妈妈。”男人讪讪地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不是我教给他的啊，是他自己，他看到别的同学每次受欺负，都有妈妈过来撑腰，所以就许愿自己也能有一个妈妈。”
　　“恰好那天火车站下来一个美人，她一眼就相中了我。我原本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小明的，但怎么也找不到他……”
　　男人的话讲完，忽然，脚底逐渐变得透明，像破碎虚无的拼图，一点一点，在原地逐渐消散。
　　076把目光重新看向那棵槐树——
　　槐树上消失了很多人脸，这棵槐树稍微好看了一些。
　　612不是傻子，而且经受过许多副本，有一定的经验。他猜测：“这是……槐树上的每一张人脸，都是代表着一段剧情吗？”


第58章 阶段学生联谊
　　076略微点了下头, 算作认同612的猜测。
　　612顿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眼前的槐树可怕不可怕，只赶紧撸起袖子，准备朝着下一张人脸抠去——
　　076伸手阻止他：“别急。”
　　612立刻收回手, 看向076：“怎么？还有别的要交代的？还是说, 你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612这话是带着戏谑说的。
　　——对别人来说，“新的想法”可能就是触碰规则或者支线的送命题。但076在游戏里多年, 通关经验异常丰富, 他所谓的“想法”, 都是在他无数次死里逃生的副本规则下积累出来的, 总是格外有用。
　　612知道076的实力, 所以才敢这么没负担的戏谑。
　　076就当没听见612的话, 他的目光继续放在那棵槐树上。
　　尽管刚刚消失了一些人脸, 但树上依旧还有不少。这棵树依旧是丑的要命。
　　076慢慢回忆起刚刚那个小明爸爸所出现的表情, 他不是只有哭, 也有尴尬、微笑、愧疚……大致记下这几个表情, 076继续看向槐树。
　　再仔细观察一遍，树上没有那几个刚刚小明爸爸出现过的表情。
　　难道这“木头人”是按照一帧一帧变的吗？
　　而且这槐树上, 人脸大小也有区别。076沉思一会儿, 刚刚小明爸爸的话里说过，小明有一个明显特征——兔唇。
　　“你找一下, 这上面这么多人脸，有没有兔唇？”076开口。
　　612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 他反问：“这次找小明？”
　　“嗯。”076应了一声，继续说：“只有一个NPC，他的话，你敢相信么？”
　　612了然。
　　一个NPC一面之辞, 没有对应，谁也不能保证这个NPC说的是什么话。
　　他开始在槐树上寻找带有兔唇标志的人脸。
　　兔唇脸只有一个。在树根的最下面，是一副小小的、带着赌气表情的小男孩人脸。
　　“抠下来吧？”612说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动手。
　　“切——”
　　一道带着稚嫩感的童声响起，612依旧是感觉到双手一沉，一个穿着xx小学校服的男生出现。
　　“你是小明？”612松手问他。
　　“嗯。”小明随便应了声，接着目光一扫，看向他们两个——
　　两个大人。还都带着墨镜，好装逼。
　　“我们刚刚看到你爸爸了。”612直接开口，原本打算以这个为切入点和小明沟通。
　　谁知道下一秒，小明脸上的赌气成分更重。
　　“他不是我爸爸！”小明重复了一遍，声音尖锐，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显得他的话很重要、很真实。
　　612挑了下眉：“是吗？”
　　“当然是……”
　　小明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忽然，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破碎，竟然直接消失在612眼前。
　　“我去……”612瞪大了眼，紧接着，赶紧看向槐树底部。
　　没有那张兔唇脸。
　　唯一一张兔唇脸，不见了。
　　“076，没了！没有小明的脸了！”612扭头开口。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就要摘掉墨镜继续仔细的找找。
　　“别摘墨镜。”076提醒他一句，紧接着，也趴过来亲自查看这槐树上的人脸。
　　以及刚刚那个小明说的话。
　　如果根据“小明爸爸”的话，小明应该是和他相依为命的。一个脸部有缺陷的孩子，和养父相依为命，如果关系正常，至少应该不会这么讨厌他的“养父”，以及说出“他不是我爸爸”这样的话。
　　谁在说谎？
　　612悻悻地收回摘墨镜的手，然后站起来，安静的听从076下一步的安排。
　　“上面还有别人吗？”076再次开口问。
　　“还有很多脸，看上去都大差不差的，都有点像刚刚那个小明爸爸。”612开口描述。
　　076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下一个抠哪张脸？”612又问。
　　076开口：“开心的，喜悦的。”
　　“明白。”612应了一声，很快，在树皮上找到“开心喜悦”的表情——
　　不仅如此，他还有另外一个发现，这槐树上的表情确实多，但开心喜悦的更多。看来这小明爸爸活的倒也挺轻松的。
　　“612，你觉得小明爸爸丑吗？”076忽然开口问。
　　“唔……跟你比那肯定是丑的。”612说话倒是实诚，“但平心而论，也不是特别丑，也就普通大众脸长相吧……根本没到找不来媳妇儿那一说。”
　　“嗯，你继续吧！”
　　076的话过于无关紧要，612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继续抠下那张喜悦的人脸。
　　“哈哈哈！太好了！”爽朗而又开心的笑声传来，充斥着熟悉感，下一秒，小明爸爸就睁着眼睛看到了他们——
　　这一次，他并不认识他们。
　　“你们谁啊？”小明爸爸问。
　　076顿时了然，这些人脸是碎片式的记忆信息，每一段信息都相对独立，互不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