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他只是掉了一两滴眼泪,不然他还得把义眼拆下来清洗。
　　“饿么？”
　　戚临冷沉的声音从他脑袋顶上响起，陆阮整个人都是被他埋在被子摁在怀里的，所以更加不见光。
　　他不提还好，一提，陆阮就感觉到自己不仅不饿，还有种饱腹感。
　　倒不是那个啥，虽然戚临可以模拟…但真的不是！
　　陆阮想起了自己在昏沉间咽下的几次带着甜味的东西：“……不饿。”
　　营养剂是真的很顶用，质量高的营养剂，一支可以抵一天。
　　不仅让人有饱腹感，还有足够的营养。
　　甚至之前有案例还是吃营养剂过多造成营养过剩。
　　这东西可以说是医疗研究员们最得意的发明之一了。
　　但是自从出了车祸后，陆阮就没喝过营养剂了。
　　因为稍微过量的营养剂会影响到他的心脏运转。
　　简单来说就是一般正常人一次喝一支营养剂后会出现一定的心率过快，就像是跑了步一样，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因为这是正常反应。就连一些有心脏疾病的人，都只需要分两次隔半个小时喝完一支营养剂就好。
　　可陆阮不一样。
　　陆阮不是有心脏疾病，而是他的心脏是“死”的。
　　他的心脏是通过装在心脏里，也包裹住了心脏的仪器辅助震鸣才能勉强运作。
　　他的心跳得稳定在一个区间，如果超过了数值，就会影响到仪器。
　　所以每次接吻时戚临都会多开一个处理器盯着陆阮的心跳，也会在昨晚不停地询问他的感觉。
　　……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戚临连这个都算好了。
　　分批次喂他喝营养剂不说，每次都只有一点点。
　　既能缓解他的过度疲劳，也能确保他不会因为营养剂出问题。
　　就是喂的方式有点……
　　陆阮不想说话。
　　“那有不舒服吗？”
　　陆阮其实不是很想理这种让人很容易回想起一些事的问话，但他也清楚戚临在担心他：“没有。”
　　他不得不承认戚临真的做足了完全的准备，甚至是药都通过…上好了：“没那么脆弱。”
　　陆神回想起一些不堪的“往事”，不免耳根燥热。
　　加上昨晚实在是太过放纵，陆阮的嗓子不仅有刚睡醒的喑哑，还有磨砂后的嘶哑感，听着含混却又勾人。
　　戚临垂首在陆阮的发旋上落了个吻。
　　陆阮现在在应激期，被他这一亲，天灵盖就像窜了抹电流进来，整个人都僵直。
　　但好在戚临没有继续动作。
　　“再睡会吗？”
　　陆阮想了下：“几点了？”
　　戚临答：“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六分零七秒。”
　　陆阮：“……”
　　他实实在在地体验到了一把“从此君王不早朝”。
　　陆阮觉得这样真的不行。
　　他不可能只跟戚临发生这一次关系，更不能次次都这样吧。
　　所以哪怕真的羞得燥红了脸，陆阮也还是得跟他的AI谈谈：“戚临。”
　　他艰难开口：“这是第一次，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以后别……”
　　陆阮有点说不下去。
　　他觉得戚临总是能猜到他的意思，应该是明白他想要说什么的。
　　然而戚临却问：“什么？”
　　陆阮沉默了会儿。
　　他在戚临究竟是不是故意这么问的问题中思考了下。
　　是他说得语意不详，昨夜的故事太混乱，不仅是那什么，还有很多放在人类间有些过头出格了的事发生。
　　所以戚临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什么也很正常。
　　陆阮给戚临找了个理由，然后努力暗示：“就是，真的很累。”
　　戚临处理信息的速度很快：“可你都点头了。”
　　陆阮：“……”
　　他有点不想说话了。
　　他安静下来，戚临倒是低笑了声：“我知道了。”
　　AI的手臂结实而又有力，他揽着陆阮的腰背，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调低了声音：“下次分开。”
　　没很听明白的陆神并不知道这话有多危险，他只知道他的AI刚刚又故意在逗他。
　　所以还觉得有点累的陆阮干脆决定闭着眼睛不说话。
　　大概是因为疲劳还没散去，陆阮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戚临垂眼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陆阮，指尖很轻地捻了一下陆阮的眼尾。
　　最后陆阮哭了。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过度的刺激惹得他并不发达的泪腺运转。
　　病态的白色肌肤上洇出抹淡红，和滑落的眼泪一起没入发鬓。
　　戚临没来得及接住那迅速下滑的第一滴眼泪，但之后的一切都被他全部吻去。
　　就一两滴眼泪，在唇齿间抿开，并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人类说眼泪是咸的，他尝不出味道，但他觉得应该是甜的。
　　因为那是陆阮和他做着最亲密的事情时激出来的泪水。
　　那时候的小陆神实在是太过好看，戚临悄悄记录着一切，如果不是因为陆阮的义眼真的不能沾太多眼泪，他肯定会更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恨不得要全部流入陆阮身体里的代码。
　　只可惜他的代码注定只能被困于他这儿，没法侵.入陆阮的身体。
　　陆阮整个人就像一只刚出炉的纯色白釉冷瓷，在一晚上，就被他的AI泼上了色彩。
　　密密麻麻，星星点点，好似白日星空。
　　就连指骨和手掌都有几个牙印。
　　AI明明知道他唯一的“主人”是个人类，就算是“突破”了类似于安全网的肌肤，他的数据也没有办法通过陆阮的血液流转进去，占据陆阮身体内部的全部血管和器官，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那么做。
　　他想在陆阮的身体里面留下他的数据。
　　……其实戚临可以做到的。
　　因为陆阮的身体里有一个仪器。
　　但是他没有去入侵那个仪器。
　　.陆阮再度醒来时，是被戚临“吵”醒的。
　　他的手被戚临抓在手里，只稍微动一下，就感觉到了手指间的一点黏腻感，更别说戚临的吻还在他的掌心里没退。
　　陆阮被闹醒，有点烦了：“戚临。”
　　他就这一声，就让某个AI跟被驯服了的军犬似的，松开了他的手，小心却又用力地抱住了他：“别生气。”
　　“困。”
　　陆阮言简意赅：“别闹。”
　　戚临没答这话，只吻了吻他的眉心。
　　陆阮以为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可戚临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睫，再往下是山根、唇、下巴尖……
　　陆阮是真的不想动，就连声音都有几分有气无力：“你到底要干嘛？”
　　“…想听你的心跳声。”戚临终于把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说了出来：“可以吗？”
　　陆阮有半边脑子还在睡梦中，所以听到这话，几乎是本能地抬手。
　　他压在戚临的后脑勺，没什么力气地把AI的脑袋往下压。
　　戚临顺从地跟着他的力度走，感觉到陆阮把他的耳朵压在了他的心口上。
　　陆阮不耐道：“听。”
　　其实这样子，是听不见陆阮的心跳声的。
　　他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是肉眼和手感受不到的，得用仪器。
　　陆阮没有什么力气，戚临却乖乖地挨着他没动：“我想进去听。”
　　AI的声音低低的：“可以授权我进入你的仪器吗？”
　　那儿毕竟是他活命的重要地方，陆阮听到这话，就稍微清醒了点。
　　但说这话的声音是戚临，他又懒得思考了：“你干嘛要听这个？”
　　他的心跳声不好听。
　　陆阮听过正常人孔武有力的心跳，也听过自己的心跳。
　　在做检查时，他的心跳声会被扩大外放。
　　老实说，就是垂暮的老人和将死之人的心跳声，都没有他的这么难听刺耳。
　　虚弱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无非还是没有人类的心跳声是这样的。
　　陆阮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怔愣了很久，还反复向医生确认这真的是自己的心跳而不是别的什么声音。
　　陆阮其实到现在也还有敏感卑微的一面。
　　他觉得…他就像个怪物。
　　“因为很好听。”戚临低声说：“我想一直听着，可以吗？”
　　陆阮沉默了会儿。
　　他不怕戚临伤害他，但他是第一次听谁说他的心跳声好听。
　　大概是安慰吧。
　　“可以。”
　　随着陆阮的话音落地，戚临终于再次踏足了那儿。
　　陆阮的心跳声是真的很好听。
　　至少对于AI来说是这样。
　　所以戚临环着陆阮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他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感觉”，所以AI的脑袋蹭了一下陆阮的颈窝。
　　陆阮稍僵：“…干嘛？”
　　戚临答得很快：“如果你的心跳可以形成代码，我想被它们所淹没。”
　　陆阮微怔。
　　不是安慰。
　　他想戚临是真的觉得他的心跳声好听。
　　他不是令人恐惧的天才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是，且看，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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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七十四组代码
　　陆阮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和他的AI厮混了多久。
　　他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那间房。
　　他不知道机器是否真的能够在这种事上体会到人类之间的欢.愉,但反正他是无限纵容了戚临。
　　每一次，他都没有拒绝。
　　陆阮窝在戚临的怀里，因为太过疲惫，所以睡得格外安稳,以致于某个AI的指尖在他布满痕迹的锁骨与颈线上流连时,陆阮都没有半点反应。
　　被摆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来电显示。
　　只是无论是震动还是声音都早就被戚临关掉，除了戚临,没有人可以打扰陆阮的睡梦。
　　戚临连接着陆阮的手机,不需要用手按接听键就可以接电话。
　　手机里也不会响起对面的声音,他能够听见。
　　甚至于他都可以不用“开口”,对方就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陆阮,你把身份卡拍了发我一下。”
　　这通电话是陆禾杉打过来的,大概是开了免提,旁边还有阮含玉的声音：“对了软软,我跟你说……”
　　“他在睡觉。”
　　AI冷沉的嗓音响起时,电话那头的两位愣了愣。
　　陆禾杉纳闷地看了眼时间：“这都下午四点了……做午睡也该醒来了啊。”
　　戚临还没吭声,阮含玉就忽地明白了什么似的，抬手一把捂住了还想念叨一句的陆禾杉：“没事了没事了。”
　　她语速仿佛被摁了二倍速：“你们好好休息,回头得空了给我回个电话。”
　　戚临说好,电话就被挂断。
　　于是之后陆阮给阮含玉回电话时，就不免听见他妈极具暗示的话语：“欸,你们还是要注意身体，节制一下啊。”
　　陆阮：“……？”
　　他怔愣后,明白过来：“妈！”
　　陆神最遭不住调侃，更别说还是这样的…他整个人都有些燥。
　　阮含玉当然知道自己儿子脸皮薄还要强的性格，所以只笑：“好好好，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陆阮不想说话，阮含玉又道：“明天江南一区法院开庭，你想听的话就让戚临入侵一下我们的手机，转播给你。”
　　陆阮忽然觉得戚临这将AI五大定律违反的彻彻底底的源头他找到了。
　　“不用。”陆阮拒绝：“你回头跟我说结果就好。”
　　他顿了顿，还是把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妈，你会难过吗？”
　　阮含玉和阮含烟是亲姐妹。
　　阮含玉大阮含烟五岁，她懂事起，就帮着妈妈一起照顾妹妹了。
　　她给阮含烟换过尿布，喂过婴儿奶，再长大点，妹妹吃的营养糊也是她守着机器打的，是她亲手泡的。
　　更别说念故事书，一块睡觉……阮含玉说过，她生了陆阮没有那么手忙脚乱，全仰仗于小时候带过妹妹。
　　在大学离家前，阮含玉的生活有一大半是被妹妹占据的。
　　因为陆阮的外婆外公也都是搞研究的，外婆是考古教授，外公是江南科研大学的校长，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带孩子。
　　阮含玉接接送妹妹，带妹妹玩，哪怕是班级聚会，她都会带着阮含烟一起去。
　　外公去世因为做研究被化学物质侵害身体去世的早，陆阮没见过外公，但他见过外婆。
　　他还记得外婆去世的那天，阮含玉抱着阮含烟，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安慰阮含烟。
　　她说以后就是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了。
　　事实上，阮含玉也从来就没有短缺过阮含烟什么。
　　“当然会啊。”
　　阮含玉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陆阮垂眸，又听阮含玉说：“可是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家人，你和陆哥都是我的家人，还有戚临也是。”
　　“做人嘛，总得学会知足常乐，不要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反而会将自己困在原地，甚至倒退。”
　　“与其为了一个不喜欢我甚至想伤害我的人难过，不如想想要怎么对喜欢我保护我的人更好。”
　　难过是真的，但豁达也有。
　　大概也正是因为阮含玉柔软却也足够坚韧，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夸赞姐姐，导致了妹妹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