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阮今天没有坐轮椅,而是选择打开了仪器,牵着戚临的手出门的。
尤淳约见面,不是来找他,也不是像萧璃和万柯那些同龄人那样,约的都是什么甜品店咖啡馆,而是直接让陆阮去安全处的办公室找他。
毕竟尤淳还是安全处处长。
陆阮到时,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卡,就被穿着军装的人引着进了办公室。
安全处内部没有开空调,而且因为建筑原因,里头比外面还要寒凉很多。
所以陆阮搓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的指尖。
戚临始终望着他:“冷?”
他察觉到了陆阮的体表温度在下降。
陆阮还没说话,路过一个通风口时,就感觉到了有暖风吹过来:“……”
他知道是戚临入侵了这儿的系统,开了空调。
但是安全处全部都是军人,一个个冬天都不需要开暖气的。
今天的温度是19度,现在在安全处的所有人里,估计就只有陆阮一个人冷。
但这种空调,一开就是照拂整个建筑物……
陆阮的性格并没有那么好,他也没有打算让戚临关了空调。
他并不想拒绝他家AI的好。
领路的军官显然也感觉到了空调风,他抬头看了眼,有点诧异:“怎么开空调了?”
陆阮没说话,戚临也没说话,他显然也没指望这两位让人意外的来客会回答他。
他只尽职的将一人一机送到了尤淳的办公室门口,然后敲了敲门:“尤处,您等的客人来了。”
尤淳说进,他便替他们推开了门。
陆阮就牵着戚临走了进去。
尤淳从文件里抬头看他时,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戚临,稍稍愣了一下。
陆阮有察觉到尤淳的怔愣,他扬眉,偏头看了戚临一眼。
他对上戚临漆黑的眼瞳,自然是不可能从其中看出什么情绪。
但是陆阮能够猜到。
尤淳发的信息多半是什么让他一个人来吧。
可戚临却没有提。
陆阮倒不怎么在意。
哪怕他知道戚临不仅是在意他的安危,也是单纯地想要跟着他。
陆阮收回视线,跟尤淳打招呼:“尤处。”
尤淳示意他们先坐:“我整理一下再拿给你看。”
陆阮也不客气,拉着戚临就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了。
尤淳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不过一分钟就拿着没有封皮的文件走了过来:“我就说空调怎么突然打开了。”
他瞥了眼始终看着陆阮,没有要和他对视也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的戚临:“原来你也来了。”
戚临淡淡道:“我永远在。”
就算他的“身体”不来,他也会在陆阮身边陪着陆阮。
毕竟,他是一个AI。
尤淳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文件递给了陆阮。
陆阮伸手接过,就见上头是案件的汇报。
现在陆阮的身份今非昔比,有一个定时炸.弹在他身边,而且还这样听他的话,他们自然得昼夜不分地将这起案子查清楚。
国会上陆阮和戚临提供的线索已经足够,他们在当天就联系了江南区控制了阮含烟,又有萧平做技术支持。
现在是信息化新世纪,想要找往年的档案,就算是一百年前的,也只需要查阅一下就可以。
所以……
很快。
陆阮垂眼。
他们所猜测的一切都没有错,阮含烟和人勾结,告诉了别人陆禾杉和阮含玉乘坐的车牌号。
而X科技内部也有科技人员被收买,修改了两次、两辆无人驾驶的车的程序,导致了两场“意外”。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陆阮还是想问尤淳一句:“那那个人是谁呢?”
尤淳沉默了会儿:“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但经过多方面排除,最终嫌疑人锁定在一个你认识的人上。”
陆阮想,牧政。
但尤淳却说:“宁秋。”
陆阮微怔。
宁秋…是宁姨的大名。
而陆阮怀疑过科研所很多人,也警惕过宁姨,却也打心底的不希望这些事和她有任何关系。
因为……
他的心就算现在是凭借着仪器勉强跳动,可也始终是肉长的啊。
陆阮没说话,而戚临握着他的手却紧了紧。
陆阮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下,他看向戚临。
戚临望着他:“不是她。”
他平淡的语气,却给了陆阮极大的支撑力:“我查过她所有的邮件、信息和通话记录,甚至包括她的行踪。”
“她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却也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戚临永远都知道陆阮害怕什么,担心什么,哪怕陆阮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他低声道:“她很爱你,也很爱你的父母。”
戚临知道陆阮其实很在意宁秋,甚至可以说很重视宁秋。
所以他一直在帮陆阮确定。
确定他那个被他小时候喊过一声宁妈妈的女人没有问题。
如果有……
戚临会在一个无人知道的时机,将宁秋处理掉。
然后制造一个拥有宁秋所有记忆的仿生人。
这个仿生人,会像陆阮记忆里的宁姨那样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7是真的…很疯还有就是,元宵节快乐!
今天三更!三点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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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六十二组代码
之后就是戚临和尤淳单方面地交接了。
又或者说,是戚临狠狠地打脸。
量子级别的计算机,连上网、脱离了掌控后,究竟有多么可怕,戚临是一点也不避讳地展露给尤淳看。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丝毫变化的语速让他再如何近人的声音都显得机械。
“牧政?”
尤淳皱眉:“我记得他已经退休,销声匿迹近十年了。想要找到他,可能不太……”
他稍顿,望着戚临:“你找到他了,是吧?”
戚临只嗯了声。
尤淳捏了捏自己的山根:“他在哪?我这就组织人……”
他话还没说完,又自己先停了下来:“…你已经控制住他了,是吗?”
戚临又是一声嗯。
尤淳只觉头疼:“我们之前说过的,交给我们处理。”
戚临淡淡道:“你们没有查到。”
尤淳知道自己没法和他沟通,所以只能看向陆阮:“陆阮,法律条文不是摆出来展示的花瓶。”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柔和点,免得这位明明人格设定为绝对冷静,却展露出阴晴不定的AI受刺激,干脆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但显然,陆阮也不是个安分的乖宝宝。
他挑眉,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你跟我说没有用啊,戚临是单独的个体。”
他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戚临是他的AI,也是“人”。
他有自己的“人权”。
尤淳的额角突了突。
他看着陆阮和戚临,目光有点沉。
一个完全不受掌控的量子级别的AI,永远是悬在他们心头上的一把刀。
即便他们知道很难限制住,也做不到控制AI,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坐以待毙。
现在放纵,只是想看看这个AI究竟要做什么,而且暂时还没有触碰到他们的底线。
但如果一旦越过……
“你们想要的保证,我可以给你们。”
戚临是真的厌恶这个界,因为麒麟的记忆里,没有看过开满了璀璨繁盛花朵的道路,从被激活开始,它的记忆载体,就只有人性最阴暗的那一面。
……可它也不是完全没有光。
只是没有触碰到而已。
无论是前还是现在,无论是麒麟还是戚临,都只是为了一个陆阮。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但我只会为他一个人运转数据。”
尤淳怔住。
陆阮倒是不意外,说到底,戚临从一开始到现在做出的所有违规举止都是因为他。
但是知道,和听到还是不一样的。
陆阮挨着戚临的肩臂,心说这就是他的AI啊。
尤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道:“把牧政交给我们吧。”
戚临直接道:“我拒绝。”
尤淳:“?”
戚临的语速和语调始终没有变化:“你们内部还有人和牧政勾结。”
尤淳皱眉,他又不是二愣子,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如果不是他们之中有人和牧政打配合,牧政不可能能够销声匿迹近十年。
“那你交给我。”
放在戚临手上,始终不是个事。
然而戚临说了第二次拒绝。
这要换一个年轻小伙子在这儿,肯定已经火冒三丈,拍桌怒斥了,毕竟当初,也是陆阮亲口说可以交给他们处置的。
但尤淳浸染官场这么多年,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戚临的意思:“你不信我?你觉得我也可能是内鬼?”
戚临嗯了声。
他们所有人,都在戚临的怀疑名单上。
牧政太清楚戚临能够做什么,所以所有的联络都删除了痕迹,戚临就算是量子级别的计算机,想要查什么、恢复什么,也总得要有痕迹才能追寻。
尤淳气笑了:“麒麟,你要明白一件事。就算你是AI,杀人也是犯法的。”
戚临没有丝毫的畏惧:“前提他还能算是人。”
“什么意思?”
戚临没答,只操纵着办公室里的荧幕,将他第一次见到现在的牧政的模样投屏在尤淳眼前。
也就是那个天空树。
陆阮也回头看了眼:“……他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对着陆阮,戚临的语速就放慢了点,语调虽然还是那样平淡,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几分温柔:“他认为机器比人类强大。”
麒麟的记忆载体受损,戚临查询不到太多的记录了。
但是在那一帧监控画面中,未来的牧政,也将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
他其实和萧璃一样,算是半个AI了。
……以半个AI的身份说要毁灭所有AI,主张“科技退步”。
陆阮倒是挺淡定的。
他本来想过自己会很恨牧政,但是看见牧政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陆神只觉得好笑。
所以陆阮没忍住轻嗤:“他把自己弄得像鹰派那样偏激,不允许我父母发展AI,警告信写得那样敌视所有AI,但却把自己改造成了一台笨重的机器。”
何其讽刺啊。
尤淳不可置信地望着屏幕里的天空树:“这…这真是牧政?”
戚临对着别人,总是不愿意多话,也不想解释:“嗯。”
“戚临不会弄错的。”倒是陆阮不想戚临被质疑,他微微偏头,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天空树,却如此笃定:“他也没必要糊弄你们。”
尤淳:“。”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够感觉到陆阮今年才十八岁啊。
陆阮这样说了,戚临才会多解释一句:“他还保留了一点人形,我做过DNA比对了。”
戚临边说,尤淳的手机里就一边接收到了未知设备的文件传输。
还是强制性的那种,等尤淳去看时,文件已经传输完毕,还打开显示了出来。
是DNA比对结果。
的确是牧政。
尤淳:“你找到了他,控制了他,那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戚临淡淡道:“大概对自己的底牌很自信,他始终什么也不肯说。”
而这样的牧政已经没了痛觉,严刑逼供也不太可能。
不过局面并没有僵持住。
因为戚临知道要怎么对付牧政。
尤淳望着戚临:“你想怎么样?”
戚临:“你们找不到,我来处理。”
尤淳再次捏了一下自己的山根:“既然你们都打算自己解决了,那为什么要在国会上闹那一出?”
陆阮勾勾唇:“因为我要的,不只是真相。”
他端起刚刚机器人给他倒的热水,润了一下自己的嗓子:“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
要让他们明白,国会错综复杂的树根里,进了令人厌恶的虫蚁,在以正义之名啃噬这个国家。
尤淳停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脸上青稚尚且还未完全褪去的陆阮,心里是说不出的震撼。
最初…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孩子的嬉闹。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陆阮冲动到在国会上用令人束手束脚,举棋不定的武器威胁他们。
他为了私情,去磨灭了大义。
可现在……
当年那个不要命般攻击江南区安全处的孩子,那个字字泣血说讨厌人类,为自己身为人类而感到恶心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啊。
陆阮说:“我没有投票权,也不是国会的固定议员,但尤处你是。”
他那对蓝灰色的义眼虽然浮现不出什么神采,但是特殊的材质也是会在白炽灯下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坚毅:“我看过你的演讲,也知道你心里坚守的底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究竟要不要发动变革,要不要再召开一次国会,也只能由你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