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 不, 青裁,此事与我紧密相关, 我不会躲在忘忧谷袖手旁观。你若是不答应,莫要怪我再强迫你第二次。”
“你……”
沈长星的态度强硬,未等柳青裁把话说完, 已抽走他腰间的花摇剑。
花摇剑并非一般人能拔.出, 沈长星能拿这剑,让柳青裁心下一惊。待反应过来, 正要夺剑, 沈长星已带着花摇剑去往后山。
身上的灵力外泄, 一时间整个天伏山魔气四溢。
不少地方已经掌了灯。
星星点点的亮光布满了天伏山,不出半刻的时间。仙门百家的人都会知道,天伏山有忘忧谷的人来过。
柳青裁见沈长星头也不回地往后山去, 突然明白了什么。沈长星这是要用符阵,将自己压在崇明洞中。
杜月龄已悄悄在后山潜伏多时,他见沈长星的灵力已到,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符丢在了洞口。
一时间符阵从洞口的地面向四面八方铺开来。
沈长星看到符阵的光,将花摇剑丢了下去。
剑身直直插在符阵中央,沈长星化作一缕青烟冲往洞中。
柳青裁晚来一步,待人到时,只能见到洞口仍然亮着的符阵,却不见沈长星其人。
“是你……”
“是我,实在对不住,忘忧谷不想拖下去了。”杜月龄道了一句,就此散去了身形。
面前的是锁灵阵,仙门用来镇压邪魔的阵法,沈长星对旁人尚念着几分情,不会将人逼入死路,对自己倒是下得去狠手。
柳青裁伸手拔剑,却已经取不出来。
“……”
柳青裁深吸了一口气,撩了袍子直接坐在了洞外。
沈长星一日不出来,他就守着沈长星一日。
天伏山今夜之事,不用过多言说,仙门中人便会知晓。有这花摇剑在,外人看来,只会以为是柳青裁下手镇压了沈长星。
月亮还挂在梢头,这是第二次,他与沈长星独处。
这一次,他在阵外,沈长星在阵内。
洞内漆黑一片,沈长星从袖中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放在了地上。
不是他着急,是再拖下去,不知道这腹中的小崽子,会消耗他多少灵力。到时候再找到幕后之人,于忘忧谷实在不利。
这是他第二次对不住柳青裁了,不过细说起来,这事对天伏山应该也无害处。顶多打起来,坏几处房屋,到时候赔给他就是了。柳青裁这人,怎么这么执拗。
天伏山发生了动荡,濯月山庄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不到三日,闭目养神的人便察觉出了洞中的异样。
沈长星做足了戏,捆仙锁缚在身上,手脚还加了施过咒的锁链。十足的阶下囚模样,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洞内属于他人的灵力先是一点一点萦绕在周身,久久不散。
这人是在试探,试探沈长星,还有没有还手的能力。
不知多了多久,似乎是对现在的状况还较为满意,四周的灵力聚在一起,很快汇成了一团。没什么形状,如一团火焰悬浮在空中。
“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沈长星道了一句。以他现在的状况,该是这人下手的最好时间。
那火焰跳了一跳,一个近乎于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没有这个能力。”
沈长星愣了一愣。
那火焰,贴近了几分道:“我亦是忘忧谷的人,为了忘忧谷鞠躬尽瘁,可是现在落了个魂不附体的下场。尊主,你得帮帮我。”
“你是忘忧谷的人……”沈长星心下微惊,从方才起,这里的气息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孤魂野鬼,会随着时间的消逝失去自己的记忆,但永远会有对故土的眷恋。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忘忧谷的人么。
“尊主……”那团火焰晃了一晃,蓦地化作了人形,那是沈长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人。
为了引人前来,沈长星外泄了一些自己的灵力。
那孤魂贴近了几分,贪婪地汲取着沈长星的灵力。是他要找的人,沈长星是他要找的人。
沈长星看着面前的魂魄,眉间略有动容。
“我如何帮你……”
“带我回家就好。”
哪怕是一缕精魄,好生将养也有修炼之后重新化回人身的机会。
沈长星看着他,眸光闪了一闪。
那魂魄在这时候缠住了沈长星的身子,一点一点向沈长星的体内去。
“长星!”
耳畔听得一声唤 ,沈长星猛然惊醒。
一道灵力向着阵中而来,直接打散了沈长星身上的魂魄。
那魂魄散开之后,很快又在不远处聚成了一团。
“柳青裁?”他冷冷笑了,道,“柳仙君,诛邪卫道的好事,你何必要与我作对。”
“阁下自己便是邪魔,何必如此义正言辞。”柳青裁说罢,收起了手上的落月扇,
沈长星看了看自己的腰侧,心道这柳青裁出手忒快,偷人扇子的本事越发长进了。
落月扇的光芒在昏暗的洞中尤为显眼。
那魂魄将柳青裁打量了一番,道:“落月扇,花摇剑,你们二人,真是有趣。”
柳青裁未多言语,直接展扇挥出了一道暴击。
那魂魄先一步消散开来,转而又道了柳青裁的身后,低声道:“小后生莫要着急,咱们都在锁灵阵中,只进不出有的是机会切磋。”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三十章
柳青裁不曾理会他, 只将扇子掷向沈长星的方向。落月扇打碎了缠着手脚的锁链,绕了一圈又回到柳青裁手中。
捆仙锁也从身上落下。
沈长星调运灵力,将灵力打在了柳青裁的身后。
那魂魄再次散开来, 重新在两人之间聚集成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儿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魂魄生前确实是忘忧谷的人, 可为何死后这么多仍年飘荡在外。
“都说了只进不出的地方, 着什么急。”那魂魄看了沈长星一眼,很快又窜过去攀在了沈长星的身上。
柳青裁手中无剑,唯有一把扇子。
那影子攀在沈长星的肩头,低声道:“尊主,不如把这身子给我, 我替你守着忘忧谷。”
“休想。”沈长星运了灵力,正要抬手,蓦地只觉后颈一阵凉意, 什么东西钻了进来。
天杀的, 这魂魄原来不是想要他的灵力,而是想要他的身子。
“长星。”柳青裁上前, 抬手攥住了沈长星的腕子。
“大师兄。”
“如何?”沈长星觉得自己神识尚且清楚,还没到被人夺舍的地步。
从手腕处缓缓传来柳青裁的灵力。
沈长星只觉一副身躯中有四道灵力融汇在一起。
自己的,柳青裁的, 那魂魄的, 还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
腹中骤然痛了起来,似是四道灵力缠在了一起, 刀绞一般, 痛得人一张脸变得煞白。
豆大的汗珠子滚落下来。
柳青裁心急如焚, 却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那魂魄。
自古恶灵夺舍,会先吞噬原有的魂魄,倘若沈长星的灵力更胜, 意志更坚,便不会让那恶灵得逞。
柳青裁如是想,便将自己的灵力不间断地注入了沈长星的体内。
沈长星是魔族中人,原也有夺取他人灵力为己用的天赋。可架不住柳青裁的灵力太盛,现在又是四道灵力同时纠缠,只觉身子快要炸开来一般。
“大师兄,停下。”沈长星道了一声。
柳青裁这才缓缓收了自己的灵力。
沈长星此刻已维持不住原本的人形,有尾巴从身后露出来,一双眸子红的厉害,眼角下出现了几片鳞片。
“长星。”
柳青裁心下有些痛。
世人皆说魔族中人狠戾,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可他所遇见的,都不是如此。
“吓到你了。”沈长星稳了稳气息,道,“锁灵阵是我布下的,你也知道,我的符阵向来是不好的。一开始就在阵中留下了缺口,你现在出去,把缺口补全,这事就算了结了。咱们之间,两不相欠,可以吗?”
可以吗?
这个人这么问,实在是生分。
“这是你想做的吗?”柳青裁问他。
沈长星再没了话,这是他想做的吗。或许是,又或许不是。他只不过是想早些除了这个祸害,也省的那么多人平白无故失去性命。
轻如燕前辈说,这人不惜一切也要活捉忘忧谷的魔尊,不像是一般的仙门中人。知晓忘忧谷诸事,又在仙门中潜伏已久,定然与魔族脱不开关系。
花摇剑是上古的神器,若是做压阵的法器,必然无懈可击。他一个人的身躯,带着两个人的魂魄被镇压着锁灵阵中,或许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
对于修仙之人,千百年不过一瞬,他有信心在被镇压的这些时日里,吞噬掉对方的魂魄。
只可惜了腹中的小东西,还没见过人,就要跟着他一起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柳青裁起了身,却并未离开。他伸手,有血顺着指尖抹在地上。
他在绘符。
渐渐的整个锁灵阵完整起来。
“你……”
柳青裁这是什么意思,陪着他一起被镇压么。
“你得出去了。”沈长星提醒了一句。
柳青裁不曾言语,最后一笔落在地上,洞内的符阵从脚下开始,渐渐散出了光芒。
沈长星想给他一掌,将人打出去,蓦地手腕被人掣住,整个人落入了柳青裁的怀里。
“大师兄……”
唇上微热,原被要说出口的话,被柳青裁的唇堵住。
沈长星滞住了,原本躁动的尾巴,渐渐被安抚下来,缓缓缠上了柳青裁的腰。
灵力入喉,像后山的泉水一般带着凉意,通向四肢百骸。
有什么东西渐渐从沈长星的体内出来。
身上猛然间轻了许多,腹中的痛感也渐渐消失。
柳青裁禁锢着怀里的人,仍未结束这个吻。
不是片刻的温存,柳青裁这是想替自己留在锁灵阵中。
沈长星反应过来,极力推搡着面前的人。
柳青裁却岿然不动,宛若一具石碑。
有东西渐渐从口中而出,沈长星将灵力蕴在掌心,猛地打了出去。
柳青裁胸口挨了一下,整个人被推出去。
沈长星脱离了禁锢直接向后摔去,那魂魄彻底被牵引出体外。
似乎是有些惊讶,那团魂魄在空中跳了一跳朝着柳青裁过去。
柳青裁后退一步,在那东西冲过来之前,用指尖的灵力凭空汇出灵符来。
那团黑影惊了一惊,似是灵符在吸引又像是已来不及掉头,那黑影猛地撞在了灵符上,浑身缠满了符文。
沈长星愣了一愣。
柳青裁将那缠着符文的黑影推到阵中。
“走。”
他道了一声,拉过沈长星的手。
脚下的符文变成血色,想四周而去。
待最后一圈也变了颜色,两人才从缺口的地方出来。
锁灵阵,噬魂阵。
两个阵法相互交汇,很快有光柱从洞中向上直入云霄。
于此同时,濯月山庄弟子的院中,一道天火,烧去了大半的房子。
院门外一把折扇挡住了洛书怀和金铃子的去路。
“阮兄,你这是何意?”洛书怀问他,眼下熊熊大火烧了山庄,阮流云拦着他们是想与他们一起葬身在火海么。
阮流云看着他,淡淡笑了一笑,道:“不是拦着洛兄的去路,而是洛兄身侧之人。”
金铃子的眉心蹙了一蹙,然后躲在了洛书怀的身后。
洛书怀道:“他不过一个没有灵力的孩子,你们天伏山要欺负人不成。”
阮流云眯了眯眼睛道:“皮囊最易蛊惑人心,洛兄说他是孩子,他可不一定是孩子。”
“你让不让开。”洛书怀抽了腰侧的剑。
阮流云道:“不让又如何?”
“那要问我手中的剑!”洛书怀言罢,执剑刺了过去。
锋利的剑刺在檀香木的扇骨上。
阮流云退了一步,长剑再来之时,蓦地被长鞭卷起丢了出去。
“什么人!”洛书怀道了一声。
杜月龄手指长鞭,轻轻落在地上,他看了洛书怀一眼,道:“仙门中人诛邪卫道,如今濯月山庄姑息养奸,算是什么道理。”
“他只是一个哑巴!”洛书怀有些激动,金铃子是他捡回来的,也是他一手教到如今的。叫他怎么能相信这两个人说的话。
似乎是知晓了洛书怀的心意,金铃子握紧了洛书怀的手。
洛书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放心,师父不会让他们将你带走。”
金铃子点了点头,伸手在他手心里写了“多谢”两个字。
未等洛书怀转过头去,金铃子的眸子蓦的红了起来。
有东西从他的身上缓缓泄出。
杜月龄趁此时挥了鞭子,狠狠抽在金铃子的身上。
金铃子和洛书怀分开,魂魄直接抽离了体外。
“徒弟!”洛书怀唤了一声。
不远处,书金铃子的身子,在顷刻间化为了一具枯骨。
被抽离的魂魄跳了一跳,向远处逃去。
阮流云抬手捏了一道符,黄色的符纸追过去,将黑漆漆的一团东西包了起来。
四下的火愈发大了起来。
洛书怀瘫坐在地上,定定看着远处的枯骨。
“还不离开?”杜月龄看了阮流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