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沈长星是住在翠竹轩的,自然比他熟悉一些。陆文双言罢,直接守在了翠竹轩的大门之后。
柳青裁的屋子已然吹了灯,房门只是关着,并未锁上。
沈长星夜里看不清东西,但借着月光还可以行动。他将门打开,悄悄进去。
既然是在人身上,就一定在里屋。
他猫着腰,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放轻。
方才见柳青裁解发带之时带着几分犹豫,说不定那发带上的明珠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看那明珠的光泽,想必在夜色下也格外亮一些。他沿着墙一路到里屋,有什么东西闪烁在黑漆漆的屋中。
沈长星静静听着,周围没有异常的响动。
泛着亮光的东西近在眼前,沈长星正打算过去,蓦地手腕被人抓住。
“师……”
“子时已过,为何还在走动。”
是柳青裁的声音,沈长星静了一静,道:“没有找到二师兄所藏的东西,故而睡不着。”
话音刚落,屋内的烛火已被点燃。
幽暗的烛光照在人脸上,沈长星看到柳青裁的发带还安然束在脑后。
一定是这个,原本都解了如今又重新戴上,一定有什么蹊跷。
柳青裁抓着他的手腕,问道:“那院中之人可与你一样,也是睡不着?”
“哪有什么院中之人。”沈长星索性装糊涂。
柳青裁松开他的腕子,起身打开窗,正打算指给他看,蓦地直觉脑后一松。原本束在头发上的发带落在了沈长星的手中。
“得罪了,大师兄。”沈长星言罢,从窗子翻了出去。
如今这身子到底是不中用,不高的距离落下去,险些崴到脚。
未等柳青裁追出来,沈长星高喝了一声“陆师兄”。
原本在北门的陆文双闻声而至,明晃晃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了陆文双的手中。
待柳青裁出来,东西已经不在沈长星手上。
柳青裁抬手,一道灵力向着陆文双而去。
出手了,是那珠子假不了。
陆文双自知灵力拼不过他,也没过多逗留,拿着东西寻了最近的地方□□而出。
柳青裁正要追过去,沈长星从袖中取出几张灵符掷在了柳青裁的脚下。
“这……”
“传送符。”沈长星道了一句,转瞬之间,柳青裁脚下的灵符便被明火燃尽。
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沈长星蹲在地上看着脚下符纸烧过的灰烬,略略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刘文渊这东西虽然没个准头但是还挺有用。
耳畔听得重重一声响,沈长星起身,见陆文双又翻了进来。
“’如何,大师兄可有为难你?”
沈长星看着他,略略一笑道:“暂时不会,待他回来就不一定了,咱们快去净水台。”
“好。”
第二十章
眼下才过子时,内苑的弟子还在休息,唯有守在净水台的几个人还点着灯。
阮流云看了整整几日的书,白天夜里都没合过眼,眼下当真是困极了。
一个哈欠还未打完,只听得不远处沈长星的声音传来。
“二师兄,我们找到那东西了。”
两人过来时还喘着气,看样子是拿了东西直接就过来了。
“这么快。”阮流云觉得柳青裁一定是放水了,不然没这么快。不过按理这事儿,柳青裁不应该放水才对。
“东西拿来我看看。”阮流云看着两个年轻人。
陆文双将手中的发带放在了桌上,天色本就沉,发带尾端的明珠在月色的映衬下格外亮了几分,像是个小月亮。
阮流云看了良久,问道:“大师兄在何处?”
“嗯……这个得问刘文渊。”
用这灵符之前没说地方,这种情况他也不清楚。
阮流云挑眉看着他:“算是你们过了这次选拔,真不知你们两个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便是他也难从柳青裁手里抢出东西来,阮流云越来越觉得沈长星这个人有点意思。
陆文双心下欢喜,面上也显露出来,他是有些灵力在身,可今次若是没有沈长星的帮助,他是一定进不了内苑。
“星云师弟。”陆文双叫住了准备回去的沈长星。
沈长星回眸看着他:“忙了大半夜,陆师兄也回去休息吧,只怕今晚是最后一日在外苑了。”
能进内苑来,算是件喜事。
“多谢你。”陆文双不大擅长表达这个,但是他一定得说出来。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谢谢,以往在忘忧谷,那些人总是没大没小的。
沈长星不曾多言,他与陆文双到底只认识一日而已,以后怎么样还得看以后的造化。
了结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比较重要。
柳青裁还没有回来。
沈长星一回翠竹轩就进了刘文渊的屋子,这人鼾声如雷,睡得正沉。
“刘大哥……”沈长星唤了一声。
刘文渊翻了个身,没有理他。
“刘大哥!”沈长星发力,直接把人推了下去。
刘文渊好梦正酣,蓦地被人推下床去,醒来时懵了好一阵。
“何时如此惊慌?他捂着胳膊问了一下。
沈长星趴在床上看着他,问道:“想问问您那传送符若是没说地名,贸然用给别人,那人会去何处呢?”
“这……”刘文渊坐起来,摸了摸下巴,问道,“你用给谁了。”
“大师兄。”
“……”刘文渊沉默了片刻,道,“那应该没什么事,这传送符若是没说地名儿,会把人送到他平日里想得最多的地方。柳仙君的话,应该是在藏书阁,或者他的故乡吧。”
“那还好。”沈长星送了口气。
说不定直接送人去后山打坐了,他这么一想,心中的愧疚之感顿消。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屋外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柳仙君回来了。”刘文渊往外扬了扬头。
沈长星闻言,直接翻窗跳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老走窗户。”刘文渊砸了咂嘴,披了衣裳往屋外去。
柳青裁的脸色不大好。
沈长星正打算打招呼,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胭脂味儿。这个味道他熟悉,是女人身上的,能染这么浓的气味,总不会是去了胭脂铺子。
“师兄……”沈长星轻轻唤了一声。
柳青裁没有答话,只往自己的房中去。
沈长星正打算进去,房门忽然从里面锁上了。
“吃了闭门羹不是。”刘文渊笑话他。
沈长星道:“是他日思夜想的地方,干我何事。”
罪魁祸首完全忘记了事情是因自己而起。
刘文渊摇了摇头,也不打算继续站着吹风,只拢了拢衣裳往屋里去了。
沈长星仍旧不死心,他站在柳青裁房间的窗外,开口道:“大师兄,我知道错了,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对您用传送符,日后再也不会了,您把门开开好不好。”
里头仍然没有回应,只能听见水声。
这是要沐浴,可是仿佛也没烧热水啊。沈长星把耳朵听在窗户上,里头很快静了下来。
“大师兄!”沈长星唤了一声,里头仍然没有动静。
难不成是昏过去了?
沈长星想到此处,从竹林下取了一块石头,砸开窗户翻了进去。
屋内并没有缭绕的水汽,沈长星一眼看到了浴桶中的人。
“大……”
“站住。”
“好。”
沈长星乖乖站在原地,怪不得能听见水声,原来是里屋的窗户。他悄悄抬了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柳青裁的白皙的脖颈。
“师兄,我错了。”
“你错在何处。”柳青裁问他。
沈长星道:“不该对您用传送符。”
“还有呢。”
“还有啊……”沈长星想了想,道,“还有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您告诉我,我下次改?”
回应他的是很长的沉默。
好半天才听见柳青裁启唇道:“为何传送之地是魅香楼。”
“那还不是您自己……”
等等,柳青裁刚才说魅香楼,那地方不是青楼么。柳青裁日思夜想的地方居然是青楼!
沈长星震惊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柳青裁传送地点在魅香楼的原因。但是如果他今天不说,柳青裁应该也不会放过他。
“我问过刘大哥了,他说,倘若没有说出地点,所去之地便是那人心中常常想着的地方……”沈长星觉得自己说的已经比较委婉了,不知道柳青裁能不能接受的了。
“……”
对面彻底没了声音。
沈长星能听到柳青裁的呼吸声,仿佛重了一些。一定是在生气,他惹柳青裁生气了。
沈长星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可转念又一想,能去魅香楼柳青裁也有一半的责任。不过说来,柳青裁的眼光还不错,魅香楼他也去过一次,那里的姑娘和小倌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大师兄,这种事乃是人之常情,你不用……”
“出去。”
“我……”
“出去。”
“是。”
沈长星看柳青裁这么坚决,也没再说什么,他从窗户翻出去,将窗户关好,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想不到柳青裁这人,内里还挺放浪。这一身白衣飘飘,心下想的却是烟花巷柳之地。
沈长星砸了咂嘴,安然睡去。
第二天,沈长星去明玉轩阮流云处蹭了饭。
在翠竹轩时间长了,他渐渐开始挑食。
“小孩子,不能只吃肉的。”阮流云提醒他。
沈长星不以为意:“大师兄从来不会说我。”
“那你怎么不回去吃饭。”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我吃腻了。”
“那就多吃点菜。”阮流云说罢,将盘子里的小白菜夹进了他的碗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二十一章
沈长星默默吃东西,他不说缘由阮流云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叫柳青裁和沈长星闹脾气。
“你昨日怎么赢的他。”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道:“用了传送符。”
“送去了哪里。”沈长星出其不意,柳青裁确实可能会输。
“魅香楼。”
“魅香楼……”阮流云闻言略略静了一静,道,“你的主意?”
沈长星想了想道:“刘大哥说,大师兄去的应该是心中最常想的地方。”
阮流云:“……”
怪不得柳青裁不高兴。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摇摇头:“烟花之地,是个男人不都该去过么,有什么不高兴的。”
阮流云挑眉,心道这个沈长星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柳青裁的心思。
魅香楼,魅香楼,当日柳青裁初见沈长星就是在魅香楼附近。
这傻孩子,就像是天生少了一窍。
不过此事,也怪柳青裁,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曾坦露自己的心思。叫一块木头,又怎么自己醒悟,
“吃过饭就回去吧,今日是第二日,我还要去净水台守着。”阮流云说罢,放下碗筷开始换衣裳。
沈长星也放下碗筷:“我跟你一起去。”
“不妥。”阮流云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回翠竹轩去。”
“我还回的去么。”沈长星还想着等公布了内苑弟子的名册就搬出去,跟其他弟子一起住着。
阮流云笑了笑,道:“旁人或许回不去,你一定可以。”
“何出此言?”
阮流云俯身,在他耳边道:“慢慢猜,不着急。”
他说罢,整好了衣冠,依旧带着自己的折扇而去。
这人好生奇怪。
沈长星看着阮流云的背影略略蹙了眉头,从一开始到现在阮流云就好像要告诉自己什么事,可又偏偏将话只说一半不说开来,这让他有些苦恼。
仔细想来,所有的事又都与柳青裁有关。
他说让自己跟着柳青裁,又让自己叫他哥哥。
难不成,柳青裁曾有一个跟他很像的弟弟?
“……”
沈长星挠了挠头,出了明玉轩。
离着净水台不远,绿竹掩映之下,沈长星发现了柳青裁的背影。
沈长星想了想,唤了一声大师兄。
柳青裁停下来,回眸看着他:“何事?”
沈长星低声道:“我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
柳青裁没有说话,他不是生气,是不知道改如何面对这样的沈长星,他像是个孩子,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
“你没有错。”柳青裁道了一句,正打算转身,蓦地被沈长星拽住了衣袖。
“大师兄,星云在天伏山,只有您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柳青裁闻言,略略愣了一愣。信赖,这种事可不止是嘴上说说。
“倘若你真心信任,又为何仍叫自己星云。”他言罢,从腰际抽出了落月扇,放在沈长星手里,低声道,“拿着吧,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他松手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沈长星心头离开。
柳青裁知道他是谁,他一直在等自己对他坦言的那一天。而现在,柳青裁似乎失望了,他要放弃了吗。
沈长星看着自己手中的落月扇,它一如从前,满怀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