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道:“卫长风,这药效要是不散,一直累积,就会变成毒。一种很可怕很可怕的毒,然后……你就得死。”
卫长风紧咬牙关,望向他的目光中怒火熊熊。
他倒也不在意,依旧笑眯眯地道:“你要是死了,不知道你师父会不会难过得白头发都要多长几根啊?”
卫长风脑子里乱哄哄响了半天,最后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来:“无耻。”
老怪物道:“你怎么都不好好看他一眼?看来小贱人这姿色还是不够啊。还是说……武林盟主的徒儿正人君子,不好意思?”
他扒了伊里萨衣服不说,此时还刻意拉着伊里萨朝人展示那具修长的躯体,奈何卫长风根本看也不看,除了把伊里萨弄得满脸羞愤,他的目的一点也没达到。
卫长风这样死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不听,男童已经兴致全无,猛然一松手,笑道:“送你啦!你慢慢玩。”
他朝门口走,临了突然回过头来,提醒道:“别忘啦,忍着会死的哦。”
冰室大门重重合上,这个地方又恢复了原先的昏暗和安静。
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依然在耳边来来回回,卫长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勇气睁开眼睛。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伊里萨轻轻颤动,也努力抬起来头,蓝眼睛紧紧盯着人,像只准备迎敌的豹子,戒备的姿态已经很明显了。
“你……你放心……我绝不会碰你……”卫长风吐口气,气流涌出的那一瞬,自己嘴唇都能感到滚烫。
伊里萨微一咬唇,道:“这不是你想就能控制的。”
卫长风死死捏着双拳,朝伊里萨道:“这毒再厉害也不过是一种□□,可以用内力消解药效……”说道此处,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非是携恩图报,只是我如今身无内力……你若愿意助我,我自当感激……”
开口求人的事他就没怎么做过,如今自然难开口。他现在是内力尽失,也只能求伊里萨了,也许能有机会解了毒性,又不必与人交欢呢?
他不怕死,却也不想死。尤其不想那么滑稽地死了。师父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不是让他这样就没了的。
不料伊里萨却冷笑道:“我若是有内力在身,岂会不敌那老东西。”
他说的是那老怪物,偏偏卫长风又能从他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若是他还有内力,又岂会化名罗伊骗自己保护他离开那片沙漠?
如此一想,卫长风也冷笑:“行吧,那就等死。”
两人注意力一从交谈上移开,顿时又开始被那毒性占了上风。伊里萨发觉跟人说说话要比自己一个人熬舒服些,便想开口,偏偏刚才卫长风那一声冷笑直接把他能说的话都给堵死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感觉尴尬。
他从前都是高高在上,有谁敢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就算要开口缓和,也得卫长风先开口。
他用力控制身体,想跟人保持些距离,堪堪挪了几寸就气喘吁吁。就在他兀自努力着的时候,卫长风低低一哼,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别动了……”
他停下,看见卫长风那双漆黑的眼中水雾弥漫,好像下一刻就会忍不住要来触碰自己。
可卫长风并没有做什么,他勉强偏过头,把脑门直直贴在石壁上。冰室里处处都冰寒刺骨,这样倒也能稍微缓解一下那股烦躁。
伊里萨也很无奈,他想离卫长风远点。可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的动作对卫长风而言就是火上浇油。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最终放弃了挣扎,整个人继续靠在卫长风身上。
那急促的心跳声让人心烦。
伊里萨咬着下唇,力度大到直接把嘴唇咬出血来。那老怪物是想羞辱他,给他下的毒比卫长风猛烈多了,就算卫长风不碰他,他也没把握自己就真能清清白白活着离开。
可还能有什么办法?
除了忍,忍到他恢复内力化解毒性,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一声嘤咛,蜷缩起了身体,意识完全沉入黑暗。
石壁很快把卫长风冻得迷糊,待许久之后,卫长风忽地惊起。像是午后小睡了片刻,恍然醒来感觉一身疲倦散去许多,却也没过多久。卫长风感觉舒服些了,正想着挪动一下位置,又感觉到身上压下来的重量,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在旁边。
他愣了一下,道:“你好些了吗……”
伊里萨声若蚊蚋:“不好。”
卫长风沉默片刻,道:“我好些了,我走。”
他正要起身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伊里萨抬眸道:“帮我……把衣服穿上……”
卫长风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喉头干涩。他头一次恨自己在这种昏暗的地方都能看清楚东西,身边那具雪白躯体好像发着光,腰肢脊背上的火焰纹身猩红夺目,仿佛是真的燃烧了起来。
刚才贴着寒凉石壁那么久,有什么用。
卫长风别过脸去,手去摸索他被扯落在地上的衣物。
西域夏季炎热,衣物也轻薄,伊里萨先前穿的那身红衣,除了遮羞就没别的作用。他很难想明白伊里萨为什么要让他帮忙穿衣服,他不敢看伊里萨,手只能没目的地四处摸索。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不敢看不敢碰,然而衣服越穿越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只知道自己身体因为毒|药开始发抖,僵硬。
感觉天旋地转,心脏热得像是快要爆开。
卫长风想起些他少年成长时梦见过的画面,只是那些对象的面容全都变成了伊里萨的。梦境和耳畔的喘息交织,他就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卫长风根本不记得。
药物的作用太猛烈,他完全被控制着,脑海里没有那一段记忆,不过隐约有点知觉。
他的内息之中混入了另一股力量,与他本身所练的武功并不相融。
这会影响他日后武功精进的。
心中了然以后,他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从小就是个对什么事都不会纠结的人,豁达开朗到师父觉得他有些感情淡漠。天大的事都不能让他有过大的情绪起伏,何况现在。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有点怪。
但还不至于让他纠结。
他缓缓吐气,定了定神。
伊里萨那双眼睛也不再迷茫,而是惊恐。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一个犹疑一个暴怒。
犹疑的是卫长风,暴怒的是伊里萨。
之前卫长风还担心,若是伊里萨太过愧疚,自己该如何哄他安慰他,告诉他自己并不在意。结果根本就不用哄,这人不仅毫无愧疚,还一脸壮士赴死的悲壮样。
金发男子气得胸口不停剧烈起伏,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他就那么一直呆呆看着卫长风,半天没有动静,仿佛这冰室里的寒气已经把他冻成了冰块。
卫长风实在难受得紧,要开口又太难堪,便静静等他离开。等半天也没动静,实在是忍不了了,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可以出去了么?”
伊里萨这才猛然回过神,跟被针戳到一样,一下往后退了数尺。
“我……”伊里萨脸涨得通红,想起方才瞧见的那一幕,一个“我”字说完,再也没了下文。
卫长风有意避开这让人尴尬的事,便不多提,只低声道:“想想怎么出去吧。”
伊里萨咬牙道:“我所修炼的功法,能慢慢恢复内力,只要能等到那个时候,自然有机会杀了那个老东西。你也是救了我……等你我脱困,我自会给你好处。”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点着了卫长风,卫长风一瞬间火气上涌,有心故意气他,便阴阳怪气地道:“回不回得去另说吧。”
他一开始带他同行,就没想过要什么好处,这一路他待伊里萨都是真心诚意的,从未作他想。伊里萨这高高在上奖罚下属的语气,就让他很是气愤。
若当时那个柔弱可怜的牧民是这颐指气使的模样,他哪里会上当!
伊里萨脸色变了变,卫长风先前如何照顾他,他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触动。此时听出他的不快,语气竟也软了几分,有几分委屈地道:“我……是我连累了你。我本只是想让你带我走出大漠,哪知会遇上那个老东西……”
听他如此愧疚,卫长风也觉自己似乎过分了些,瞬间态度软了几分:“我也只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交谈又一次结束,没人再出声了。
冰室里的寒冷在两人毒性发作过后,彻底展现出了威力。先前没能感受到的寒冷此时尽数袭来,伊里萨默默到距离卫长风有些远的地方坐下,双臂环住缩起的小腿,掩饰自己身体的抖动。
他的状况卫长风都看在眼里,同是在这极寒冰室中,他什么感受,卫长风自然也是什么感受。
卫长风实在心中不忍,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过来些……”
第03章 被强行摁头是什么样的体验
那边的人许久都没动,卫长风又道:“药性已解……没什么好担心的,过来。”
伊里萨迟疑许久,才依言朝他靠近。
黑暗之中,那个人影朝自己靠近,却又有意保持了一点距离,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卫长风叹口气,伸出双手将身旁的人抱住,紧紧搂入怀中,温热的气息瞬间隔绝了从四周冲来的寒意。
“你……”
“还冷么?”卫长风垂眸,自问自答,“肯定还是冷,也只能这样了……”
伊里萨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之前在大漠中夜晚寒冷,他们又没带什么御寒之物,好几次都是卫长风这样抱住他,给他挡风取暖的。
他也有些习惯了在卫长风怀里入睡,至少这个人是一片好心,真的想要帮他……不会害他。他都不记得多久没睡过安稳觉了,内力全失只能靠人保护才能活命的那几天,反倒是他睡得最舒服的时候。
伊里萨莫名鼻间一酸,轻轻道:“比之前暖和一些……”
卫长风目光回到他身上,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又是阴寒无比,你我内力尽失,抵御不了多久。”
伊里萨道:“这是那老东西闭关的地方,他当年从大光明神教偷走月部的寒冰诀,一直在此汲取寒气修炼……寻常人在这里,是待不上两天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他们现在失去内力,也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也就多撑几天吧。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卫长风突然问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抓你?”
伊里萨一嗤:“因为我阿娜是一位绝世美人,位高权重,养了一群美男子。他跟我阿多争宠,然后被我阿多弄得走火入魔,一辈子都长不大了。我阿娜也不喜欢他这种长不大的样子,他就恼羞成怒,报复不了阿多,就来报复我,明白了么?”
卫长风怎么也无法相信世上还能有这种地摊话本都不敢写的情节,只能评价道:“荒唐。”
伊里萨冷笑:“爱信不信。”
他这么冷冷说完一句,竟然还又往卫长风怀里蹭了蹭。这跟温顺小猫似的动作,跟他那嘲讽至极的语气一点也不搭。
卫长风忍不住讽刺:“你当初但凡这样对我说一句,我给你留点水和干粮,立马就走了。”
“哦。”听得出卫长风对自己的讥讽,伊里萨凉凉道,“我是火罗人,听不懂你说什么。”
卫长风讥讽道:“世宗皇帝贞明六年一统西域,天下各族无不臣服,如今西域人个个都认得汉字会说汉语。”
伊里萨轻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卫长风闭了嘴,有些不想再开口了,跟这人说话横竖都是给自己找气受。
照这久的相处来看,伊里萨是有点疯病在身上的。
当时跟自己同行的时候,伊里萨是只娇弱的小白兔,说话都轻轻软软的,叫人情不自禁想要怜惜他。而后他便一出手直接拧断了刺客的脑袋,身无内力仅靠些招式都跟那老怪物打了几个回合。
不演了之后,依然会露出那种怯懦可怜的模样,就像方才他一个人可怜兮兮缩到一边蜷缩身体取暖的时候……一会儿又高高在上脾气坏到一点就炸,三句里两句是嘲讽。
他就不是个能用常理揣度的人。
卫长风刚闭上眼睛,冰室之中便透进来一丝光亮,那石门挪动的沉重响声又一次传来。
来人还是那个不知道多少岁的男童,才往里看了一眼就双眼放光,大是惊喜。
他瞧见的画面自然是两人抱在一处,衣衫发丝皆是凌乱不堪,显然已是他下的药起了作用,心中便是无比痛快。
伊里萨一袭红衣被扯得凌乱,金发仍有湿意,肌肤上甚至还泛着一层轻薄莹润的油光,看起来全然一副刚被人蹂|躏过的模样。
他难掩兴奋,大笑道:“小贱人,可还快活?”
靠在卫长风怀中的伊里萨十分费力地抬眼,嘴角勾起一个轻蔑嘲讽的弧度。似乎为了争一口气,非得装出一副一点也没被他这伎俩羞辱到的样子来。
这老怪物最讨厌他这张脸笑,顿时一怒,骂道:“我就说你跟你那贱人爹一样,天生的下贱爱勾引人。被人上了都还如此受用,我都不知道这是在报复,还是在奖赏你了。”
伊里萨望着他,并未搭话,不过眼中多了几分揶揄,最后轻轻嗤笑了一声。
这轻轻的一笑,传到卫长风耳中便极为刺耳。